两人回到耶律府,丁睿跑了一天身子乏了,吃了晚饭早早就上床歇息了,耶律奇拉着自己的二儿子问了问丁睿今天的行踪。
待耶律古详述了丁睿的一言一行,耶律奇叹道:“此子将来又是一大奇才,南朝真是能人辈出。二郎,你可知这丁小哥逛市场、去百姓家是为了何事?”
耶律古道:“无非是探查我契丹的民情。”
耶律奇摇头叹道:“这是你眼光太浅,丁小哥是在比较南朝与我朝各项制度,并非仅仅是民情这般简单。你还不知,在南朝皇帝中秋夜宴上,这丁小哥与南朝太子把副使搞得灰头土脸,差点下不了台。小小年纪,诗词歌赋,民生制度、格物数算,无所不通,我契丹怎的无此神童。”
耶律古道:“父亲,既然丁小哥如此人才,何不劝说他留在契丹,想当初外叔祖不也是汉人,后来还成了我朝的大丞相。”
耶律奇略略思索了下答道:“没那么容易,丁小哥定是要回大宋的,再说如今朝中对汉人甚是排斥,这些守旧的昔日贵族个个鼠目寸光,死守着游牧制度,不向大宋学习农耕和文治,奢侈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怕日后与大宋的差距越来越大。算了,朝廷大事就不考虑了。”
说罢又小声道:“你且多与丁小哥交往交往,你身上也有一半汉人血统,将来可为咱家留条后路。你大哥是个莽夫,切不可告诉他。”
耶律古顿时觉得肩膀上压了副重担,可想想自己家的处境也不好,自从外叔祖韩德让去世后,韩家的处境就越来越不好,于是咬咬牙道:“父亲放心,儿子省得。”
想了想又道:“父亲,要不要向舅舅说说此事。”
耶律奇捋了捋胡须沉吟了一会说道:“有这个必要,待明日为父去趟燕王府,与你舅舅分说一番。”
南京燕王府位于析津府皇宫北侧,现今南京留守为燕王韩制心,韩制心的契丹名为耶律遂贞,韩德崇子,契丹汉人丞相韩德让之侄。
耶律奇坐着马车来到了王府大门口,门口守卫的兵丁一看是耶律奇,连忙上前见礼道:“舅老爷来了,燕王此时正在府内。”
耶律奇随手赏了他一点碎银,兵丁眼睛都笑咪了,连忙把耶律奇迎进了府带到了大厅。
仆人送上茶水,耶律奇刚刚喝了几口,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个身躯魁梧,满脸胡髯的大汉走了进来,耶律奇忙起身行礼道:“见过燕王。”
燕王韩制心摆摆手道:“你是某家的大舅子,客气什么,坐坐,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耶律奇笑笑,一语双关道:“燕王,是一阵南风把下官吹来了。”
韩制心皱了皱眉道:“某说了不必见外,老是把些官场称呼带到家里来。”
耶律奇抱拳笑道:“二兄不见外就好,某来是有些与南朝的生意想与二兄商量。”
韩制心诧异道:“与南朝做生意有何奇怪,朝廷王公贵族几个不做的,何须与为兄商议。”
耶律奇便将遇到丁睿,双方商定在武清设置一榷场,直接在海上贸易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韩制心道:“与南朝互榷本是好事,陛下也不会反对,可与大宋的榷场不是一直开的好好的么,何必在武清再开一榷场?”
耶律奇道:“牛羊运去中原甚是不便,何况还得过海才能到达台湾,路途遥远,还未到地方只怕都已死伤无数,故丁小哥提出再开榷场,专司海上贸易。“
韩制心沉吟了一下,问道:“不过是个黄口孺子,说话能管用么?”
耶律奇笑笑,将丁睿的来历讲了一遍,又将中秋夜宴上发生的故事详述出来,韩制心听完捧腹哈哈大笑。
笑了好一阵才道:“前些日子萧善与程翥回到南京,与某细说了此事,某实在是忍不住,当场发笑。现下听来还是忍不住好笑,这萧善也是个呆瓜,跑到南朝那文人窝里卖弄什么文采,分明是自取其辱。”
韩制心喝了口茶水,又道:“不过那双腿残废之人还真是个奇才,丁小哥是他的弟子,想来也不差,如若是南朝皇帝待若上宾,那羁縻之州想来也甚是重要,不妨答应与他,不过互榷的物品可要有讲究,我大辽缺铁锅、布匹,得要他们多弄些来。”
耶律奇问道:“丁小哥在家中吃酒时已说过台湾有上好的布匹,铁锅却不得而知,南朝禁止铁器出榷,不知是否能行。”
韩制心瞧着自己的大舅子摇了摇头,大舅子是个实诚君子,待自己的堂妹又好,就是太过迂腐,远不及他那做生意的兄弟,这完全可以当做一个条件来谈,不能卖出铁锅你台湾自然要给点其他的好处。
韩制心想了想说道:“大舅子,你可以提出此事,如若不行,有了布匹也不错,但他们不能卖出铁锅,那总得弄些什么硫磺、明矾之类的东西过来,我等打开榷场让他们赚钱,他们好歹也得给大辽点好处,须知这榷场可是台湾提出来开设的,并非我大辽有求于台湾。”
一句话点醒了耶律奇,他连连点头道:“在下知道了,多谢二兄提醒,这就回去与丁小哥细谈。”
韩制心道:“且慢,为兄还有些事与你细说。”
当下屏退了左右,小声道:“这丁小哥可是南朝要紧人士。”
耶律奇内心一紧,忙问道:“二兄问此事何意?”
韩制心愈发小声道:“若是要紧人士,当可深交,自叔父去世,我韩家可是备受猜忌,家世虽然昌盛,可盛极而衰乃是天地至理。
大舅子若是觉得这丁小哥不错,不妨让古儿与他多多联系,必要时让古儿去台湾探个究竟,也好为韩家子孙多弄出一条退路,三国时诸葛家三兄弟分属魏蜀吴,就是这个理儿。”
耶律奇也小声道:“二兄与小弟想到一起去了,昨日夜里小弟与古儿已经说到此事。”
韩制心赞许的点点头道:“既如此,开榷场一事就交于二兄吧,待某向陛下进一奏疏,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有钱财上贡陛下哪有不允的。”
耶律奇回到家中,将韩制心的想法与自己的浑家细细说了一遍,韩氏想了想道:“那你可得好生把这榷场看好了,不过二兄若是日后迁往外地为官,又当如何是好?”
耶律奇摇摇头道:“无妨,一旦榷场生意兴隆,陛下见有钱财进账,定然不会随意关闭榷场。我等也无须去把持榷场之事,只赚些钱财,不揽大权,定是无恙。”
夜里待到丁睿回来,耶律奇便告诉了他南京留守燕王同意开设武清榷场,允许台湾府海船进入武清港交易。
丁睿笑道:“劳烦耶律官人了,如此小子就在贵府呆到开春时再走,不过就是太麻烦耶律官人一家了。”
耶律奇笑道:“这有何麻烦,睿哥儿教会了厨师炒菜,那是赚钱的妙法,算起来还是我耶律家赚的多了。可燕王提出要些铁锅,南朝又对铁器禁榷,却是个为难之事。”
丁睿在榷场就知晓契丹不但缺铁,铸造铁锅的本事也差,眼珠儿一转,笑道:“此事待我回台湾后禀明舅舅,看当如何处置,从海上过来,我朝巡检司无法搜捡,少量带点应是可以的。”
耶律奇大喜,连连吩咐仆人设宴,庆祝互榷口头草签。
丁睿安心在析津府里住了下来,时不时出去转悠一趟,还教会了城外百姓用火坑烧枯草树叶来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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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月来丁睿在析津府里是优哉游哉,他却不知千里之外的陈琳和林贵平一直是夜不能寐。
却说京师皇城司密探四处出击,南下北上,几日之间也不知多少江洋大盗、帮派大佬和江湖宵小不少都遭了秧,皇城司牢狱内关了一大片,大牢里拷问嚎哭的声音此起彼伏。
皇城司的逻卒抓获了京师明教的香主后,陈琳闻讯亲自过来拷问,林贵平则在牢狱大堂焦急的转来转去,一碗茶水碰到没有碰。
忽然间陈琳用袍袖擦拭着汗水从里间出来,这冬日时节能把他累得出汗,看来那犯人只怕够呛了,林贵平忙上前行礼问道:“都都知,睿哥儿有消息了吗?
陈琳如释重负道:“终于问出来了,那明教总坛主叫什么李成骥,是当年李筠的小孙子,前年皇城司四处搜捕明教教众,逻卒将李成骥之父砍掉了脑袋,李成骥的浑家即是那苏州的分坛主,被你们抓住关在大牢内。他们原是想绑架太子换回李成骥的浑家,谁知误打误撞绑了睿哥儿。”
“都都知,可曾供出将睿哥儿绑往何处。”林贵平一喜,忙问道。
“应是朝北边边境去了,明教还与契丹新城榷场似有勾当,你速带几名得力部众前往,我与你令牌,可调动五百名禁军和皇城司所有密谍,契丹境内皇城司密谍所在之处亦会全力探查,此事万勿保密,不可泄露出去。实在不行干脆放风给明教,说我等愿意用李成骥的浑家把睿哥儿换回来吧。”陈琳喝了口茶水道。
“都都知,万万不可,若是李成骥知晓我等愿意用他浑家交换,便知睿哥儿身份不一般,这不是陷他于险境么?我等还是另想他法为妙。”林贵平劝道。
陈琳思索了片刻,情知林贵平所言非虚,当下按捺住焦急的心思,让林贵平速速北上。
林贵平修书一封去了台湾,将来龙去脉告知智能大师,并叮嘱他切勿外传,一定要稳住场面,他便北上去了雄州。
林贵平在边境转了半个月,大雪纷飞之时乔装打扮进入新城榷场,此处的皇城司密谍告知确实有个少年来过,后来又跑了,明教教众也在搜捕,林贵平一无所获,心中难过之极,
他又不知如何交差,心中想若是睿哥儿有个三长两短便自尽谢罪。
等他失魂落魄回到东京城皇城司,陈琳却一脸笑呵呵的,告诉他已找到丁睿的下落。
帮丁睿送信的的大宋商贩就是皇城司密谍,一看到丁睿就猜到是要搜寻之人,他和其他析津府的密谍细细盯梢,发现丁睿就住在南京留守判官府,而留守判官耶律奇待丁睿如上宾,便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将丁睿的家书编写成密码送回了东京。
林贵平得知长舒了一口气,叹道:“这孩子真是吉人天相,竟然甩掉明教的高手还能摆脱贼人,也不枉属下和智能和尚传他拳脚。”
陈琳日常接触朝臣,眼光比林贵平高多了:“贵平啊,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孩子真是天纵奇才,你只知他已平安,又知他为何不急着回大宋么?“
林贵平摇头表示不知,陈琳道:“这其中有两个目的,一是新城必是有明教的耳目,睿哥儿定是明白这其中的玄机,故出其不意转头北上,贼人便寻他不到。
二是耶律奇为析津府留守司判官,其弟是契丹上京城的大商贾,睿哥儿来信索要酒水便是与其互榷,台湾将来种种奇珍异货去往契丹就有了商路。“
林贵平恍然大悟,这孩子真是个机灵鬼,身处险境还能想着把生意做了,便问道:“都都知,那某如何行事才好。”
“回苏州准备酒水,有多少拿多少,一开春便用那什么轴承大车拉去榷场,大车和酒水定会卖的一干二净。契丹人保证是喜多嫌少,你也无须收现钱,日后再算账,暂且卖个好给耶律奇。”陈琳面授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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