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吴梦刚吃完饭,李五报知太子来听从师尊教导,正在阁子里等着,吴梦笑了笑,想不到赵祯还真是好学的。
李五推着吴梦来到阁子后,却瞧见里面杨文广、蔡伯俙、刘从德都在,还有一个武将一个內侍,杨文广站起来介绍道:“先生,这二位乃是皇太子东宮都監雷允恭、资善堂祗候安俊。”
两人上前给吴梦见礼,吴梦欣赏的看了眼安俊,却是斜眼瞧着雷允恭,他知晓此人是刘娥安插在赵祯身边的细作,出卖同僚后便年年升官。
他问道:“雷都监,你是来护送的吧,到了此处太子自然由在下教导,你可以回去向圣人复命了。”
雷允恭已经从杨崇勋哪里听说了吴梦不喜皇后一党,他还不信,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只得悻悻走了。
其实杨崇勋根本就是错觉,吴梦其实是对既没能力、道德品质又低下的人特别憎恶,问题是刘娥需要一批为她卖命的人,但那些道德君子怎会成为她的走狗?
吴梦对赵祯抱拳道:“太子殿下,昨日在下思量了一番,陈坤须返回台湾上学,安排师弟辛楚前来伴读如何?”
赵祯回礼道:“一切听从师傅安排。”
吴梦点了点头,随后一一问过几人的学业,再从薄弱环节入手授课。
自此吴梦上午给赵祯授课,夜里便拟定上奏朝廷改革贡举、婚育、移民之奏疏,其实他知道作用不大,台湾没有真正壮大起来之前,朝廷官员短时期内是不会觉醒的。
大宋的体制自开国起,表面上看是儒家思想主宰天下,其实从一开始采取的是黄老学说,那便是无为而治。
黄老学说在短期内对大宋是有益的,不胡乱折腾,百姓们便可休养生息,经济上蒸蒸日上,可长时期采用此法,极易导致官员们怠政懈政,不思进取。
从大宋立国至今已有六十余年,大宋的官员们已经有些暮气沉沉,想锐意进取只怕有些难了,吴梦上奏疏此举不过是尽人事而已。
吴梦给赵祯和伴读们授课,丁睿和陈坤每天去给官坊的工匠上课,返程的时日便耽搁下来,一晃眼就到了十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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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吴梦正在小憩,李五来报,言宰相丁谓求见,吴梦眉头一皱,这个奸贼来干甚。
吴梦对丁谓观感很复杂,此人是个典型的溜须之辈,且很会揣摩人心。
据说有一日皇帝赵恒召集众人去皇宫御苑,赏花钓鱼,向来吹嘘自己钓鱼有术的赵恒足足半个时辰鱼钩动都不动。
见没鱼上钩,赵恒脸上越来越挂不住了,群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安慰皇帝,丁谓却上前道:“官家乃是天子,龙眼一睁,鱼儿哪敢近前?”
赵恒龙颜大悦,立即吩咐厚赏丁谓。
其实这家伙除了善于逢高踩低、阴险狡诈之外,也是个天才人物,机敏聪颖,读书过目不忘,处理朝政也算一把好手。
淳化年间,峡路一带少数民族在边境地区纠众造反,丁谓奉命前往处置。他以安抚团结为上,不动兵刃,妥善稳定了局势。
景德元年宋辽战争期间,丁谓组织百姓们巧渡黄河、机智退敌。
天禧元年,丁谓任升州知州时,开挖后湖,兴修水利,养活饥民,亦可灌溉农田。
此外丁谓还曾定下税赋标准,令三司按定额征收,终结了宋初各地州政府税赋混乱的情况。
吴梦想到丁谓毕竟是政事堂首相,不见也不合适,便让李五告诉丁谓去礼宾馆会客的阁子里等候。
他故意磨磨蹭蹭了半天才进了阁子,那瘿相却没有半点不耐烦,看到吴梦后赶紧起身抱拳打招呼。
吴梦还礼道:“丁相公不必多礼,请坐,丁相日理万机,何以有空来此处?”
丁谓笑道:“吴先生学究天人,老夫特意上门讨教。”
中秋夜宴那日他与吴梦仅一面之缘,未曾细看,今日吴梦特意打量了一番丁谓,发现这家伙与史书所载一模一样,长的是尖嘴猴腮,一双三角眼,面相极其狡诈。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此人的脖颈粗大,宛如一颗巨瘤,难怪有瘿相之称,而吴梦却知这丁谓只怕是缺碘引发的大脖子病。
吴梦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道:“讨教二字可不敢当,丁相是朝廷栋梁,区区在下不过一草莽书生,才学粗鄙,实乃虚名尔。”
丁谓此次却不弄阴谋诡计了,起立来躬身抱拳说道:“吴先生,犬子丁斌素有才学,想至台湾求学,故老夫特意上门,请吴先生收下,老夫不胜感激涕零之至。”
吴梦甚是诧异,想不到丁谓如此低声下气,其实是丁谓听到了亲信陈述台湾实力强大、京师官坊改造和火药的威力,这几日官家接连造访,仿若三国时的三顾茅庐。
丁谓由此便深知吴梦简在帝心,所谓一力降十会,这残疾书生根本不必与他斗智,只需力压他就翻不了身。而自己这些年来树敌太多,作孽也不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朝臣们必定落井下石,故想给儿子留条后路。
吴梦对丁谓后来的处境当然是清清楚楚,他日后被发配到崖州还是做了些好事的,为了岛上的民生不遗余力宣扬海南的沉香。
沉吟片刻后吴梦答道:“此事倒是可以,不过丁相,在下丑话说在前头,你这儿子到了台湾可是要受苦的,丁相也应知晓,台湾可不是想去就去,想回就回的地方。”
他的意思很直白,去了就不能回来,台湾的秘密不能外泄。
丁谓闻言大喜道:“吴先生,老夫当然知晓此事,犬子去了请吴先生多多指教,有违拗之处,打骂皆可,听凭先生处置。”
吴梦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摇了摇头道:“丁相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凡事留一线,做事不可做的太绝,你可是后悔了。”
丁谓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吴先生,此时再说这些悔之已晚。今日谢过先生应允了,吴先生放心,台湾若是有事,老夫必不会袖手旁观。”
吴梦心里大骂,你这老贼,什么事都是当作交易来办,老子可是看在你后来为海南百姓尽心尽力才帮你的,嘴上却道:“如此就谢过丁相了,在下还有一事需告知。”
说罢指了指丁谓那粗大的脖颈道:“丁相,你这脖颈处粗大乃是一种病,得治。”
丁谓因脖子肿大,被人称为瘿相很是苦恼,闻言大喜道:“素闻先生医术通神,还请赐教。”
吴梦道:“此事易耳,丁相可派人去海边采集些昆布、紫英,与猪骨头同煮,当可治此症。”
丁谓连连称谢,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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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日旬休,一大早丁睿还在床上睡懒觉,忽然觉得鼻子上痒痒的,他懒洋洋的伸手摸了摸鼻子。
稍顷那痒痒的感觉又来了,终于鼻子受不了了,一声“阿嚏”坐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睁开眼睛,却看到陈坤一脸贼笑站在眼前,手中还捏着一条小纸棍。
丁睿埋怨道:“师兄,天冷,我好容易睡个懒觉。”
陈坤笑道:“殿下来寻你,带你一起去耍子,还不快快起来。”
丁睿定睛一看,赵祯正笑嘻嘻的坐在胡凳上,他赶紧起身抱拳道:“参见太子。”
赵祯笑道:“师父已认了我为学生,我二人便是师兄弟,师弟何必多礼,快快起来,我们一起去玉津园游玩一番。”
丁睿洗漱完毕,来到吴梦房间里,见师父正手持书卷看得津津有味。
他抱拳给吴梦行礼后,说道:“太子来了,邀我一起去玉津园玩耍,师父去不去?”
玉津园乃是皇家的动物园,吴梦在现代社会不知道去过多少次动物园,哪有那兴趣,挥了挥手道:“太子刚过来请了,尔等这些孩童去玩耍,为师这半老头子去干甚,快去耍吧,休管为师了。”
丁睿嘻笑道:“那弟子这便去耍子了,老头子师父。”
吴梦啼笑皆非,扬手欲打,丁睿一缩头,早就一溜烟跑出门去。
景灵揶揄道:“先生,睿哥儿也没说错,你已年过四十,不是老头是什么。”
北宋年间,年过四十的都会自称老夫,吴梦故作正经的点头道:“嗯嗯,日后某就自称老夫好了。”
说罢伸手虚捋了把并不存在的胡须,逗得景灵咯咯笑个不停。
丁睿出了大门,一看来的人还不少,杨文广、刘从德、蔡伯俙,还有两个人自己却不认识,一个武将打扮,年龄约莫二十不到,另一个年纪比自己稍大,却低着头有些畏缩。
杨文广素来豪爽,对丁睿道:“睿哥儿,某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武将名为安俊,字智周,资善堂祗候,这位叫李璋,京仓草场提点李用和之子。”
丁睿学着大人模样抱拳行礼,连声道:“久仰久仰。”
久仰个锤子,他根本就不认识人家,听都没听过。
安俊落落大方的回礼,李璋自知家世不如在场诸人,才学又不如蔡伯俙,他早就听说这小哥是吴先生的得意弟子,便对丁睿恭敬的唱了个肥喏,搞得丁睿尴尬不已。
赵祯笑道:“快上马车吧,今天带睿哥儿去瞧瞧玉津园的珍禽异兽。”
说罢跳上了自己的太子专用玉辂,其他几人便上了后面的一辆宽大的两轮马车。
前面是护卫开路,后面跟着两架两轮马车及赵祯的玉辂,最后还跟着一辆小小的粉红装饰的马车,似乎是个未出阁小娘子的车驾。
丁睿本就喜欢些大象、虎豹之类的异兽,人在马车上,心早就飞到了玉津园,他却不知这一去差点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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