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江入海口码头,五百多光着膀子的水军在河畔忙忙碌碌,伐木搭建栈桥,对比辽阔的出海口,徐徐攘攘的人群仿佛一堆蝼蚁在劳作。
林贵平站在河畔眺望辽阔的入海口,心里嘀咕这吴梦的师父也真是,非要把宝箱放到一个荒岛上。
正在思量间,水军指挥使上前叉手行礼道:“官人,这淤泥就如此堆积在一旁么。”
林贵平点头笑道:“将这淤泥晒干,可是上好的粪料。看当下的进度,还有十余日这栈桥即可搭建完毕,尔等再上岸搭建茅棚,以备移民之用。”
指挥使奇道:“莫非真有几千大宋子民要去往海外?”
林贵平神秘的笑笑:“此事尔等不可打听,朝廷机密。”
指挥使赶紧行礼道:“是末将唐突了,末将这就去督工。”
林贵平点点头,跟着指挥使一起往河畔正在施工的码头而去。
…………
大宋台州宁海县周家船场,辰时刚过,天空下起了大雨,海船四周的草棚下,船匠们正在冒雨作业。
东家如今催得很急,还有几个皇城司的凶神恶煞天天来监工,看到谁偷懒冲上去就是一脚,船匠们敢怒不敢言,只好不停歇的赶工。
暴雨渐歇,周良史进到造船工坊里四处巡视一番,然后走到一处大船下方,拿起木锥敲了敲船身示意停工。
他对着木匠们大声喊道:“昨日夜里接吴先生手书一封,言道诸位船匠日夜赶工都辛苦了,自今日起每日工钱多加十五文,务必要力保一月后海船可下水。”
船匠们立时欢呼起来,每日多了十五文,一月可有四百多文,能多买十斤上下的猪羊肉吃了。”
周良史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他又大声说道:“吴先生有言,海船造好后,如若有人愿意去苏州做工,每月工钱一千七百文,旬休三日,管吃管住,孩童上学免费,还管一顿中饭。”
船匠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还有这等好事,他们在周家的船场里不过每日五十文上下,比苏州这待遇可是差多了。
一个老木匠拱手行礼,怯怯的问道:“东家,苏州的吴先生当真如此大方?何况东家也不怕我等走了无人帮忙造船?”
周良史已经被吴梦精湛的数算、机巧之术彻底洗脑了,他笑道:“老师父,某上次去过苏州,看过吴先生的技艺,真可谓巧夺天工,某当即决意加入吴先生麾下,那苏州的煤球工坊某也细细看过,真是管吃管住,工钱比诸位略低,只有一千三百钱。”
工匠们一听马上交头接耳起来,这可是个大好事啊,人人都知晓苏州是个花花世界,哪怕去见识见识也好。
一个年轻的船匠按奈不住的问道:“周家大哥,苏州城里是不是到处都有美貌的小娘子。”
众人一听,顿时哄笑起来,纷纷揶揄道:“这个五郎,怕是想老婆想疯了。”
周良史笑道:“即便有美女,五郎你也得有钱娶啊,还是须先赚钱。各位想去的尽快报名,只要二十人,其余人等还是留在我周家船场吧,各位今日吃饭时互相转告一番,五日后报名截止。”
一名工匠大叫道:“那我等要是愿意前往,这浑家孩子如何办?”
周良史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带上尔等的浑家孩子一起前往,吴先生那里会安排房子给你家眷住下,定不会露宿街头。”
工匠笑道:“少掌柜,那算某一个如何。”
周良史摇摇头道:“回家与你那浑家和岳丈商议商议,这一去便是好几年,想好了找船场管事去报名。”
监工的几个皇城司禁军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也是将要前往台湾岛的,看到工匠们兴高采烈的议论纷纷,不由腹诽道尔等可真是蠢笨,虽然工钱优厚,可那是去荒岛开拓,哪有什么美貌小娘子。
…………
苏州太湖畔丁家码头,四艘刚在煤球工坊卸完石炭的沙船向着码头行来,纲首大声发号施令,司缭降下风帆,舵工使劲回转船舵以恻舷靠近木制的栈桥。
船上伸出高高的竹篙靠住岸边,篙工们奋力撑住竹篙,胳膊上的肌肉高高鼓起,竹篙弯曲了起来,船只慢慢降低了速度。
待到船只离栈桥只有一两步时,几个碇手矫健的跨过水面,踏上栈桥,接过船上抛来的缆绳,待船停稳后,将缆绳牢牢的系在木桩上。
丁大胜行至沙船旁,拱手对着船工们说道:“诸位辛苦了,且上岸喝杯薄酒。”
纲首连忙还礼道:“东家甚是客气,这是小的们应该做的。”
码头的草棚内,摆了几桌酒席,上岸的船工们互相交头接耳,今天是什么日子,东家怎的如此客气。
丁大胜眼望船工们疑惑不解的神态也不多说,只是吆喝着上座喝酒吃菜。
待到丁大胜敬过几杯酒后,四个纲首心里直扑腾,一般这东家过于客气都是要解雇的先兆,可煤球工坊生意兴隆,今日码头的管事还在催促尽快运石炭过来。
东家现下这行为实在是令他们摸不着头脑,几人互视了几眼,内心里七上八下,丁家的待遇实在太好了,他们不舍得丢了这份工作。
一个纲首按奈不住了,怯怯的问道:“东家,今日怎的请小的们吃如此美酒,莫非是嫌弃小的们做事不牢,要赶小的们走了。“
丁大胜一怔,奇道:“纲首何出此言,诸位为这石炭水运尽心尽力,从未出过差错,某怎会赶诸位走。”
另一个纲首指指满桌的好酒菜,说道:“那东家这是......”
丁大胜笑道:“今日请诸位来吃酒,是有一事相商,你们当知晓吴山学堂里有位吴先生,他七月底将前往海外垦殖,朝廷不日也将批复,还有厢军前往,故鄙人今日来是想在船工里招募几十名名船夫前往。”
一名见识过大海的纲首道:“员外,我等只会在这河湖行船,可从未去过大海,连方位都无法辨别。”
丁大胜摆了摆手道:“无妨,愿意去的六月中便会安排前往宁海县,去三门湾航帮受训,辨别方位一事吴先生自有良策,诸位无须操心。”
丁大胜顿了顿,提高声音说道:“凡是愿意前去者,工钱每月提高四百文钱,其家眷一律先安置在吴山村,由我丁家照应。三年后若是愿意也可在海外安家,想回来的丁家船队照样欢迎。”
丁大胜话音一落,草棚里顿时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几个纲首都是行船多年的老手,技艺精深,相互看了几眼,都有些意动。
丁大胜又道:“诸位暂时不必答复,回家与父母、浑家商量商量,半月内到工坊码头的管事处报名,请诸位相互转告,某今日来就是为了此事,话已带到,诸位慢慢吃酒,某就先告辞了。”
说罢拱了拱手,走出草棚,船工起身送走丁大胜,众人立即喧哗起来。
一个姓冯的纲首道:“某家定是要去,并非为了那几百文工钱,而是这海外是啥样还未见识,趁某家还未年过三十,出海去看看稀奇。”
一个年老的纲首道:“老汉就不去了,回家问问家里的大郎,看他愿意去否。”
旁边桌上的舵工、司缭、篙工、水手们更是兴高采烈的议论纷纷。
虽然早知海上风险莫测,可去年润州矿难发生后,矿工的赔偿和安置家属的善举传遍了丁家的各个产业,这些帮工们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加上又多了四百钱,还可去海外长见识,一时之间想去的船工占了大多数。
…………
润州和长兴石炭场也贴出了告示,招募远赴海外的矿工,丁家和吴梦的善举收获了大批民心,这些矿工们现在过的生活是以前都不敢想象的,对丁家和吴梦有种莫名的信任。
矿工们看到告示后,管事的值房只差没被他们挤爆,一百名矿工很快招募出来。
焦老汉现在专司转运,事情很轻松,这一日他下了值,去养殖场买了一挂猪肉,嘴里哼着小调,晃悠晃悠走向家中,想着早几日向汉前掌柜送了一瓶烈酒给他,今日定要品尝品尝。
一进屋,只见自家二郎垂头丧气的坐在桌边,老伴正在细声细气的安慰他。
焦老汉把手上的猪肉递给大儿媳妇,笑呵呵的问道:“二郎今日怎的如此丧气,定是又被管事的给骂了。”
焦大郎道:“爹,哪有此事,二郎今日去报名前往海外,那名额都满了,他正生闷气。”
焦二郎看到老爹,忙道:“爹,听闻海外石炭埋藏甚浅,开挖极易,孩儿想去瞧瞧。爹爹与向掌柜甚是熟识,替孩儿讲讲好话,让孩儿去吧。”
老伴埋怨道:“好好的日子不过,去那海外作甚,你那孩子还小,就不要去了啊。”
焦老汉却不是这般想,二郎自幼聪慧,去海外闯闯没有什么不好,他瞪了一眼老伴道:“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跟着吴先生前去定吃不了亏,二郎莫急,明日爹爹替你去说说。”
焦二郎高兴的跳了起来,连忙替自己老爹捶着肩膀道:“还是爹爹知道孩儿心思。”
老伴嘴巴一瘪,气道:“你爹爹好,我这做母亲的不好,成吧。”
翌日,焦老汉找到向汉前左磨右缠,向汉前本待不想理睬,又耐不住他的纠缠,何况焦老汉又是矿场的元老,没奈何只好答应了他,本待只招一百名的矿工队伍多出了一人,变成了个101。
苏州煤球工坊招募四十人,告示还未张贴,消息一传开报名的纷至沓来,片刻功夫就满员了,丁进宝干脆连告示也懒得贴了,省得别人上门来搅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