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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终于见到你

    司马白打了个喷嚏,声音极是宏亮,惹来诸人侧目,他讪讪一笑,揉了揉鼻子。

    从辽东到盛乐,到萧关,到凉州,到成都,再到武昌,他近乎贯穿了半个天下。历经危机,屡逢奇缘,本领渐成,心志愈稳,早以练就临泰山之崩而不变色。

    但现在,他手心里全是汗渍马上就要见到那个人了,给他烙上太白凶名的那个人。

    宿命始于庾亮之手,可司马白却从未见过庾亮。

    偏偏庾亮迟迟不露面,他不觉间竟紧张了起来,若不是想探探庾亮底细,甚至动了拔腿离去的心思。

    对面的殷浩一直在针锋相对,处处明讥暗讽,话里话外挑拨怂恿,他一概冷笑置之,满心盘算都是该如何面对庾亮。

    质问诟骂辩白哭诉隐忍奉承沉默

    除了一刀砍上去,似乎都是不错的选择,但司马白却只想一刀砍翻那老货

    然后踩着庾亮尸首,啐上一口,问上一句,究竟是凭什么凭什么

    “殷某敬酒,昌黎王何故不饮”拜司马白所赐,殷浩嘴里仍然有些漏风。

    司马白懒的搭理这个江东第一雄辩,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刻意剔了剔牙“听不清而已。”

    殷浩下意识的一抿嘴,勃然色变,呵呵冷笑“不知天象所言能否听清”

    大晋名士们虽然一惯倨傲,但说出这样的话却着实僭越了。司马白毕竟也是郡王之尊,岂能拿他的命格说笑

    而司马白更不是个东西,人家都被你打了,发几句牢骚又何妨非得揭开伤疤再给人家撒把盐便是个匹夫也得拼命了更何论殷浩这等名士

    最要命的是当着张淳和谢思明这两个外藩使节剑拔弩张闹成这样,还有丁点体统可言么

    司马昱老脸臊的通红,他忍半天了,再也按奈不住,冲俩人低声呵斥“都仔细仪容”

    “酒兴所致,无伤大雅,呵呵,无伤大雅。”武昌太守长合侯袁乔连忙圆起场,转过头便悄声吩咐侍从,“快去催催府公。”

    说实话,袁乔想不通庾亮今晚为何要特意请上司马白,他不是最厌此人么

    庾亮久久不至,司马白也是无心再应酬下去,心绪已乱,此时对上庾亮难免落了下乘,不如出去透透气定定神。

    他随手打翻酒盏,将外衫溅湿,起身一揖,一语双关道“不胜酒力,宴前失仪,惭愧了,容我更衣,稍后便回。”

    袁乔见司马白主动退让,长舒一口气,暗赞昌黎郡王识大体,连忙吩咐侍女“去扶殿下休息,好生伺候。”

    “此间为贵客休憩之所,常备有新衣,且容奴婢为殿下更衣。”侍女将司马白带至一处偏院,恭声请道。

    司马白卸下腰间御衡白,递给了随行的胜七,随口叮嘱道“不要胡乱走动。”

    胜七接过御衡白,咬牙切齿道“殿下若是气不过,我这便去宰了那酸才。”

    司马白没搭腔,只瞪了他眼,转身便随侍女进了院。

    胜七吃了瘪,不敢再放肆,嘴巴闭紧一声不吭,心中却是忿忿不平,俺们殿下百战百胜,何等英豪竟要忍下如此闲气

    他抱着御衡白守在院门口,环视这征西大将军府上下,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碍着他的眼,恨不能一把火烧了

    “这双臂膀必然使的一手好弓。”

    一个路过的老先生忽然停下脚步,冲胜七呵呵赞道。

    胜七不自觉的挥了挥胳膊,瞥了那老人一眼,瓮声瓮气回道“老天爷赏饭吃罢了。”

    “也需勤奋吃苦才没费了这等天赋,”那老人自顾靠上前来,又盯着胜七怀中御衡白叹道,“必然也使的一手好刀。”

    胜七本不欲搭理征西大将军府的人,奈何人家交口称赞,若失了礼仪则是丢了殿下颜面。况且这老人虽然连个随从都没有,但颇有几分威仪,怕也是个人物。

    他只好耐心应付道“不善使刀,枪槊倒还凑合。”

    “小兄弟这把刀,恩,品相不凡呐,”那老人又赞了一句,却忽然话锋一转,“但刀身如此狭长,却是不实用了,阵战上未必使的开。”

    “阵战上使不开”

    这话把胜七逗乐了,他心道你懂个屁,刀有无用处,要看谁人来使

    “老头,你可知道这把刀割下过多少首级”

    那老头似是非常惊讶“哦竟还见过血”

    呸

    胜七一口唾到地上,噌的将刀拔出,横在了老人眼前,怒目道

    “睁大狗眼看看,不是某放言,配受此刀的脑袋,遍数你这征西大将军府,怕也寻不出几个来”

    他这股从尸山血海里养出来的骄悍杀气着实骇人,但老人既不恼也不惧,只拍着手笑道“哟哟,好气势,听起来,这把刀颇是砍过几个有名有姓的脑袋啊。”

    言神中已满是不信之意了。

    胜七原本就一肚子怒气,又被这老人一拱火,哪里还能忍

    他嘿嘿冷笑道“不然某来数几个,给你听听”

    “那就受教了。”

    胜七瞪了那老人一眼,又是一口唾到地上“你又能知道什么爷闲来无事了,与你个老头子闲扯。”

    “小兄弟但说姓名便可,试试老头能否叫出名号。”

    胜七哂道“高奴子,知道么”

    “高句丽绝奴部族长,权知北疆兵马事,新城军镇大都督。”老头竟是脱口答道。

    “周仇呢”

    老头眉头一挑,答的依然很快“涓奴部族长,乌骨军镇大都督,左安君,高句丽当朝国舅,首辅。”

    胜七有些不服气“高让”

    老头这回却是迟疑了片刻,但未待胜七取笑,便回道“高句丽王储”

    胜七似乎较上了劲,一口气撑到底问道“渊垓独孤眷拓跋梁盖卞朗任颜”

    一串名字报了出来,老头的神情终于渐渐严肃,而那双尖锐的鹰眼中已然不仅仅是惊异了。

    “将军,可否借刀一鉴”

    胜七冷哼一声,刚才嘴快,他已有些懊悔了,幸好没被司马白听见,不然可是难以交代。

    但见到这大将军府的老头被震慑住了,他心里又觉比打了胜仗还要痛快,便将刀递了过去“此乃大晋传世名刀,唤作”

    老人未容胜七说话,便抽刀横扫,继而展臂一舞,刀光如练如瀑,顿时漫天寒光,只听老人一声清喝

    “御衡不迷,皇涂焕景”

    “大晋的御衡啊”

    他竟然识得此刀

    “谁人舞我御衡白”

    一声叱骂从院中传来,司马白拧眉而出,正与那老人四目相对。

    老人紧盯对面那只幽白瞳眸,而司马白也盯住了老人头顶残像,两人一时失神,竟是异口同声

    “终于见到你了”

    司马白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对面老头就是给他强烙宿命的人

    当朝国舅,尚书令,领荆、江、豫三州刺史,都督荆、江、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持节,征西大将军,庾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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