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辽镇这数百兵勇,只顾围剿鲜卑军马,早已混乱了阵型,司马白麾下经历了江铰横山那种层次的大阵,再看这种货色,纵使敌军再多上一倍,在他们眼里也与土鸡瓦狗无异。
随着一声声的呼哨和角,这二百骑穿梭敌阵之中,屡屡击敌之虚却又避敌之锋,仿佛在自家院落里闲庭信步好不随意!呼哨之间分进合击,从敌阵中划出一道道口子,便如利刃插进敌人胸膛,竟刀刀刺中要害。
不及片刻,竟两透敌阵!
方才还大胜在即的敌军,已然四分五裂,若非其主将骁勇无敌,怕已溃散!
司马白引着骑队兵锋恣意纵横于敌阵,心中着实痛快,几日来的辛苦练兵成果颇丰!
靠着角令引以及长啸呼哨,整支队伍的配合跟进已大有模样,虽未达到如臂使指的水平,但也绝非前几日那种仓忙凑合可比。
至少解决眼前这几百敌骑,可说是手到擒来,没有难度。
唯一让他忌惮的便是敌阵中那个使双手钩戟的悍将——棘奴!
即使看到鲜卑骑兵被围攻,司马白也没大惊讶,只是坐实了封抽之叛而已。但他万万没料到会在此处见到棘奴,他不早该乘船南返了么?
是又折返回来了,还是压根没走?
他既在此,那石邃可在?
一通疑问并未让司马白乱了心神,反而激起复仇之心,他已起了生擒棘奴之意——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
棘奴见到司马白也是两眼放光,大单于一心要找到这司马小贼,不惜冒奇险留于辽东,今天算是撞大运了!
但棘奴明显感觉司马白有所变化,他麾下这支骑兵已堪称精锐,几个冲锋下来,竟将二倍于己的对手杀的军心不稳方寸大乱!
但他对自己的勇武有绝对信心,只要当面迎上司马白,不消一个回合,便能生擒小贼!
但说来也怪,自己每每想要迎上司马小贼,眼瞅就差一步,却偏偏总有平辽镇的蠢猪被敌军撵来挡在面前,棘奴丝毫不在意眼前平辽镇将士的生死,既然这四五百骑已不堪再用,便不能让他们挡了自己的道!
棘奴既然狠念一下,手中长兵便也朝平辽镇兵士身上招呼起来,手下依旧无一合之敌。他这不分青红敌我的胡乱杀起,便彻底寒了平辽镇兵士的心,若不是瞧他勇猛无可奈何,定然是要血债血偿的,但现在哪个还陪他在这里消遣?
这四五百骑再也支撑不住,顿时做了鸟兽散,而棘奴却是不慌,逆着人流而上,硬是从溃卒中杀开一条血路,顶上了司马白兵锋!
所谓破贼先擒王,乱军之中取敌上将首级是棘奴的看家本领,没有哪个一军主将敢受他一击。要么授首要么逃窜,是以他经常凭此绝招以少胜多或者反败为胜!今日虽有不顺,总是莫名其妙碍手掣肘,但好在前路已经清空,司马白就在眼前!他反倒担心司马小贼如上次那般掉头便逃,因为他还没见过有哪个一军主将敢舍身迎下自己当面一击,万幸这次小贼似乎没有逃命的意思,心里不禁大喜,功成便在此一搏了!
“来了!”司马白看着杀奔自己而来的棘奴,心中莫名一阵兴奋,月前还不堪一击的自己,如今已能击溃当日之敌,非但如此,怕是还要生擒他!
司马白打从土坡上瞅见这个棘奴,便做好了盘算,冲击敌军的每道行军路线都是他刻意计算为之。虽然整个过程中多有失算和力所不逮之处,不能尽善尽美的按照自己所设想的驱逐并击溃敌军,但战局大体还算按照预期发展,敌军已经溃败,便看能否拿下这棘奴了!
“嗨!呔!”十步之内,棘奴双手钩戟已呈擒拿招式。
嚓!
一支长槊忽然从棘奴背后刺了出来,竟是朔朗不知怎么绕到了棘奴身后,一槊刺出,力道角度无不精湛。
棘奴心生警觉,腰身一扭,险险避过槊锋。
便听嚓的一声,朔朗槊锋擦着棘奴铁铠滑到一边,大力之下把棘奴铁铠生生斯成两半。棘奴吃了一记闷亏,强压心头闷气,暗道背后之人武艺精湛,不能忽视。
他不得已暂时放弃了眼前的司马白,双手钩戟反向一偏,左手长钩绞住朔朗槊锋,右手长戟朝着朔朗胸口便刺了下去。
棘奴招数使到一半,竟又生变故,左右两侧的溃卒身后忽然冲出三人,三支长槊从不同角度同时刺来,有刁钻有凶悍有沉稳,却都透着冰寒杀气,而朔朗也已抽回长槊,拦腰劈了过去!
“狗贼!偿命!”
随着乐格勤一声大喝,形势已然明了。
原来司马白设计的驱逐路线终于起了作用!
阿苏德、乐格勤和阿六敦三人本就抱着击杀棘奴的目的,恰恰发现敌军溃卒在败退之际,非但给自己让开了道路,自己更可以趁乱借着敌骑遮掩身形,不知觉间,三人均已悄悄欺身到了棘奴身侧。
在朔朗缠住棘奴后,三人都瞅见了毙敌良机,再不犹豫,近乎同时向棘奴使出杀招!
而司马白也已率军从正面攻来,四面合击之下,棘奴似乎授首在即!
呼吁
棘奴却是心意平静,一呼一吸之间,手中钩戟翻腾如蛟,顿时搅乱风雨!
先是隔开朔朗扫斩,再挑开乐格勤狠刺,借用胸口护心镜硬挨阿苏德一击!拼着一搏把腰腹让给了槊锋刁钻的阿六敦,却同时借马力腾位,身形一换,既避开司马白兵锋,竟又恰到好处的借着司马白横冲之势阻开了阿六敦!
眨眼之间,居然化险为夷!
司马白大队骑兵惯性难止,好容易收整队形,调转马头一看,那棘奴竟以一敌四,架住了阿苏德、乐格勤、朔朗和阿六敦的围攻,好比一只猛虎大战鲜卑群狼!
只见他稳战四人,虽然依旧险象环生,却也杀招叠出,虎狼之争旁人绝难插手,谁死谁胜犹未可知!
司马白倒吸冷气,和着雨水抹了一把脸,竟是嘿嘿一笑,由衷惊叹道“这厮还真是能打啊!”
群狼斗虎的场面难得一见,司马白身边众将无不看的钦叹,杨彦冲司马白说道“殿下,这人勇力绝伦,虽为汉人,却沦为羯赵走狗,着实可惜!”
裴金也附和道“不知可否劝降,为朝廷所用。”
庞庆也在一旁大喊喝问道“那敌将!姓何名谁!”
棘奴万没料到战局发展成这样,自己以一敌四已是渐渐力竭,更何况敌人还有数百强军在后方虎视眈眈,今日怕是很难全身而退了。但眼前四人总也要干掉三两个,才能出了窝囊气!
他心意既决,手下更狠,已不乏以命换命的招式!
忽听对面喝问自己姓名,一边招架鲜卑四将,一边大喝道“大赵游击将军,石闵!”
司马白闻言说道“原来是羯狗家养奴才,还赐了羯人王姓。”
“殿下,敌军似有异动!”裴金眼尖,瞅见先前溃散的平辽镇士卒竟有回热÷书之势,连忙提醒司马白。
原来败军主将虽然恼怒石闵不分青红皂白乱杀自己人,却也不敢将石闵撂下不管,真若如此,纵使逃回去,怕也要落个军法从事。
再者石闵勇悍,竟渐渐振奋败军士气,有此无双勇将打头阵,或还有一战可能!先前败的如此窝囊,平辽镇这几百人心里未尝不愿再讨回一口气。
是以在石闵力战鲜卑四将之际,原已溃败的敌军竟又渐渐热÷书成战阵。
这可不妙!司马白眉头微皱,虽然他有信心再次击溃敌军,但他此行目的不仅仅是押送军粮,心底里还有另一番更大更要紧的盘算,以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在这此和这些平辽镇汉军厮杀,如同舍本求末,毫无意义!
庞庆缀在司马白身后,建议道“殿下,不若趁敌未稳,杀上去!”
司马白摇了摇头,简单回道“威而不战,逼退即可!”
所谓虚虚实实,越是不想战,司马白越是摆出了一副死战模样,身后骑队列成锋矢阵型,兵锋所指便是重新热÷书阵的敌军,缓缓压了上去。
平辽骑兵主将却是受不了这番威吓,鲜卑残兵已有强援,再战下去殊为不智。
辽东乃至平州的大局几成定数,自己还等着论功行赏呢,若在此处拼上性命,岂非是个傻子!?他咬牙亲自带着一队骑兵快速冲了上去,想趁敌军大部未冲阵之前救出石闵。
这队人马飞也似的驰援石闵,十几骑冒死拦下阿苏德四人的槊锋,将石闵掩到了身后,那主将苦苦劝道“将军,撤吧,今日失利,寻机再战就是了!”
石闵被救下来,很是意外,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在溃败之后重新结阵来救。他也知道再战下去胜败难料,便借机下坡,点了点头,调转马头便撤了回去。
司马白乐于见此,也不阻挠,继续缓缓压上前去,大有随时冲阵威势。
石闵既回军中,这队平辽镇军哪里还敢耽搁片刻,留下数十骑断后,匆匆撤军而走!
阿苏德等人虽是心怨难平,却还有理智,连日苦战之下,也都已是强弩之末,一味纠缠追杀恐有不测。
况且今日万幸得遇司马白,终究是保下了性命,还有何求?
而救命恩人司马白已然迎了过来,阿苏德、阿六敦和乐格勤三人尤其是乐格勤,哪里敢相信先前大败敌军,救自家于危难的竟是司马白!
他怎会出现在这里?又是哪里得来的精兵,竟精锐至此!昌黎郡王何时有了这般本事!
阿苏德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当先翻身下马,带着鲜卑众将,冲着司马白便是一拜到底“殿下大恩!”
司马白却是风轻云淡,言笑晏晏“月余不见,诸君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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