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如雪不知道那夜是怎样度过的,傅良臣当晚便搬到客厅的沙发上住了,这是一种无言的表态,贺如雪知道他们之间完了。
和傅良臣之间谈不上什么爱情,就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彼此比较合适便走到了一起,贺如雪向来不是一个浪漫的人,学生时代谈过两次不痛不痒的恋爱,通通无疾而终。
认识傅良臣之后,贺如雪觉得人生不该将时间浪费在风花雪月之上,该做的事情早晚要做,该结的婚有合适的人选就赶紧结了,婚后的柴米油盐和谁在一起共度都差不多。
可是她终究是错了,没有爱情作为基础的婚姻就像建立在瓦砾上的高楼大厦,不管外观多么华美壮丽,始终经不起一场风吹雨打。
一时之间,大厦将倾,贺如雪不怕摔得头破血流,对于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男人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只是苦了女儿,还不满一岁,便没有了完整的家,贺如雪曾经尝试着去挽救这段婚姻,可是身为医生,最终痼疾难医,她只能选择了放弃。
因为傅良臣不肯放弃房子,蒋丽珍也上蹿下跳的到处败坏贺如雪,贺如雪一纸诉状将傅良臣告到了法院,要求离婚,并指证傅良臣为过错方。
医院的几个医生护士看不过去,纷纷到院长那里为贺如雪作证,揭发傅良臣和小陆的婚外情。
院党委作出处理决定,出具证明傅良臣为出轨的一方,并将群众的证词提供给法院,最终法院判决傅良臣和贺如雪离婚,男方净身出户,房子归贺和雪和女儿所有。
没想到平时不吭不哈性格温和的贺如雪一怒之下做的这么绝,蒋丽珍搬走的那天,跳着脚的在门口骂了两个小时。
贺家听说女儿受了委屈,全家都从如意镇赶来,贺如兰也请假前来护着姐姐,人多势众,傅良臣母子不敢怎样,只得悻悻地搬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贺母看女儿身体不好,既要上班还要照顾晓楠,提议将晓楠接回如意镇自己照顾,等到上幼儿园再回沂蒙接受教育,贺如雪心里不舍,但是自己要上夜班,又不能带着孩子一起,只能忍痛让母亲带回老家。
说到底还是父母心疼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怎么值得托付终身,生活给贺如雪上了惨痛的一课。
贺如雪给晓楠改了姓,名字改叫贺晓楠,临走傅良臣和蒋丽珍都没有表现出一点对孩子的不舍,这让贺如雪彻底寒了心,既然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没有一点感情,那么此生也不要再有什么关系了。
送走了父母和弟妹,又抱了抱晓楠,贺如兰嘱咐姐姐要多爱护自己的身体,有事及时和自己联系,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着。
姐妹情深,贺如雪含着眼泪点了点头,贺如兰走后,贺如雪看着那盆已经彻底腐烂的虎皮兰,转手把它扔进了垃圾箱。
1988年4月,一年一度的成人中专开始报名了,诸葛怀志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刚得到消息,他便来到职教科,领取表格,准备报名。
检查了几遍,诸葛怀志确定没有填错信息,才郑重其事的将表格上交给了职教科负责这件事情的崔工崔建刚。
过了几天,诸葛怀志下班的路上碰见自己的初中同学张如东,“诸葛,今年你报名参加中专考试了吗?”
张如东在工务段上班,在一线工区做巡道工,年前同学热÷书会的时候,他们在一起聊起过这件事情。
“报了!你呢?”
“我也报了!5月18考试,时间很紧张,我觉得复习的还不透彻,没有把握!”
“考试时间通知了?我们段上怎么还没通知?”诸葛怀志有些吃惊。
“别着急,我们昨天才通知的,估计你们这两天也会通知的。”张如东笑着说。
“也是,单位不一样,时间肯定没那么一致。”
第二天整整一天诸葛怀志都在不安中度过,快下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诸葛怀志来到职教科询问。
“哦,诸葛,你的报名申请没批,我忘了告诉你了。”崔建刚慢条斯理的说道。
“啊?为什么不批?崔工,我符合条件呀,初中毕业,工作两年以上的一线职工,我都符合啊!”诸葛怀志有点急了,带着哭腔。
“符合是符合,但是最近你一直在机关驻勤,不属于一线,所以不能批准!”崔建刚把手里的文件一合站了起来,“诸葛,年轻人积极要求进步是对的,明年你要是回如意镇站,我一定批准你参加考试!”
诸葛怀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办公室的,他真想大哭一场,精心复习了一年,竟然因为这个原因不能被批准参加考试,甚至连报名的机会都没给他,他真是有点想不开。
“诸葛!天都黑了,怎么还没下班儿啊?坐在旮旯里想什么呢?”刘景亮一推门进来了,诸葛怀志现在帮忙的地方是工会办公室,别的同事什么时候走的诸葛怀志压根没注意。
“怎么?对考试有没有信心呀?”刘景亮路过工会办公室看里面还亮着灯,以为诸葛怀志还在复习功课,专门进来看看他。
“刘主任,我……崔工他……不批……”诸葛怀志满腹的委屈化成了热泪,在刘景亮面前再也控制不住了。
“什么?为什么不批?你不是都符合条件吗?”刘景亮一愣,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男孩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出生农村,自幼丧母的刘景亮只有靠自己拼命学习才能摆脱那个让他厌恶的继母,那种走投无路无人依靠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他决定要帮帮这个孩子。
“别哭了,明天我去帮你找找!收拾一下,赶紧下班回家吧,事情总会解决的!”
第二天,刘景亮和崔建刚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崔建刚!我告诉你,按照人事条例,诸葛怀志虽然人在段上驻勤,但他的人事关系还在如意镇站,所以他属于一线职工这件事情是板上钉钉的!”
刘景亮顿了一顿,亮出了底牌,“你要是执意不批准诸葛怀志参加中专考试,我就去段长那里告你,违反路局一线年轻职工培养政策!不行还可以去路局反映!不信你就试试!”
崔建刚涨红了脸,他一贯在报名的事情上吃拿卡要,本来只是想讹诸葛怀志弄点好处,哪怕给他送两条烟也就批准了,谁想到诸葛怀志是个死心眼,榆木疙瘩不开窍,竟然跑去跟刘景亮哭诉,惹得这个刘秀才跟自己大呼小叫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刘景亮在段上也是有名的不开窍,跟他较真儿没有好果子吃。
当下崔建刚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表示自己对政策理解不透彻,这才产生了误会,又赶紧找出诸葛怀志的报名表,假模假样的盖上了红章,递给了刘景亮。
“诸葛!你一定要争气,好好的考,必须考上!才不枉费我帮你吵的这一架,这回彻底得罪了崔建刚喽!”
“刘主任!你放心,我死都要考上!”诸葛怀志说着说着,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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