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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汤池奇遇

    刚一下朝,一众朝臣便互相攀谈起来,尤其是随国公和礼亲王身边更是围满了各个部门的官员,就连独孤信这个骁卫大将军今日也是被诸多武将簇拥着。

    而他们所讨论的自然是今日柳阡夜于朝堂之上挑明的北地之事。只不过大部分武将关心的只是那个所谓的天下第一武状元的名号,而其他官员却是担忧着自己派系的利益是否会受损。

    而作为引发整个事件始作俑者的柳阡夜,却是自顾自的一个人不慌不忙的独自走着,而除了他之外另一位同样鹤立鸡群之人就是那白发苍苍的李煌年了。

    这一老一少,不知不觉竟也走到一处,随后又渐行渐远,只不过这一幕却是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

    而柳阡夜却因此有些惴惴不安,因为那老人走在他身侧的时候曾说了一句话。“咳咳, 年轻人,长安水深,这些年来不知淹死了多少年轻俊彦,你可要好自为之! ”

    柳阡夜自知长安官场之混乱,可自从他入这京师以来,一向为人夸耀,这还是他第一次受到别人如此毫不客气的口头警告。身为孔明的关门弟子,他早知自家先生在长安时同这位李太傅便私交不错,因而也曾早早便私下了解过这位老大人的为人。

    初临长安之时,柳阡夜也曾以孔明弟子的身份前往拜会他,只不过却是连大门都未能进去。他当时也是疑惑的很,也不知自己何时何处可是有了得罪这位刚直老人之处。

    而今日他这一番话,也是听的柳阡夜有些云里雾里,老人家似是警告又似是提醒,也不知他到底是在善意提醒还是恶意威胁。

    柳阡夜讪讪一笑,将脑中杂念一清,晃了晃脑袋,便不作他想。自己虽是孔明弟子,可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家先生当年虽是在朝中权势滔天,为人尊崇一时,可他毕竟退出长安已近二十年之久,门生故吏更是早已树倒猢狲散,改换门庭,另投他人门下了。

    自己如今只不过就是一介寒门书生,在偶然之间迈入这复杂多变的长安官场,本就每一步都需谨小慎微。自己已是极力在诸多势力之间尽力平衡斡旋,然而最为致命的却是,因为自家家眷一事,自己身上彻底被打满了礼亲王一派的烙印。

    然而虽是已经相交三旬之久,自己尚且仍是不知道礼亲王到底是只想做这大唐辅弼之臣,亦或者早有自立之心。柳阡夜自是也不敢贸然将一片丹心尽付予他,他又不屑于去阿谀奉承,结党而为,因而在这长安之中,便更显形单影只。

    正在喧哗街道行走之间,忽然,一个身影突然跳入了柳阡夜脑海之中,或许此人可以与之共谋,柳阡夜心想。心念及此,柳阡夜便大踏步就回到了御史台。要说他想到的这人是谁啊,正是如今同在长安十秀之列的御史台官员,鲁能文。

    数日之前,柳阡夜初临御史台之时,最先接触到的各大小御史台官员中,除了那出身东阳严家的御史中丞严高枝,给自己留下最深印象的便是那个豪爽的河西汉子鲁能文了。

    至于之后自己两位义兄逐个登门拜访,方才勉强召集而来的其他御史台官员,大多年纪老迈,不堪一用。其余几个年纪稍微轻些的,也多是膏粱子弟,平日里尸位素餐,皆是些毫无血性,难有作为之辈。

    果然,柳阡夜漫步走入御史台衙门便发现,今日御史台依旧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在值。而自打柳阡夜来到御史台之后,那严高枝便告病在家,显然是这老狐狸深谙官场生存之道,见柳阡夜猛龙过江,自己并不欲同他有太多瓜葛。

    “柳大人,这是下早朝回来了? ” 一个御史台随从官员,也是机灵得很,老远就看到这位柳大人了,见其缓步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恩,下早朝了,鲁御史今日可在御史台啊? ” 柳阡夜随口问道。

    “鲁御史,今日当值,此刻应该在后院练武呢吧。 ” 这随从自知如今两位中丞一个称病,一个告假,那么这位刚一入仕便做了侍御史的状元公便是如今御史台的真正主人了,连忙应道。“柳大人找他有事?可是需要下官去将鲁御史喊来? ”

    柳阡夜刚欲点头,又忍住了。“多谢了,那倒不必了,我恰好今日也无甚公事,柳某自己过去找他便是。 ”

    “那柳大人,您忙,下官告退了。 ”这随从为柳阡夜指引了方向,便闪身退下了。

    好家伙,柳阡夜刚走进御史台的后院,便见到鲁能文正在跟两个硕大的石锁较着劲。

    鲁能文此刻精赤着上身,下身扎着马步,双臂肌肉虬结,而双手之下各提着两只足有百斤重的石锁,也不知他已经坚持了多久,一身肌肉都是不时微微发颤,豆大的汗珠更是汇聚一处,沿着他坚毅的脸颊就不住地流淌而下。

    柳阡夜也不打扰他,索性倚靠在后院回廊的石柱旁,兴致勃勃地观瞧起来。直到这鲁能文似乎有些疲惫,猛地大喝一声,重重将两只石锁扔下,甚至还在地上砸出两个深坑之后,这才拍手鼓起掌来。

    “怀忧兄,早就闻听你武艺高强,却未尝得见,今日慕辰却是知道了,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单就冲你这双臂上的千斤之力,恐怕在这长安之中,能胜过你的人都寥寥无几啊!”

    鲁能文听到有人夸叹自己,而且听着似乎还是来了有一会儿了,竟是不禁有些老脸泛红。平日里这后院无人,自己练功燥热,也就索性褪去上身衣物。可饶是大唐民风开放,自己这裸着上身也终究算是有辱斯文,如今光着膀子被人看到,也是不免有些面露羞戚之色。也亏的他本就是红脸汉子,尚能遮掩一二,不然他内心里实是比柳阡夜所看到的更为尴尬。

    柳阡夜见他有些害羞,也是不禁打趣起他来。“怀忧兄,还不穿上衣袍,可是在向小弟炫耀你这一身精壮肌肉啊? ”

    鲁能文闻言顿时更是手忙脚乱起来,连忙自一旁武器架上取下自己的衣袍,披在身上。

    “慕辰兄,可莫要再打趣小弟了…… ” 鲁能文脸上微微泛红,他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竟好似一个头回见公婆的小媳妇儿般。

    “哈哈哈,鲁兄,看你这一身汗,恰逢今日无甚公事,你我二人便同去安宁坊的沐兰池泡个澡如何?  ” 柳阡夜见他越发羞臊,也不再打趣他,反问道。

    鲁能文见柳阡夜盛情邀请,也是不好拒绝,况且他本就对这位河东才子倾慕的很。再加上自己汗液满身,也确实怪不舒服,便点头答应了。

    二人于是便分别换了便服,盏茶功夫后,便一同自御史台前往安宁坊。

    这沐兰池乃是安宁坊中最大的汤池之一, 往来接待也大多都是长安城的达官贵人。

    长安安宁坊中汤池虽多,可其中大多未曾设有隔断,甚至有男女共同混浴之所。可身份尊贵之人岂肯同贩夫走卒共沐同池。

    便是当朝显贵官员同一晚生末学,本是师生有别,却在汤池之中互相坦诚而见,也难丛生尴尬。

    于是这安宁坊虽是百十家汤池共同分布其中,但亦分为东西两坊,所接待宾客也各有不同。

    东坊市又名东安坊,乃是达官贵人常去之处,来往宾客多为豪阀公子、高官富商,各大汤池之间又有青楼酒家散布其间。

    西坊市又称西宁坊,所接待客人则大多为普通百姓,贩夫走卒也往往汇聚于此,有些汤池更是男女混浴一池,勾栏妓子往来其中,甚是混乱肮脏,不堪入目。

    沐兰池乃是东安坊中久负盛名的汤池之一,往来以清贵士族居多,长安朝堂中的中层官员也大多会选择这沐兰池,一同沐汤、饮酒、赏月、斗诗,乃是长安中文人墨客都很钟爱的一处清雅之地。

    沐兰池提供汤池沐浴之余,在其隔壁更是建有长安城近年来声名鹊起的一座酒楼,麒麟居。据说这麒麟居和沐兰池背后的东主乃是同一人,短短几年便将二者分别打造为长安城中最有名的两个场所之一。更有传言,麒麟居黑白两道通吃,其名为酒楼,但暗地里也做着一些暗道里的生意。

    自打长安暗道龙头肖家于数十年前一夜之间满门被杀之后,长安暗道便群龙无首,好在这些行走在阴影之中的人始终也不触及皇家底线,因而也就默认了长安之中各大帮会的发展。

    柳阡夜当然不是冲着沐兰池同麒麟居非凡的关系而来,只是他名士风流,虽一向儒雅随和,有谦谦古君子之风,却单单有一嗜好这些年越发难以罢手,那便是嗜酒如命。

    柳阡夜如今不单文才惊艳长安,入京月余,他更是有着“诗酒双绝”之美誉。而沐兰池之所以闻名长安,凭借的也不仅仅是其有别于长安其他奢华汤池的清幽雅致布局,恰恰是靠着沐兰池除了汤池之外,更出产一种世间独一无二的绝世美酒,沐兰酿。

    甚至沐兰池开业之初便有噱头称,沐兰池内建造有一真正的“沐兰池 ” ,乃是通体灌注满了沐兰酿弄原浆,非有缘之人不得入。这消息是真是假虽是无人知晓,但沐兰酿刚一问世,三日之内便风靡长安,在当年便直接名列皇都十大佳酿之中,并在其中高居三甲。

    而稳稳压在其上的另外两种美酒,一种便是皇室特供的将军令,另外一种则是长安古楼,登第楼出产的状元红。

    前者非皇家钦赐而不得饮,后者咱们这位状元郎柳阡夜却是饮过不下数次,没办法,谁叫他才高八斗,无人能及呢!

    只不过十数年前那些被柳阡夜险些震碎文胆的太学生若是知道,当年尚是少年的柳阡夜之所以愿意下场与他们斗诗,为的就只是那忝为彩头的十年状元红老酒,怕是一个个都会气的七窍生烟吧。

    柳阡夜如今被誉为长安十秀之首,一来是他文才武功确实力压同代,还有一个原因则是他千杯不醉,又能杯酒赋诗的本事实实在在震慑住了所有不服气他的人!

    饶是被称为 “酒中仙人 ” ,在家修身养性的当朝老太师,都在同柳阡夜喝过一次酒后,醉醺醺地说着要同他拜把子,结成兄弟的胡话。

    对于这盛名在外的沐兰酿,柳阡夜这个酒鬼自然也是垂涎已久。

    他之所以选了这沐兰池,一来除此之外,无处可饮此佳酿,二来他有心交好鲁能文,而又有什么是比两个人坦诚相见更能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呢?

    柳阡夜和鲁能文两人,便服加身,可一身气质却也气宇轩昂,一前一后便进了这沐兰池。

    沐兰池分沐池和兰池,前者招待男宾,后者则服侍女客。只不过沐池有十六间,而兰池只有为数不多的四间。除此之外,在两池之间另外设有一花仙台,乃是沐兰池歌舞表演之所,往来宾客亦可在此小憩闲谈。

    柳阡夜和鲁能文身为御史台官员,自是不能铺张浪费,否则他们还需上奏表弹劾自己。于是两人索性便选了这十六沐池之中最为朴素的十六号。鲁能文并非附庸风雅之人,更是一向以武夫自居,因而只要能洗去一身臭汗便可,而对于柳阡夜而言,但饮沐兰酿,便是让他去兰池沐浴又何妨?

    这边掌柜的递给二人两只竹牌,机灵的小二旋即高声向着后院的火工高声喊道,“沐十六,高朋两位,丁池添火。 ”

    “好嘞…… ”后边有小厮也是远远高声回应。

    这边清秀的小二则是收到回应后,便引领着柳、鲁二人进入“沐十六 ” 汤池之内。饶是这些日子柳阡夜常常出入各大高门豪庭,也是不禁暗暗赞叹,这京中汤池,若是论及雅致,却是这沐兰池当执牛耳!

    只见这“沐十六 ” 汤池之内,分别用屏风格置出封闭的八处隔断,在每处隔断之中又各自设有四小池,可容纳一成年男子漫身于内。

    而在整处汤池正中间,则是建有一可容纳十数人的圆形大池,大池周边几条地龙蜿蜒盘旋。水池四周更点有清淡熏香,香气四溢,似有若无,享受其间,明灭可见周遭雕栏玉砌,而那屏风之上绣画的各色仕女更是媚而不妖,仿若天成,朦胧之间,似实若虚。

    在这当中的水池之内,山泉之水清澈透明,四周更设有风铃竹笛,清风徐来,便叮铃作响。池水之上,更是烟雾缭绕,馥郁芬芳,便是往来之人见多识广,也要暗叹此处,美不胜收,好一处人间仙境!

    小二恭敬地退出房间后,两人各自褪下身上衣袍,换上清丝内衣,便沿着一条蜿蜒石阶,按照门牌,步入丁字号隔断之中,稍后便又寻了两个相邻小池缓缓踏入其中。

    这二人皆是习武之人,尤其是鲁能文一身精壮肌肉,魁梧彪悍,若非柳阡夜知道他是御史台官员,恐怕也会以为他是某一禁军之中的猛将。

    而相比之下,柳阡夜虽是平日里稍显文弱,可这数年来每日勤练剑法,也是筋骨结实,虽不至于有那般仿似爆炸般的壮硕身材,却身如游龙,肌肤赛雪,饶是寻常女子见了,都要忍不住暗自艳羡一番。

    二人香汤漫身,也是不由得神情放松,其实他们俩谈不上熟络,虽同在御史台,也不过是柳阡夜初临府衙之日,有过一面之缘,却一直未有机会深交。

    二人少时曾有同窗之谊,互闻才名武艺,倒也算神交已久,只不过鲁能文虽一向仰慕柳阡夜风采,可这厮看似粗鲁,却脸皮薄的很,一直不好意思主动结交,惶恐别人认为他巴结上官。

    至于柳阡夜则是自从这上任以来,十数日间一直公务繁忙,奔波各处,便是偶有闲暇,也是因刚在京中安家,处处需要置办。他虽是也有交好这鲁能文的心思,实在是鲜有时间。

    柳阡夜伸手拿过手边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这誉满长安的沐兰佳酿,却也不客气,自顾自的先饮了一杯。

    “,啊……好酒啊! ” 柳阡夜忍不住赞叹一声,“怀忧兄,你快尝尝,这沐兰酿确实名不虚传啊! ”

    鲁能文闻

    言也是微微点头,便效仿柳阡夜,也是伸手在一旁矮几之上拿过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

    柳阡夜连饮数杯,看向身旁的鲁能文 ,“怀忧兄,近日来,可曾听闻皇朝北方之事? ”

    鲁能文猛然间听到柳阡夜有此一问,也是身躯一震,不无疑惑地看向柳阡夜。

    “北地,幽州,卢龙,晋阳三道大乱一事?怀忧兄,怎么看? ” 柳阡夜压低了声音,但那一双眸子却是越发坚定明亮的看向鲁能文。

    鲁能文欲言又止,看着柳阡夜的俊脸,本来有些踌躇的他竟突然间脸色泛红,双眼之中似是有些迷醉之色,连忙尴尬的咳嗽一声,“咳咳,这酒有点烈啊! ”

    “酒却是好酒,沐兰酿,清浚甘幽,入口绵长,入胃却又如长风呼啸,一刀封喉,实为天下至烈之酒,只是不知比起那圣皇御赐将军令又如何! ”柳阡夜不无慨叹,人只道他翩翩佳公子,当饮竹叶青、女儿红,却不知他最好的却是那天下至烈之酒。

    鲁能文并非愚钝之辈,自知柳阡夜在以酒喻人,而这所喻之人,正是所有郁郁不得志的文臣武将,当然也包括自己。沐兰酿,看似是风花雪月之酒,实则却是北方名酒烈焰烧以古法稀释勾兑而成,仍旧保留有至刚至烈的劲道。

    而自己一身热血,慷慨男儿报国之志,却只能委屈在这御史台之中,毫无作为,每日无所事事,不正如这沐兰酿一般无二吗……

    鲁能文,仰天长叹,幽幽地看向柳阡夜,低沉而坚定的喝问道:“柳大人,鲁某可能信你! ”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慕辰所起于微末,从不敢忘好男儿当有平天下,安邦定国之志!怀忧兄,你说我,可信吗? ”

    “好,既然慕辰兄你都这么说了,我鲁能文今日也就不吐不快了! ”鲁能文端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我大唐本无外忧,四海承平已久,数百年间,大唐无敌之军更是马踏天下万国,所到之处,百族群无不臣服纳贡! ”鲁能文虽是慷慨豪迈也是谨防隔墙有耳,逐渐压低自己的声音。“可臣服不代表征服,征服也不代表长治久安!大唐无外忧是因为我大唐足够强大,强大到大唐之忧尽是内部之患! ”

    “百年来,我大唐坐拥六十四道,强者拥兵十数万,弱者亦有府兵万余精锐,更莫要提京中十六卫数十万精兵强将枕戈待旦!可如今四疆四海之外,尚且有绵延百万里的疆域未曾被我唐人踏遍,可我唐军开疆拓土五百年,为何却于三十年前开始无力继续征战四海之外的八荒…… ”鲁能文言语之中不无悲愤无奈。

    “国库空了!非是成皇帝一心访道问仙,也并非他深感唐军屠戮甚多,有伤天和!只不过是我大唐从未休养生息。而一代又一代的开疆拓土,天下将军甲今时今日又何止三千?各高门大户所拥私军又何止百万?天下布武,文道衰微,如今北地之乱,不过是武夫乱国之始罢了……”

    柳阡夜暗道,果然如此吗!这数日以来,他连续奔波,便是查探了许多数十年前的旧事卷宗。

    于是他才发现,大唐衰退,内乱频频并非是始于三十年前成帝即位,而是早在四十多年之前,大唐与西疆囚龙国一战之时就有所征兆。

    史书上记载,当时皇主御驾亲征,领兵四十万自安西道出发,一路向西,镇压十六个西疆国度,最终与西疆的霸主囚龙古国决战于断龙台。决战之后,四十万大军虽有所伤损,却在一日之内屠灭囚龙国,慑服西疆而归。

    可实际上,柳阡夜遍查了天下史书,也不曾找到这个所谓“囚龙古国 ” 存在的证据。再联想到了而后的皇主成皇一生痴迷炼丹,却不问朝政,更是区别于历代祖先,不兴兵征伐,他便有了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

    “囚龙大捷 ” 是假的,是皇主连同史官一同杜撰出来的,这自始自终就是一个欺骗天下人的阴谋。

    为何成皇帝继位之后,不问朝政,更闭口不提开疆拓土之事。非是他不想,穷兵黩武是李氏皇族血脉中难以割舍的东西,只不过是他面对空虚的国库束手无策,只得假借修仙问道来逃避自己的无能!

    至于之后的崇明太子之死,确实是迷雾重重!但可以肯定的是,崇明太子也知道国库空虚,而他也知道,一旦大唐军队不再继续向外征伐,那么这数百年间无数崛起的门阀很容易就会将外强中干的李氏皇族从龙椅上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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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他的老祖宗,大唐太祖便是自北地拥兵造反,才夺得了这赵家的天下。

    成皇知道哪怕自己日夜寻仙问道,最多在史书上也不多就是一句不问国事,甚至自己若是谋划得当,还能欺瞒世人,让天下百姓以为自己得道飞升,成仙而去。但无论如何,自己不会是那个盛唐五百年皇朝的末代之君。

    可崇明比他父亲更聪明,也更狠厉,他所做的便是一掷千金,赌上李氏皇族的一切,也要拼命整改天下政事。

    当然,说白了,无非是要削弱这五百年来最为荣耀也最为权势煊赫的几大门阀,网罗财富,重新如同先祖一般,重新握住禁军这把利刃。

    只可惜,他死了,连同他一切的谋划都付诸东流。他的死是所有门阀乐见其成的,而唯独为崇明太子赶到悲凄的只有这天下间人数最多,却也最盲目无能的百姓。

    崇明得民心,可他不得军心,而刀却是握在军队手中。

    崇明死后,天下重归宁静,纨绔子弟照样纵情声色,百姓依旧敢怒不敢言,直到成皇殡天,李崇文继位。

    李崇文不傻,他虽贵为天下共主,可实际上,一个手里没有了军权的皇主,他的威势又有几分威严呢?

    他用了足足二十年,将禁军一点一点的收入自己麾下,打了他这一辈子最为荣耀的一场仗,落雁山之战。可也仅此而已了,他能赢,其实也不过是对方实在是太过于轻敌了,七节度使拥兵三十万,却被他的十万禁军打的大败而回,不得不说,真的是个意外!

    柳阡夜兄弟八人都曾亲自参与落雁山之战,自然深知若非七节度使各怀心思,恐怕单单西凉铁骑便能轻易击败那酒囊饭袋的十六卫禁军,马踏长安。

    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可咬人的狗终究是狗,而咬不死人的狗,最后的下场就只能是,狗肉火锅!

    李崇文的獠牙露出来的太早了,虽是掌握了禁军,可那时候的禁军早已不是百战百胜的皇室壁垒了。其精锐要么随着孔渊这位天策大将军命丧江南道,要么也在此后意志消沉,一身战力十去**。最可怕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近前人到底有多少是跟他同床异梦,心怀鬼胎的!

    而在李崇文被毒死后,一个不堪大用的李崇德被推到台前,成为了摄政亲王,一个尚不识字的六岁小儿则是承袭了皇主大位,而在他身后傲然挺坐的, 更有着一位心如蛇蝎、垂帘听政的皇太后。

    大唐皇权之羸弱,更甚以往!大唐皇位之飘摇,难以捉摸!

    至于一切的幕后黑手,不是一个人,也不是某个集团,某个党派,只是囿于共同的利益,暂时松散合作联盟起来的一群阴谋家!

    而其中的最大得益者,那个最厉害的棋手,柳阡夜自认为,应该是随国公!

    他今日之所以选择了鲁能文来此地,一方面他知道鲁能文虽性情莽撞,却是一极为刚正之人,而他的家族又恰好同随国公一样,皆是陇右一系,他对于一些事情总比常人知道的多些,自己可以很轻松套出一些话!

    而另一方面,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的柳阡夜,确实也需要一些志同道合之人,来做一些事情,自己可以做直臣,但决不能做独臣。在他看来,鲁能文是一个可以共谋,也值得托付之人。

    “怀忧兄!你这一句武夫乱国,当浮一大白 ,我敬你! ”柳阡夜为鲁能文斟满酒杯。“可这武夫乱国,大势已成,怀忧兄,何以解此乱局? ”

    “柳兄,鲁某年少出河西,十二入京师求学,从未服过任何人,可我犹记你当年意气风发,所书治国之策!怎么此时又来问我了? ”

    “鲁兄,慕辰当时年少轻狂,所说所为虽发自本心,可扪心自问,我那些所谓治国之辈,不过都是虚空之言。如今看来,哪里又算什么治国之法啊! ”

    “当日御史台再见你之时,柳兄你那一句,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可是发自肺腑?”鲁能文显然不善饮酒,竟是有些醉醺醺的了。

    “自然肺腑之言,但有一句,不是发自本心,柳某甘愿天打五雷轰,来日疆场之上,死无全尸! ” 柳阡夜也是有些急了。

    “哈哈哈,柳兄,你也有如此不禁逗的一面!天下熙熙攘攘,不过名来利往,他们这些人啊,各有目的,那便各个击破罢了,只不过太难了!太难了!哈哈哈……太难了! ” 鲁能文说着说着,竟是倚靠在水池子上,酣睡了过去。

    柳阡夜则是面不改色,手持着酒壶,也不拿杯,独自一人从池中走出,一边拿着酒壶痛饮这沐兰酿,一边随手拨动起这房间内悬挂的风铃来……

    嘴中不住地喃喃自语,“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还是不断的修补呢?确实太难了呀…… ”

    待到一壶酒喝得杯酒不剩,柳阡夜看了看半躺在吃住睡得香甜的鲁能文,默默摇了摇头,便跨步走过,随手把鲁能文搀扶起来。

    “小二,来搭把手! ”

    那小二平素接待往来宾客,早已对这醉倒在沐兰池中的客人见怪不怪。“这位客官,咱们这沐兰池楼上便有房间,不知是让这位爷留宿此处还是…… ”

    鲁能文虽是此刻穿着清丝内衣,可他那一身薄纱般的衣服随着主人浸入水中之后,早已遮挡不住鲁能文那壮硕的体魄。

    柳阡夜想了想,“这样,你给我这朋友安排好一件房间,让他今日便在此地住下。他这身衣物也给他浆洗一下,另外按照尺寸再给他去彩衣阁置办一身换洗衣物! ” 柳阡夜本想自自己的衣物之中取出钱袋,却发现自己今日来时匆忙,钱袋竟是落在官服之中了。

    尴尬一笑,“小兄弟,今日来的有些匆忙,不知贵店可否通融一二,待我取钱回来…… ”

    那小二倒也并非势力之人,只不过这赊账之事毕竟好说不好听,而且他身份低微也是难以做主,眉头一皱便解不开了。“客官,我观您二人谈吐穿着,也不似那无赖小人。只是这事儿,小的实在无法做主,不如您先整理好周身衣物,跟我们掌柜的商讨一二如何? ”

    “也好,也好,倒是柳某唐突了! ”柳阡夜施礼以示歉意,哪曾想竟吓得那小二连忙躲闪。

    “使不得,使不得,小的虽只是个小小仆役,也是看得出您出身不俗的,怎可受您这等大礼? ”

    听的柳阡夜连连摇头,他终究是在河东之时见多了市井小民牙尖嘴利,越是穷苦位卑之人便越发自私狭隘。哪里想到这长安一仆役却是迥然不同,只是不知是他天性聪慧,还是自小经历颇多,早已明了这不能小觑任何人的天下至理。

    “那便劳烦小兄弟照顾好我这位朋友,我先更衣梳洗一番! ”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

    柳阡夜也不好意思让人久等,快速的将自己打理一番,便换好了自身衣袍,微微颔首同那小二打了声招呼,便自去寻这沐兰池弄掌柜之人。

    柳阡夜耳聪目明,自是记得来时之路,一路穿过数道回廊,又越过这莺莺燕燕之声与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的花仙台,便来到了这掌柜近前。

    “掌柜的,不知贵店可否赊账片刻,我还有朋友在此,若是信不过在下,我也可将此环佩抵押于此? ” 柳阡夜见这掌柜的四十岁上下年纪,长的更是慈眉善目,想来这伙计人不错,店家也必定是个好说话的主,试探的问道。

    可不曾想,这边店家尚且没言语,身边一过路客人倒是搭起了话茬。

    “呦呵,不知这位公子又是哪位府上的小爵位,又或者少将军啊?也不打听打听这沐兰池是什么地方,看你这穷酸样,怕是要洗霸王澡吧? ”柳阡夜闻言便是一皱眉,不是这人说话难听,满是挖苦之意。

    实在是这人行走之间,所带香风,过于浓郁,可又偏偏盖不住此人身上的狐臭之味,呛的柳阡夜连忙伸出衣袖掩住口鼻。

    “咳咳,这位姑娘,呃……这位大妈,不不不……这位大姐,柳某与你素不相识,何至于出言挖苦? ” 饶是柳阡夜险些被熏的晕了过去,仍是强自忍耐着周身不适,礼貌的问道。

    “挖苦?这怎么就是挖苦了呢,你付不起沐汤之钱,莫不是事实? ” 这自诩为国色天香的胖小姐,其实面目倒也不丑,只不过身高不过五尺,却是足有不下二百多斤的样子,单是她那肥嫩的小胳膊,便比寻常男子大腿粗细。不丑的面貌之上,鼻孔之中蜿蜒长出的两束鼻毛却是破坏了全部的美感。

    兼之她这一身劣质胭脂和狐臭混合在一处的奇特味道,让她这温糯的声音中又满是刻薄的言语,显得是那么的让人欲罢不能……欲罢不能的尽是反感!

    “这位小姐,柳某只是今日出门忘记带了钱袋,因而在此同这位掌柜的商议,不知你又是何人?又为何在此屡屡出言挖苦在下? ”柳阡夜也是略有恼怒,他虽性情儒雅,却并非懦弱之辈。

    君子一怒,当拔剑而出,血溅三尺。

    对方虽为女子,可也不可信口开河,轻辱自己!

    这矮胖女子许是有些累了,自顾自的便往柜台上一靠,“怎么,这便是挖苦了?在这长安城里,谁不知这沐兰池同隔壁的麒麟居一般无二,概!不!赊!账 ! ”

    “哦? ” 柳阡夜有些疑惑,既然无法赊账,为何刚刚那小二却未曾告诉自己。

    这边满脸堆笑,身姿富态的掌柜的见状,则是掩着口鼻,从柜台内绕了出来。“这位公子,本店东家确实曾立下了这么一个规矩,无论是何人来我沐兰池,概不赊账。不过公子既是来时匆忙,不妨留一地址,我们可以派人去将银钱取来。您便去花仙台赏歌观舞,休息片刻即可……”

    然而不待柳阡夜

    回答,那矮胖女子又是开始出言不逊,“哎呦喂,我说老侯啊,你这沐兰池开了也有五六年了,这生意虽是越做越大,可这眼力却是越来越差了!”她斜眼撇了一眼柳阡夜,仿佛也是未曾想到柳阡夜虽是衣着破旧,却是生就眉清目秀的一张俊脸。

    “呦,长的倒是不赖,可惜却是个来沐霸王汤的穷鬼! ” 这女子说说话还动上手来,拉着那候姓掌柜的衣袖就说,“你看他这一身穿着,像是个出身高贵的主? ”

    “不过,长的如此俊俏,不如来做妾身的入幕之宾裙下臣啊?只要将妾身伺候的舒服,我便替公子付了这沐汤之资,如何? ”

    柳阡夜今日来时匆忙,所穿便服虽是干净整洁,却也只是他先前自河东赶考之时,从三柳村带出来的粗布麻衣。上面甚至还有自家娘子亲自绣上的几块补丁。

    柳阡夜面色有些愠怒,本来他不愿同一长舌妇人一般计较,可这人却是不识趣的很,偏偏出言招惹。“这位掌柜的,不知这位大娘是你什么人啊?”

    候掌柜手下小二都那般聪慧,他自然也看得出柳阡夜虽衣着破旧,但一身气质却是着实不俗,因而也是客气的很。“这位客官,这位“赛雪梨 ”史清香姑娘乃是街对面翠红楼的大掌柜,在下可不敢高攀,实是同在下没什么关系! ”

    平日里虽是同这赛胖掌柜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候掌柜也是无奈的很。自家沐兰池以前倒也常有女客来此,可自从这赛雪梨频频来他们沐兰池之后,兰池已是少有女客进出。

    长安官家圈子也就那么大,渐渐地,甚至很多公子王孙也不来他们这沐兰池了。没办法,谁也不愿在沐汤以后遇上这“香气迷人 ” 的赛雪梨姑娘不是,实在是隔应,也晦气的很。

    因为这事,候掌柜可是没少被“幽影 ”的管事之人责备,可他也是有苦难言啊。在长安“东宁坊 ” 也不算长的半条街上,哪块店面不是寸土寸金。就算自己背靠“麒麟会 ” 这般长安暗道上的庞然大物,也实在是招惹不起这赛雪梨背后的势力。

    “赛雪梨 ” 当然不是真名,这矮胖女子,名为史清香,同时她也是独孤家三老爷独孤猎曾经最受宠的一房小妾的妹妹。那每日在长安城中飞扬跋扈、胡作非为的独孤伯,便是那已故小妾所生。独孤伯虽是庶出,却也是独孤猎唯一的儿子,地位在独孤家也是不低,可他纵是千不情万不愿,也要喊这位赛胖掌柜一句“姨娘 ”。

    独孤伯比他父亲,在作恶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是色中饿鬼,他犹好新婚妇人。可能因为他生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亡故的原因,他更有一饮新妇乳汁的嗜好,更常常因此搞得别人家破人亡,还以此为乐。

    独孤猎就这么一个儿子,自是千方百计的护着。独孤家他这一代,大兄孤独信军务繁忙,根本没有心思管理家族事务。而二兄独孤止身体本就不好,虽是自小便努力调理,他自己更是精修岐黄之术,可终究医者难自医,早在三年前便一命呜呼了 。

    独孤猎因此也就成为了后族独孤家如今实际上的掌权之人。他原本就同晋阳范家的范文叙相交甚好,这一次范文叙之所以敢在北方自立对卢龙道动手,很大程度上,同他也是脱不开关系。可以说独孤家在独孤猎的手上早已同“不涉皇权,不闻政事 ” 得祖训越走越远了。

    这些赛雪梨当然不知,可这并不妨碍她借着独孤家的势,在长安城巧取豪夺了好大一块店面,又兴建了一所翠红楼。而朝廷之内那些想要巴结独孤家的人,自然也就闻风而来,虽说这风有些狐臭之味,但若是搭上独孤家的大腿,他们自然也就“大丈夫,不拘小节! ” 了。

    更有几个不要面皮的寒门书生,乃是不辞万里赴长安科举,本想着一举成名,天下皆知,而后便能平步青云,扶摇而上。可在纷纷落榜之后,不但不思进取,又留恋长安繁华,反而各处钻营,不知怎地,竟同这“赛雪梨 ” 厮混在一起,丢尽了文士的脸。

    而这赛雪梨每日被这几个书生吹捧的,也是不知天高地厚,真的自以为自己“天姿国色 ” 了,处处刻薄,与人为难。可大家都知道她同独孤家的关系,平日里也颇为忌惮,只得多有忍让,可她竟会认为是这长安城的公子哥皆是垂涎自己的美貌,越发跋扈自得,目中无人。

    今日她也是闲来无事,亦如每日,又跑到这沐兰池来沐汤梳洗。刚巧她出来之时,便看到柳阡夜在柜台旁同掌柜的说话。她本就出身卑贱,市井之气甚重,又哪里懂得名门闺秀方知的“非礼勿言 ” 的道理,见柳阡夜言语客气,衣着寒酸,便忍不住出言讥讽。

    可方才她又见柳阡夜相貌俊俏,她这般久经风月的女人却是最喜欢这种文弱书生了,更是忍不住便出言调戏。可一旁围观看戏之人,却突然觉得有些反胃,这史清香真是毫无自知之明,更是出口不忌,有伤风化。

    饶是柳阡夜品行高洁,儒雅谦和,其实也有些火冒三丈了。

    候掌柜见状,也是看出来,这位公子虽是身着布衣,可当下气恼之时,身上官威却是越发的重了,绝不是普通百姓,也是担心将事情闹大。

    “这位客官,史姑娘同孤独家三侯爷关系非凡…… ”

    “啪…… ”一个耳光便扇在了史清香那张肥腻的脸上。

    不待侯掌柜把话说完,这边柳阡夜却是扬起手臂又是“啪,啪,啪…… ” 接连扇了史清香三个大耳刮子。

    一时间,在场诸人鸦雀无声,虽是心里解恨,有几个人甚至已想着脚底下抹油,马上开溜了。

    虽说独孤猎不待见这位“小姨子 ” ,可长安小魔王独孤伯,在他们看来,可是同这位史挺胖掌柜亲近的很。柳阡夜敢打她,她恼怒之下必定会叫来独孤伯报复,到时候沐兰池背后有势力罩着,可他们这些无辜路人却十有**要受池鱼之灾。

    “赛雪梨 ”史清香虽说小的时候日子困苦,可自打她姐姐嫁入独孤府,她何曾受过一点侮辱。她见柳阡夜非凡不识抬举,反而打了自己,当即便……哭了出来!

    嘴上还嚷着,“奴家就喜欢公子这般暴烈性子,公子再打我一次,再打我一次…… ”

    说着话,这史清香还张开双臂便向柳阡夜抱了过来。

    呵,好家伙,一阵恶臭袭来,柳阡夜使出了平日里十二分的力气,急忙闪身到一旁。

    可她还是低估了这史胖掌柜的无耻,这哪里是个女子,分明是个无赖。

    她“噗通 ” 一声便坐在地上,嘴里更喊着“大家瞧一瞧啊,这个负心汉啊!做了事便不认账了,可怜我一个黄花大闺女…… ”

    周围人也尽皆一脸恶寒,“这史清香,也太能扭曲是非黑白了,况且你一个开青楼妓馆的老鸨子,说什么黄花大闺女这种话,莫不是在骗鬼吗? ”

    柳阡夜则是无奈的很,他也算见多识广,虽曾在古书上见圣人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自己却是头一次遇到这般无赖之辈,丝毫无法与之交流。

    虽是无奈,柳阡夜也是不住扶额,思虑片刻,心道还是先把鲁能文安顿好再说。

    “候掌柜,我乃当朝侍御史柳阡夜,我在此稍候即是,可烦劳你派人拿着我这块玉佩前去御史台。有此信物,自会有人与他银钱! ”

    那掌柜闻言却是大惊失色,也不管那史清香在堂兄哭嚎了,顿时瞪大眼睛,低声问道,“可是今年新科状元,河东的柳阡夜? ”

    柳阡夜点点头,柳姓本就少见,除却河东道,天下少有柳姓之人。

    侯掌柜见他点头确认,也是低声回道:“柳大人,我家东主姓柴! ”

    柳阡夜有些疑惑,姓柴与自己何干?可他转念一想,竟是不由得伸出手抓住了侯掌柜的双臂,“你家东主可是在北方有大生意? ”

    侯掌柜见状也是更加确认,便使了个眼色,便让两个手下小二去处理堂兄遍地打滚的史清香,而后更是领着柳阡夜向后院走去。

    那两个小二皆是身材魁梧,目光炯炯有神,并不似寻常仆役,见侯掌柜此举也是有些疑惑,候掌柜见状,则是伸出左手做了个隐秘的手势。

    那二人一见,脸上也是不由得惊现喜悦之色,连带着看向柳阡夜的目光也是充满了尊敬。

    柳阡夜不解之间,便被候掌柜带到了后院的一出书房。“柳大人,想必您也是猜到了,我们这沐兰池背后的东主是柴将军,也就是您的结拜义弟! ”

    柳阡夜只见侯掌柜来到书房边的一处书架旁,用力一推,便把他书架推开一道缝隙,随即便打开了一座密室。闻听这沐兰池果真同自家兄弟有关,柳阡夜也不做犹豫,便紧跟着侯掌柜走进密室之中。

    密室不大,但柳阡夜看的出来,这密室不但修建的异常隐秘,也是安全牢固的。正在柳阡夜四处观瞧间,侯掌柜立时跪倒在地,“候扬威见过东主! ”

    “呃! ”掌柜的快起来,“怎地又叫我东主了? ” 柳阡夜十分疑惑。

    “既然您是今年的状元公柳大人,又确是柴将军的义兄,那您便是侯某的东主了!”

    见柳阡夜仍旧疑惑不解,侯掌柜站起身来,急忙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东主,您看过这个就知道了! ”

    柳阡夜伸手接过信,去了信上火漆。只见信上就只有稀稀拉拉两行字 ,“七哥,在长安好好混,麒麟会交给你了,见机不妙,记得回幽州跟兄弟们团聚!柴河。 ”

    信上简洁,但柳阡夜也是知了个大概,他早就听孙乾和肖小刀二人同他说过,八弟柴河如今在幽州做了节度使大将军。

    至于其他柴河未在信上说的,那自然就是需要自己问这侯掌柜了。

    “候掌柜,我八弟的意思,就是让我接手这麒麟会喽。你可就是麒麟会在京中的负责之人? ”

    侯掌柜连连摇头,“东主,京畿毕竟不比北方,圣皇脚下,不单是朝堂上派系复杂,就连这暗道之中也是派系林立……我们是六年前被派到长安的,当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寻找柴将军的下落。前些日子,柴将军回到幽州,继任 了节度使大位以后,我们本以为便可以撤回幽州了…… ”

    柳阡夜示意候掌柜坐下说话,于是二人相邻而坐。侯掌柜接着说道:“本来我们一直在此待命,可后来幽州有消息传来,您居然成了新科状元,我们便被命令留在长安帮助你做事了!只是我们暗道的兄弟对您知之不深,而您最开始又一直在礼亲王府上,那里守卫森严,所以我们也就一直就没有主动联系您。”

    柳阡夜点点头,“明白,长安暗道复杂是肯定的,不过你们在长安多年,可知三十年前京中暗道龙头肖家之事?”

    “东主,略有耳闻,不过时隔太久,您也知道,暗道上这腥风血雨的日子,少有人能活过五十岁!便是知晓当年之事的人,此时怕是也剩不下太多了!”侯掌柜微皱眉头。

    “恩,近些日子,你们便多派些人手,多注意追查这事就行! ”柳阡夜自知自己在京中做官,实在分身乏术,管理这暗道上的生意。

    “恩,我如今在御史台为官,这麒麟会的生意,我会尽数交给我五哥负责! ”

    “单凭东主吩咐!”侯掌柜也是恭敬的很。“只是,东主,麒麟居那边的几个头领可能……可能…… ”

    “恩?有话直说就行,既然你是我八弟的手下,我自然也会全然信任你! ”

    “是这样,如今在长安啊,咱们麒麟会除了我这处沐兰池之外,明面上的生意还有麒麟居和一间隐秘的铁匠铺! ”侯掌柜看了眼柳阡夜,后者则示意他接着说。

    “麒麟居表面上是一处酒楼,实则也做着赌坊的生意,而那马氏铁匠铺在比较僻静的承平坊,它的地下会有生死斗,也就是麒麟居坐庄的生意!这些年麒麟居那边确实没少敛财,也网罗可不少好手,因此他们那边的人有些跋扈,可能不太容易服管…… ”

    候掌柜苦着一张脸,他本是名义上麒麟会负责人,可自打史清香常在他这沐兰池之后,他收集长安城消息的效率却是大不如前,因而麒麟会的张万三和铁匠铺的马铁锤都是隐隐有想要压住他的意思。

    “无妨,江湖事,我多少也懂一点。就让我五哥去处理就行,保管能镇住他们! ” 柳阡夜朗声笑了笑。

    “不过,侯掌柜,既然咱们暗道里势力不弱,那个什么赛雪梨又是怎么回事? ” 柳阡夜有些疑惑。

    “唉,别提了,东主。这事啊,你也算是捅了大篓子了,不过也亏了她,我才能找到您不是! ” 侯掌柜一拍大腿,叫道。

    “恩? ” 柳阡夜越发不解,“难道那个什么史真香背后的势力很大吗? ”

    “东主,她叫史清香,不过也不重要!主要是她背后的势力咱们惹不起啊!东主,我且问您,您可知如今长安城官场之上,谁的势力最大啊? ”侯掌柜问道。

    “礼亲王,随国公,孤独府,三分天下吧,独孤府稍微弱势,不过有太后在宫中撑腰,也算是能跟其他二位成鼎力之势吧…… ” 柳阡夜淡然回答。

    “哎哟,我的爷耶!独孤家的人怎么在您嘴里那么轻飘飘啊,那是那么好惹的吗? ” 侯掌柜大惊失色,他主要是没想到自家这位东主竟然如此淡然,仿佛胸有成竹一般,只道他是不知者不畏,可他混迹长安多年,却是实实在在的直到独孤家的可怕!

    “若那史什么香真是独孤家的人,侯掌柜你便静候佳音吧!不出三日,准备她以后再不会找你麻烦!耽误你的生意!” 柳阡夜跟人精似的,他早就想着借北地之事,彻底将这关系暧昧的三家势力离间开,本来他也在权衡是先对独孤家下手,亦或者是随国公。

    他心道既然老八送给我的这个麒麟会同独孤家有些瓜葛,那便拿独孤家先开刀便是,更何况自己本就同独孤家有些私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若能早报,那便一日都嫌太晚!

    独孤猎,独孤伯,这父子二人,也该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