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7742年5月7日,北方飘雪。
……
冰冷的暮雨城上空飘起了鹅毛大雪,虽然说暮雨城下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此时已经是五月居然降雪,真本身就不再寻常了。城内嘈杂一片,马蹄声、争吵声、号令声以及平民的哭泣声连成了一片,云中行省北方四大关口失陷的消息接连传來,城内的百姓之前更是听说过凌空行省的屠城消息,东方蛮夷攻则屠之的传说让许多人夜夜啼哭,如今连逃走的机会都來不及了,号称帝国七大名城之一的暮雨城不像是一座鼎盛的城市,倒像是一座坟墓了。
城墙上,飞雪飘零,雪花凌乱的落在了肩甲之上。
罗昕掸了掸肩膀上的积雪,手按佩剑,不安的看了看城内那些被堵在主街道上打算逃窜的百姓,禁不住的皱了皱眉头。
“百姓已经乱成一团了。”一旁,铁刃军副统领苏长彦说道。
“是啊,都乱了。”
罗昕淡淡道:“苏副统领,你立刻带人去安抚百姓,告诉他们,二十万铁刃军将会与暮雨城共存亡,何况三位殿下也很快将会发來援兵,云中行省不会丢的。”
“是,属下这就去办。”
苏长彦飞速疾驰走下城墙,罗昕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的有些嗟叹,苏长彦是义父苏牧云的远方侄儿,也是仅剩下的几个苏家将领之一了,真希望能渡过这道难关,否则云中行省的苏家可能就要成为历史了,而自己则是这段历史的墓碑基石之一。
城外,马蹄声传來,一名轻骑兵飞快的停下,抓住城墙边缘的绳索犹如猿猴一般的攀越上來,恭敬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昕公。”
“不必拘礼,有消息了吗。”
“有了。”骑兵低声道:“他们已经抵达五十里外,至少有十万之众,龙骑士也有五十名上下,后方的队伍络绎不绝,无法清楚的计算,此外,属下还看到了另外一支异族的军队了。”
“谁的军队。”
“北漠狼兵。”
“什么。”罗昕身躯微微一颤:“你是说北漠的狼兵与天霁帝国的人在一起。”
“是的。”骑兵皱着眉头,说:“龙霁兵团在北方极地灭掉了魔族之后就消失无踪了近半个月,属下猜想这半个月内他们一定是一边等待援兵,一边灭掉了北漠,现在看來北漠已经向天霁帝国臣服了,否则那些狼兵不会听从天霁帝国的调遣。”
“一群墙头草。”
罗昕重重一拳轰在雉堞上,打得碎石乱溅,神情激愤的说道:“该死的北漠,我们每年给他们送去如此多的金银礼品、云锦绸缎,他们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臣服于天霁帝国了,真是该死,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请命前往北漠把他们连根拔起了。”
说着,他顿了顿,平息了一下情绪,道:“你看到了多少狼兵。”
“一眼看不清,铺满了整个流浪平原,不出意外的话,狼兵的数量至少在十万之上,这些畜生一路上烧杀劫掠,我们北方的四州、二十三郡都已经深受其害了,狼兵所过之处一片疮痍,死伤无数。”
罗昕气得浑身颤抖,闭上眼睛对着天空淡淡道:“父王,罗昕让你失望了,我竟然保护不了您的子民,是我太无能了。”
说着,罗昕袍袖一振,转身看向身后的一群将官,低喝道:“传令下去,备战,宁死不降。”
“是。”
众人纷纷单膝跪地,抬头看着罗昕,齐齐道:“我等誓死报国,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
黄昏时,雪下得越拉越大,直如鹅毛般的砸落在地,簌簌有声。暮雨城外,远方原來越多军队聚集而來,他们沒有受到任何抵挡,而且也沒有做出攻城的姿态,只是远远的在暮雨城外扎下了数百个营地,将这座名城围个水泄不通。
这一夜,看來龙霁兵团是不打算攻城了。
大帐之中,飘雪从帐篷顶部的洞口处不断飘零,而帐内的一堆篝火为众人提供着暖热,篝火上一只烤乳牛已经快要熟了,吱吱的泛动着油星。
帅位上坐着一名中年将领,一身统帅衣甲,正是龙霁兵团的统领方岚,而与其平起平坐还安排了一个坐席,坐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龙骑将林通天。
随着席位尊卑往下,则是几名龙霁兵团的副统领、万夫长,然后才是几个身穿皮袍的异族人,其中一个头戴冠冕的人则是北漠部族的首领,大狼主冒顿。
“明天一早开始攻城。”
方岚从侍女的手里接过刚刚温热的美酒,笑道:“这暮雨城可是秦帝国的一座重镇,富饶坚固,号称七大名城之一,守城的将领则是罗昕,苏牧云的义子,嘿嘿,据说也算是秦帝国的一位名将,这第一阵,谁來打。”
龙霁兵团的一群万夫长肃然,沒有一人吭声。
方岚笑道:“冒顿大狼主,您是北漠狼族的族长,又是我们天霁帝国的盟友,既然我们订立盟约,也是时候由贵部來践行了,不如……这攻打暮雨城的第一阵就由你的十五万狼兵來执行吧,冒顿大狼主认为如何。”
冒顿微微一怔,手底下的几个部将也露出了惊愕与不甘之色,过了几秒钟后冒顿才恭敬作揖道:“方岚大人,我们狼兵远道而來,颇为水土不服,再说了,许多狼兵甚至好多天沒有吃过一顿饱饭了,不如由贵部先攻打,我们稍作休整必当效力。”
“是吗。”
方岚淡淡笑道:“听说你们北漠的部族夏秋放牧、春冬劫掠,这日子想必也不太好过,你看这暮雨城周围良田万顷,如果当做你们狼兵的封地,在这里屯田耕种,又有中土的女人可暖营帐,这是一件多好的沒事儿啊。”
冒顿咬着牙,沉默不语。
方岚继续道:“既然你们北漠狼族已经决定效力于天霁帝国,为何这般的推诿。冒顿大狼主,本统领在此承诺,只要你们能打下暮雨城,我就将这座城池赐给你,另外还会将云中行省十四州中的一半赏赐给你,如何。”
冒顿一下子惊住了,北漠觊觎云中行省已经数千年了,这是多大的诱惑啊。可是冒顿也知道,守城的人是帝国名将罗昕,并且手底下的二十万铁刃军更是帝**中的主力,凭着自己的十五万狼兵怎么可能从罗昕手里夺得暮雨城。
“给个话吧。”林通天似乎有些不耐烦,道:“别让我们天霁帝国觉得自己的盟友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只会消耗粮草。”
冒顿咬着牙:“我去。我的十五万狼兵会跟我一起攻城,但你们必须要提供攻城器械给我们,此外,还得让我的狼兵吃顿饱饭,就算是让他们去死,我也要让他们当个饱死鬼。”
“这个你放心。”
方岚笑了:“來人,传令军需处,宰牛杀羊,今天晚上让狼兵们吃个痛快,明天一早便是他们上阵杀敌的时候了。”
“是,统领。”
冒顿脸色铁青,沒有再说什么话。
……
深夜,狼兵营地深处,大狼主营帐内。
冒顿一言不发,整个人显得十分苍老。
几个部将也脸色苍白,其中一人说道:“大狼主,这暮雨城的城墙足足有二十多米高,而且城内兵精粮足,又有那些可怕的会喷杀人之火的巨炮,我们这样贸然去攻城简直是送狼兵去送死啊,哼……天霁帝国的人其心可诛,他们不过是利用狼兵來消耗暮雨城内的巨炮数量而已,天霁帝国只是把我们当成了工具,何曾把我们当成盟友。”
冒顿淡淡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不必再说了,明天早上开始攻城,让第一营和第三营上,攻城到中午如果迟迟无法攻下的话就撤退,如果……如果折损人数超过五万也退下。”
“那我们怎么跟方岚说。”
“哼。”
冒顿眼中掠过一丝寒光,道:“我们狼族是狼,而方岚只是把我们当成了狗,放心吧,方岚手里只有十五万军队,他们掠夺城池之后总是要留下人守城,而我们狼兵就是最好的守城者,方岚不傻的话就不会眼看着十五万狼兵全部去送死的。”
“是,属下明白了。”
“早点睡吧,明天就是我们上阵的日子了。”冒顿寒着脸,道:“终有一天我要让方岚和林通天这两个混蛋后悔。”
……
次日清晨,雪终于停了,当晨光泄落在暮雨城铺满积雪的城池上时,远方的螺号声铮鸣起來,密密麻麻的狼兵推动着攻城器械笔直逼近城墙,大战一触即发。
“当。”
罗昕拔出了佩剑,低声喝道:“准备迎战。”
城墙上忙碌起來,一个个弓箭手迅速开弓拉箭,而魔晶炮则开始校准,对着城下预先设定好的攻击位置,只等对方进入射程了。
狼兵们一手圆盾,一手弯刀,全身都裹着绒毛盔甲,一边低吼,一边用弯刀撞击圆盾,发出铿铿的声音,震彻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