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哪儿都能看到谢斯年的巨幅海报。地铁里、公交站、商场里,各种地方都能看到有他代言的广告,无孔不入。想要不看到他,很难。
沈辞抿了抿唇,从海报中收回视线,上了地铁。
甜品店里,易南枢坐在窗前,不知等了多久。沈辞入了店,径自向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师妹,好久不见。”瞧见她来了,易南枢率先站了起来,向她招了招手。
他这次主要是到云城出差,有个研究商讨交流会需要出席,要待一个星期左右。来之前,师娘知道沈辞在云城,便准备了许多东西让他带给沈辞。
看着师兄突然拿出来的一大包包装精致的零食盒子,加上他递过来的行李箱,纵是沈辞这般常年淡然的人也难得有片刻表情管理不当。
“替我谢谢师娘。”沈辞斟酌了下,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违心的话。
师娘哪儿都好,就一点让人招架无力。她爱做饭,尤其喜欢做些小零食,而后分给他人。沈辞至今忘不了和师兄师姐们第一次去导师家里时被师娘招待后,他们几个那微妙的想哭的表情。
“师妹不要辜负师娘的好意,要记得吃完哈”
“我回头让师娘也给你送点吧。”她年纪小,最得师娘照顾喜欢。所以平日里,沈辞也是收到师娘东西最多的人。
要是其他同门师兄弟妹们有这种事发生,说不定还会引起心里不平衡之类的糟心事。但在沈辞师门里,一个个非但不觉得有什么值得不高兴,反而幸灾乐祸,假仁假义的心疼着被厚爱的沈辞。
沈辞摸了摸盒子,笑了笑。她不喜欢跟人互相伤害,她只喜欢单方面的伤害别人。
“别别别,我还想多活几年。”
易南枢秒怂,他真怕沈辞回头阴他一次。
“喏,你的甜品好了。”易南枢指了指她身后的人。
甜品是他进店后按着沈辞的喜好点的,算了下沈辞赴约的时间,一切刚刚好。
果然,一发现有甜品,沈辞眼中亮了几分。易南枢感觉心碎了,他竟然还不如一份甜品重要。
这塑料花一般的同门情。
另一边,宋景心累的看着身前容貌艳丽的相亲对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
他年纪到了,身边却连个要好的女性朋友都没有,更何况是女朋友。别说女的,连个母蚊子都没有,宋夫人操碎了心。
日常沉迷打牌的宋夫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谁忍受得了她儿子的性格,最后艰难的将祸害的手伸向了牌友的女儿,特意安排了个时间让两家孩子碰面认识下。
但对方喜欢肌肉型那一款,并不喜欢宋景这种文弱款。她一来就开门见山,掐死了以后还要接触的机会。宋景和她意见高度一致,见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立刻收了势。
宋女士花了许多心神终于捯折腾出来的相亲,在宋景手里没坚持五分钟就潦草收了场。想想都觉得心疼,宋景心中默默为操心的母亲鞠了一把同情泪。
对面的座位空空如也,宋景也打算离开,却在起身的刹那发现了不远处的沈辞。
宋景看不到易南枢的脸,只能从他背后的身形分辨出那应是个挺拔的高大男人。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沈辞脸上的冷淡缓和了不少,多了许多人情味。
记忆里,沈辞鲜少显露出软的一面。更多的记忆里,她都是冷硬的形象。
“没想到你也在这里,看来很巧。”宋景脑中不作他想,抬脚走了过去,来了个偶遇。
身前忽然覆下一道身影,沈辞仰了仰头,有些不适,“坐着说吧。”
他长得高,要看他需要仰着头才行,沈辞嫌累。
宋景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沈辞身边,向着易南枢点头示意,还要假仁假义的说一句你不会介意吧。
易南枢偷偷翻了个白眼,这人装模作样的很,问沈辞,“你男朋友”
“不是。”
“回答这么干脆,看来确实不是。”
要真是,易南枢难以想象他这师妹和人谈情说爱的画面,太魔幻了,也太吓人。
“师兄真爱说笑。”宋景在一旁适时插话。
易南枢呵了一声,他是沈辞的师兄,和他宋景有什么关系,叫那么亲热干嘛
原本沈辞还想留易南枢一起吃个饭,他们师兄妹久未见面,她又经常受师门照顾,怎么说也要表示下。但易南枢此行还有要事要办,不能久留,只能拒绝。
“还是下次吧。师妹下次回榕城,别忘了师兄会好好宰你一顿,我先让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知道了。”
已到饭点,走了个易南枢,饭还是要吃的。剩下的两人合计了下,选择了附近的火锅店。刚找到位置坐下,老板娘就热情的开始招呼着。等一切都敲定,沈辞刚想起身去准备调料,却被宋景先一步按下。
“别动,我来,你守东西。”
嗯沈辞只好答应。
小龙坎火锅在本地名声不错,店里的生意红红火火,很是热闹。沈辞观望着周围的环境,不远处有细碎的哭泣声。往源头一看,原来是小女孩被辣椒呛到,委屈的哭了。她的母亲立刻放了筷子,抱起她连声安慰,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
沈辞兀自出神,宋景回来后叫了她许多声都不见她有动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差不多也明白了她失神的原因。
“抱歉,一时入神。”
等沈辞回神,却发现宋景已经拿好了菜品。红汤滚沸,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增。来之前,两人商量了一番点鸳鸯锅还是红锅,最后发现彼此都是红锅爱好者,以及无肉不欢种子选手。口味上出奇的一致,顺利达成共识。
宋景年长周宴快十岁,他辈分高,直接变成了小叔叔。他父母不怎么管儿子,什么事都让周宴自己拿主意,有些溺爱,以至于周宴身上一堆毛病。宋景与这侄子年岁差了不少,相处起来倒是没什么代沟。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孩子从小就亲近于他,有什么事喜欢跟他说。宋景跟他提过好几次他身上的一些毛病,但对方都不以为意,并不重视。
“周宴顽劣,还请沈老师平时多留神一点,反馈下他在学校的情况。”
沈辞失笑,“宋先生,我是大学老师。不是高中老师,也不是辅导员。”
他脑子瓦特了大学生还需要老师帮忙去盯吗
正在宿舍里打游戏的周宴感觉鼻尖有些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脑袋,谁在背后念叨他了
宋景终于反应过来哪儿都不对劲,一时失算,忘记了沈辞不是班主任这回事,脸上不禁有些尴尬的不自然。
宋景细心,前两次和沈辞接触,她都是用的左手。这次却用的右手,看起来只有微末的不自然,总体上还是特别习惯右手的感觉。
察觉到对方看着她拿筷子的手,沈辞顿了顿,“觉得奇怪,想问我到底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
“只是觉得两只手能用的这般自然,过程估计不会太平坦。”
“不会觉得很怪异吗”
沈辞想起她初到学校教书时,台下的学生们那好奇的眼神,像是昨日才发生。纵然他们并没有恶意,但人潜意识里对不寻常事情的好奇足以刺痛“不那么正常的人”。
“其实很好看。”
沈辞愣了愣。
上次沈辞说请宋景吃饭,她便真的请,最后付账也是她。宋景心情很好,继续点了几盘肉,下到锅里。所谓礼尚往来,也不过是你来我往。既然沈辞要请,那就随她去,下次他还有借口将人约出来。
这顿饭,宋景吃的坦坦荡荡,一点儿不觉得这样做会不会有失风度。
易南枢带来的东西太多,装了满满一行李箱还不够,还要加一大袋子。沈辞可以想象师兄这趟过来内心有多怨念,实在是惨了点。
师娘有时候待人很是大方,但某些时候也很节俭。东西重,邮费也贵,导师家里也就小康家庭,该省的地方还是得省。
就是师娘的关心让人压力很大,她也不觉得折腾。沈辞不忍辜负师娘的好心,也就没去打击师娘的热情。
一路过来,还是宋景帮忙提东西,不然她一个人不太搞得定。宋景不由得佩服沈辞这师娘待她倒是上心。
谢斯年是最后一个知道父亲要结婚的人。没有通知,没有联系,只有一张忽然送上门的请柬。请柬上的百年好合几个字格外的扎眼,谢斯年一眼略过就把东西扔到了垃圾桶。
他这父亲的有些做法荒唐的令人发笑。亲儿子知道父亲结婚,还得是先从别人口中听到,再是收到请柬,难道不荒谬吗
十岁的谢斯年看着父亲娶了新的妻子会愤怒、会感到不平,但如今二十八岁的谢斯年看了后只剩下了无所谓。他们之间的父子情早已在不断的岁月里磨灭殆尽,消磨掉最后的情分。
他看了看手机,沈辞的票圈一条新动态都没有,他无法窥见如今的她是怎样的心情。想来也是,她本来就不关心这些,自然也不会被它影响,又怎么会为这种事专门发条动态。
夜色撩人,朋友来了电话,明远顺手接通。一连加班几天,他的精神状态并不好。眼角之下青影深深,面上也是一副倦容。听到电话里熟悉的声音,他有些激动,“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云城那边后来因为开发商业区有拆迁,居民都搬走好些年了。至于榕城那边,附近的学校都说没这个人。”
明远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那继续找。钱我照付,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
“明远,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找到她呢或许她已经忘了你,也许她早被社会改变了最初的样子,又或是其他可能。”若是真的找到了,还说不定是好事还是麻烦。
“不管如何,我欠她的,就要还。”
见他坚持,对方也很无奈,“算了,我再帮你找找,但你也要做好坏的打算。”
这人海茫茫,他们所掌握的信息又太少,想要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