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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八十八章

    傅知玉听完, 又伸手摸了摸它的叶子, 神色有些说不清楚的意味。

    他早知道自己的血不一样, 也自我利用这东西做了许多事情,包括用它去改善家人朋友的体质,之前还挣了一笔钱做备用, 本想是靠这笔钱不用想这么多就过安逸的日子的,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当时也未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卖药的那笔钱, 他其实到现在还没用上,府里先用的是封江南王的时候给的一匣子赏金, 而且这几年还用得也不多, 还不到十分之一。

    傅知玉也看过自己府里的帐,花钱的地方实在很少, 主要自家庄子供应了很大一部分吃食, 其他花钱的地方也有限,他自己和娘亲也不是大手大脚的人。

    不过现在用药丸挣的那笔钱倒是有用途了, 正好花在自己在江南的计划上,也不用平白堆在库房里面积灰。

    傅知玉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自己血的脑筋了, 他那个药丸还够家里人吃很久的, 便许久没有关心。而且这药丸最大的用处来源于自己血液这件事,娘亲和明刀都守口如瓶,只当是从来没有听过,丝毫没有泄露出去。

    有的时候,他都会忘了自己身上的特殊性。

    只是之前卖出去的少部分, 现在在市场上炒成了天价,但仍然是有价无市。

    知玉之前算是生计所迫,便拿这血用来谋了私利,但是他现在看着这瓜,突然有了个新的想法。

    他问了庄头一句:“你们有移植过它吗?或者,用这个的种子种出过另外的苗?”

    “倒是有拿分枝出去种过,也挖了果实的种子在外面种过,这种瓜生长能力很强,”庄头道,“都长地十分好,结出来的果子也甜,都是一样的。”

    但他们不觉得有哪里奇怪,因为庄子里都知道这是从京城那边迁过来的苗只当是贵人家的品种好,和普通人家的不一样反而正常。

    傅知玉听了这一句,便记在心上,他心里多少已经有底些了。

    不过这事情还没有眼前已经制定的计划急切,毕竟傅知玉也需要时间来验证。

    况且,他也没有这么无私奉献,钱这种身外之物他无所谓,给就给了,但是涉及到自己的血液,他没办法不谨慎。

    光看那炒到天价的药丸,就知道这个东西对人的吸引力有多大。这和图纸不一样,或者换句话说,这东西比起图纸的吸引力要大得多,也有威胁地多。

    千万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也不能叫别人发现一点端倪,他没想要挑战人的劣根性与阴暗面。

    傅知玉抱着这样的念头,心事重重地回了家,这是一件即有好处也有风险的事情,无人看出来他在这时候在计划什么。

    一个月后,图纸里的织布机被造出来了。

    这速度让钱满贯有些意料之外,虽然有图纸,但是图纸上有些很细节的零件他也没有见过,需要一点一点去推敲,况且图纸是图纸,实物是实物,一个月就能做出来,已经算是十分厉害了。

    中间,傅知玉也去和工匠沟通过很多次,也根据工匠的经验改变过一些想法,最后做成这个样子,已经算是很好了。

    钱满贯看着那织布机实物的眼神,手还上去轻轻地抚摸,简直就像是看着自己亲密的恋人。

    “叫织娘们来试一下,”傅知玉也不免有些欣慰,道,“试试效率如何,如果可以的话,就按照这样做下去就好了。”

    “好好好,”钱满贯几乎压抑不住自己脸上的兴奋,“我这就叫她们来试!”

    林家那边,一些简单的农具改造比这个要快一些,稍微大一点的省力的犁具也正在做,进展不错,但是水车这种大件,就需要更多时间了。

    况且水车还有配套措施,需要挖沟渠引水,才能达到方便灌溉的目的,总而言之,是烧时间烧精力的大工程。

    邓潜那边的船需要更久,傅知玉保守估计三五年内能做出来就已经算非常不错了,但是邓潜也不着急,他是做大生意的人,知道这虽然花费时间长,没有钱家那么立竿见影,但若是真的做起来了,带来的收益便难以估量了。

    而且,他也能感受道傅知玉所言非虚,他说了要修运河,不久之后,京城就开始传消息了,开始招运河工。

    元家是最不急的一个,看似好像傅知玉什么都没给,只是元江文不停出钱在帮他,但实际上,元江文知道自己绝对受益不小。

    元家是开钱庄的,其他几家生意做地再大,其实都与他息息相关,这是相互受影响的结果。甚至元鹭那边也是,元鹭如今做玉的生意,但玉向来都是奢侈品,一般人家是买不起的,若是江南整个富起来,他的生意自然更好做。

    “其实到我们这个地步了,钱多钱少都无所谓了,”元江文很认真地对傅知玉说道,“如今我已经挣下来了三辈子也花不完的钱,元鹭也有出息,我便没什么所求了。

    作为一个商人,若是能真正做出一些有利于社稷的事情,才算是有意义,知玉,我挺感谢你的,至少是你,让我还有机会参与这一切。”

    傅知玉闻言,也未多说什么感谢的话,至亲的人之间,总是一个眼神就能明白的。

    京城那边挖河道的消息一出,江南的布告也紧随其后,傅知玉亲手写的,写明招工不强迫,都随自愿,每天结算工钱,按五人分一个小组合作挖河道,每日定额工作,监工不得打骂,但若是偷懒故意拖延,发现三次之后不再录用。

    傅知玉知道许多做苦力的人不识字,特意在每个城都雇了人在劳工聚集的地方扯着嗓子吼,这年头赚钱不容易,有这样好的差事,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便传遍了。

    这工钱官府出了一部分,傅知玉出了一部分,四大家族里面邓家出地最多,傅知玉也是考虑过的,没有定的太高,但是比码头那边扛大包的劳力要高一层,报名河工的人自然非常多。

    因为上辈子的经验,傅知玉这回打算严查贪污,绝不许各级官吏克扣工钱,如今江南各城的太守后面都跟着元江行的一队兵,傅知玉也毫不客气地明示,这就是在盯着他们。

    官吏们也知道傅知玉“考察期”那句话的含义,也不想真的丢了这饭碗,每个人都不敢在这时候触傅知玉的逆鳞,况且江南就这么大块地方,最上面的人抓的严,下面的人很难耍花招瞒过去。

    河工招好了之后,挖河道的工程便开始了。

    江南在近期,显地十分热闹,春日已经过去,欣欣向荣的样子却没有丝毫退下去的趋势。

    织布机那边,因为已经做出样机来了,批量做出来就没有那么困难,但是钱满贯对工厂这件事还是有些犹豫,他也和傅知玉说过自己另一个顾虑。

    “一般来说,学织布的都是女子,我之前做纺织厂,也不是没想过做大,确实一家一家收布匹是很麻烦的事情,花时间花心力,但是我也没办法,”钱满贯道,“织布的女人一般都是为了补贴家用,是不出家门的,叫她们在坊里像男人一样做工,很多人接受不了。”

    “怎么就不能像男人一样做工了?”傅知玉反问道,“是她们是真的不想,还是家庭这个外在原因束缚了她们的想法?”

    “……您的意思是?”

    “一方面,你要让她们知道,在你的工厂里,能用上更好的织布机,平时织一匹布的时间,现在能织出两匹,甚至三匹,这便能多挣许多钱,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傅知玉耐心地跟他讲,“同时,人们也需要带领的人,你只要能找到最先站出来的一小群人,用她们的实际改变做给另外的人看,再保守的人也会蠢蠢欲动。江南的民风比其他地方要开放一些,所以我才有这样的期望,钱没有这么好挣,我们做的事情总是会有些阻碍的,但也总有办法解决的。”

    钱满贯听地似懂非懂,但还是着手去做了个。

    元挽云不知从哪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几天之后,江南拜织女娘娘的节日里,元挽云作为江南王的生母,也是有品级位份的前朝太妃,特意参加了这个节日。

    这节日有些像傅知玉上次参加的那个祭祀,是公开的,场上有许多女子,除了养蚕女,还有许多织娘与绣娘,热闹地和乞巧节时候有的一拼。

    元挽云换上了农家女的服饰,和其他几家的夫人一起用桑叶喂了正在生长的蚕,又在大家面前隐晦地提了几句。

    “自古以来,男耕女织,都是一样做活,戏中也唱,谁说女子不如男呢?”她在众人面前说道,“惟愿江南女子,不用畏惧走出家门,用自己的双手挣钱,没什么好丢人,织女娘娘也会保佑我们的。”

    傅知玉还是后来听到这件事的,元挽云还拍拍他的肩,很高兴地说道:“我上半辈子绝大多数时间都过地糊涂,唯有生了你,叫我觉得之前的岁月不算白活,我也不全都是为了帮你,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做而已。”

    钱满贯也听说了这件事,他便趁着这时候,还真的请了好几个人过来。

    最开始招到的人是几个寡妇,还有几个父母双亡嫁不出去的姑娘,她们没人管着,也不畏惧别人说闲话,赚到钱自己过的好比什么都重要。

    但进了钱家的纺织工厂开始干活了之后才发现,这里比想象的还要好,什么都备好了,纺织机用钱家的,线也是钱家的,只要带手艺过来就行了,而且那纺织机特别好用,按件计钱,给的钱比平时收布的钱要高出许多。

    “家主说,往后做工的人多了,若是做得好、做得久的织娘,钱家会出钱让家里儿子上学堂,学读书写字,”那工坊里面的人这样说,“这是昭王爷吩咐的事情,不会哄骗你们的。”

    上学堂啊……

    虽然不指望能考上功名,但是能认字,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那些女子把钱带了回去,同时也把这消息带了回去。

    钱满贯眼见着那些织娘随着她们一个一个地来,即使有些妇人还是有些谨慎,戴着面纱来的,就怕别人认出来,但日子一长,遮着脸的就越来越少了。

    正如元挽云所说,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今日,钱满贯还特意带了一匹布来给傅知玉看。

    “今天来了个织娘,手艺十分好,您摸这匹布,”他乐颠颠地道,“以后,若是林家在蛮族那边种的棉花和蓄的羊毛能够运到这里来,坊里还可以做棉服。

    昭王,这以后的日子,眼见是越来越好了,我就指望着您啦。”

    傅知玉看了他一眼,对钱满贯的恭维不置可否,只是笑着接了一句:“这才哪到哪?往后还有许多东西要做呢,不过这回也承你吉言,希望……真的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