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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那碗吃了一半的面被倒掉了, 但谢恪会下厨给人做饭这件事, 说出去应该要吓死一堆人。

    傅知玉同样也被吓到了, 他只觉得这样的谢恪让他忍不住想逃,他就像是一只毒蜘蛛,一步步织好了网, 对自己势在必得, 只待自己一退再退, 到时候又要掉进他的网里。

    这样的惊惧已经足够让傅知玉能暂时放下自己想要追究下去的好奇心, 坚定了要离他越远越好的想法。

    不过最近一个月谢恪确实没来昭王府,上次他在王府这样折腾, 也不知伤口是不是又恶化了, 这个人多少应该还是惜命的。

    之后再次见到谢恪,就是在封赏大典上了, 文武百官悉数到场, 皇子们也都来了,傅知玉再不想去, 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缺席。

    谢恪在那里真的像是从未受过伤一样,大典之上最出风头的便是他了。按武将封赏的规矩, 他今日穿着特别正式, 长袍黑底绣金,上面的金翅大鹏活灵活现,仿佛展翅欲飞。这不是谁都能穿的衣服,明明白白一品将军的规格。

    武将升迁规则很明确,就是靠军功, 迁原之战的功劳放在哪一家都足够吃三代的了。谢霖在与皇帝汇报的时候也说地清楚,江山代有才人出,迁原之战中后期几场奠定胜局的大战都由谢恪指挥。且谢霖这种地位确实也升无可升,再升便是功高震主了,大功劳便大部分归于谢恪,在这种情况下,他二十出头的年纪便算不得什么要紧事情了。

    谢恪封号镇远大将军,赏了将军府和其他一堆东西。

    让傅知玉眼皮狂跳的是,不知道是不是皇家储存的用来赏赐的好宅子都拢在一起了还是其他原因,昭王府和镇远将军府就是斜对门。

    ……往后可以想象谢恪这个缠人精会怎么做了。

    参与迁原之战的将士们封赏也一并跟上,镇守京城的陆家和杜家也一齐受了赏赐,谢恪的左膀右臂陆麟海和杜隐也从御前侍卫这个位置上顺利毕业,升为三品总兵,顺理成章地分到了谢恪手下。

    除了迁原之战之外,封赏大典还有其他的事。

    沈泱如愿被封了刑部尚书,傅知玉看着他,只觉得他变化颇大,甚至连重生都解释不清楚了,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刑部是和负责监察的御史台不一样,这是个暴力执行及刑讯机关,没有点心狠手辣的气场是镇不住的,沈泱在傅知玉的印象里一直就是个文弱书生,即使他最后狠心背叛,但是他手无缚鸡之力还身体弱是事实,连与人吵架都不太会的,高瘦高瘦,乍一眼看去像是个竹竿,好像一阵风过去就能吹倒。

    但现下再见沈泱,傅知玉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和自己记忆中的他联系起来。他明显强壮了许多,刑部尚书的官府是暗红色,像是把凝固的血液穿在身上。除了这一身红,官服上纹的兽型图案及暗花腰带都是黑的,他身上就这红黑两色,又高,站在官员中间一眼就看到他。他唇角虽然带着笑,却无端让人心头一寒,眼神看过来的时候,都觉得好像里头带着审讯的鞭子一样,叫人不敢直视。

    除了官员,皇子一样有喜讯,傅容烨和傅容骊封王,三皇子封号为“厉”,八皇子封号为“明”。大约是世家那边不给点甜头也不行。最后,清元帝那边还给了个赐婚,是太子和薛家小姐薛柔娉的婚事。

    林薛两家如今势弱,大约是感觉到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两家便又摒弃前嫌商量着再次联手,皇帝本来是不情愿的,他又不傻,最后皇帝和世家之间双方各退一步,谢家及其部下的杜陆两家如皇帝愿尽得封赏,林薛两家也得其所愿。

    但这事情看起来是各退一步,算起来肯定是皇帝得利。林薛两家不过一个婚约及两个王爷封号罢了,跟皇帝心腹那边一连串的提升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也不能把世家逼地太狠了,兔子急了也咬人。

    反正,最终结果就是清元帝很高兴,一天下来都是笑着的,好像一点都不觉得累。

    封赏大典这天是钦天监算出来的据说百年难遇的好日子,便什么事情都堆在这一天了,傅知玉这个屁事不沾的生生在那里站了一天,他不像清元帝能靠兴奋的心情支撑着,只觉得又累又饿,倒是最后那个薛家小姐的婚事让傅知玉精神稍微有点起伏。

    按原剧情,这位原来是嫁给谢恪的。薛家和谢家不说仇敌但肯定也是两个阵营的人,这个联姻在原著里面也极有戏剧性,薛家小姐是个性情中人,以死相逼非要嫁给谢恪,薛丞相向来宠这个小女儿,万般无奈求到皇帝面前请赐婚,坊间传闻谢小将军上战场就是为了功成之后回来娶她,最后两人突破家族桎梏在一起,也成一段佳话。

    傅知玉倒希望这事情能按原剧情来了,求求薛小姐赶紧把谢恪这个祸害带走算了。

    他好不容易等到封赏仪式完全结束,只觉得自己饿地能吃下一头牛。别人没他走的这样快的,怎么样也要相互恭维几句,于是傅知玉的速度一骑绝尘,几乎是小跑前进到了自己马车那里,准备让车夫赶紧走,自己要回去吃饭。

    但他还没进马车,就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傅知玉,”是新封的明王傅容骊,他今天大约是有些高兴的,抬着头看了他一眼道,“别以为你自己有多了不起,你迟早要被我戳穿真面目,然后踩在脚下的。不,是我和哥哥一起!”

    傅知玉懒地理他,傅容骊这个就是越理他越起劲,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得了什么东西不在自己这里耀武扬威一番他就不舒服,然后放狠话,再然后一定会被打脸。

    “我没有觉得自己了不起,明王殿下,我饿了,真的,改天再聊。”

    傅知玉迅速推开傅容骊的手,然后坐进了马车,吩咐车夫:“别理他,赶紧走。”

    车夫一挥马鞭,马车走出几步,傅知玉还能听见傅容骊愤怒的嘶吼:“你给我等着!”

    他大约是这段时间过的不太顺,好不容易封了王就憋不住了,回去一定会被傅容烨骂的。

    傅知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有闲心为他担心一下。

    他在马车里的暗格里面翻了翻,可惜,出门的时候没想到这茬,马车里面也没备什么吃的。

    周管家心细,何况还有元明刀惦念着自己呢,厨房那边应该也是温着灶,自己应该一回去就能吃了。‘

    但傅知玉的马车还没走几步,才刚刚上了官道,又被人拦了下来。

    “昭王可在?”是沈泱的声音。

    傅知玉掀开帘子,只看那在封赏大典上锋芒毕露如一把毒刃的沈泱站在马车前,规规矩矩朝自己行了礼,又道:“臣与昭王有事相商,只是一直往王府递帖子却不得回应,无奈出此下策,请昭王莫怪。”

    重生这么久以来,沈泱真的没见过几次傅知玉,他与谢恪一边合作一边在关于傅知玉这里撕扯地一塌糊涂,谢恪这个人真的比上辈子要神经病许多,沈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在短时间里获得这么多力量,仿佛无所不能。

    不过谢恪的一句话确实说的有道理:“你现在不过小吏而已,就算见了知玉,又能做什么呢?”

    刑部尚书自然不是终点,但沈泱觉得至少这可以让傅知玉对自己有些印象。上辈子他们是君臣,私下却像是朋友,这辈子大约是做不成君臣,但是沈泱觉得至少可以做个交心的朋友,他会用一切力量护知玉周全,哄他一辈子无忧无虑,就当是偿了自己上辈子忘恩负义的罪过。

    沈泱久违地很紧张,他看着傅知玉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然后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身上有吃的吗?”

    “啊?”沈泱万万没想到傅知玉会问出这句话来,他有点手足无措,“臣……未带,现在买的话……来的及吗?”

    京中对商业有着严格规定,入夜之后只有城边的几块市集可以开门营业,这是官道,上哪找卖东西吃的去?

    “那就别拦着我的路,”傅知玉饿地发狠了,只觉得自己眼前都要冒金星,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连马车里的桌子都要吃下去,“我不认识你,往后也不要再往王府里面递拜帖了。”

    马车绝尘而去,丢下了原地呆愣的沈泱。

    但傅知玉的吃饭之路还是不顺利,第三个拦着他的人是谢恪。

    他简直要发脾气了,便听到谢恪在外面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也知道昭王不想见我。只是我见昭王在那里站了一天,从未休息过,就准备了一些东西,给了昭王我就走。”

    马车夫很快拿进来一个油纸包,谢恪也真如他所说的离开了,马车重新走起来,他打开油纸包一看,是几块他喜欢吃的点心,还有煎好的肉饼及一个油汪汪的大鸡腿。

    饿死也不吃谢恪给的东西!

    傅知玉把这些东西丢到一边,一眼也不去看。

    大典的地方离昭王府有些距离,马车即使走地快也用了好一会儿,傅知玉一到门前周管家便来迎他。

    “厅中已备好饭菜了。”他道,“主子快去垫补一点吧。”

    傅知玉低头猛吃了好一会儿,才觉得饥饿的感觉过去了,不过他平时吃的本来就不多,饿的感觉过去了之后,又觉得吃地太快,现在有点撑地慌。

    周管家给他上了消食的茶,他喝下去之后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他在小榻那边半躺下,又问周管家:“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点会回来?”

    “谢小将军派人来送信了,主子您放心,这回没敢用他给的吃食了,也绝不收他的东西,都是厨房自己做的,”周管家小心地解释道,“……您再喝口茶。”

    傅知玉:“收消息就不算收他的东西了吗……你们就这样听他指挥?”

    周管家知道傅知玉不是不讲理的人,并低头与他解释:“主子,对于我们这些下人来说,伺候好您就是唯一着想,只是恰好得了个消息而已,知道这样伺候主子为好,难道明知道主子要回来,却因为这是别人给的消息而置之不顾怠慢了您吗?

    这王府上下都是凡事向着您也是只想着您的,又哪有听别人指挥的道理?”

    “你又在这里说这些漂亮话,弯弯绕绕的,”傅知玉也对他发不起火来,挥了挥手道,“罢了,天色已晚,下去休息吧。”

    他也没必要为了个谢恪连餐饭也计较,弄得自己在这窝里斗。

    不过傅知玉真的吃地太饱了,消食茶也不完全管用,他在院子里还散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步,才觉得差不多了。

    他今天也累极了,算起来大概算是重生以来体力消耗最大的一次了,只想回去赶紧睡觉。

    但他躺下没一会儿,又听见窗边传来细碎的声音了。

    他不用睁眼便知道是谢恪,但他实在累极,连起身都懒得起,只觉得自己意识迷迷糊糊,眼皮重地仿佛有千斤。

    “赶紧滚,”他嘟囔道,蹬了蹬腿,一脚踹在已经在床边蹲下的谢恪肩膀上,“别逼我……叫护卫。”

    “知玉乖,我这回真的不会惹你生气了,”他听见谢恪重新靠近,轻声哄他,“你今天站了一天,回来之后又走了好几大圈,平日里又懒得很,不习武。现在不觉得,明天早上起来腿会疼的。”

    傅知玉本来想说要你管这么宽,但他太困了,本来就已经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谢恪的手小心翼翼地按着他的腿,力道轻柔又舒服,对傅知玉来说像是催眠,他一会儿之后就沉沉睡了过了过去,陷入了一夜的美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