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飞一转脸,似笑非笑看着这四个家伙,几个人被他看得发毛,这才缓缓说道:“对了,关照你们一个事情,这城里面木家大奶奶你们可知道么?就是永顺土司田家洞洞主之女……”
四人连连点头,其中一个还说,“爷爷好眼光,田姬那是我们土苗七十二洞首屈一指的大美人,只可惜,命不好,嫁了建宁木家的短命鬼……”
康飞不想跟他们废话,一伸手就打断了他的话头,“知道就好,我就关照你们一声,如今,田姬是我的人,听说永顺土司家小衙内在纠缠田姬,我把你们巡抚大人一个面子,赶紧叫他把他不要钱的干儿子给领走,要不然,我发起火来……”
他说着,看了看左右,摸摸下巴,然后,弯腰蓄势……那几个义儿营的家伙不知道康飞想干什么,未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时候,康飞嘿地一声,脚下一发力,一个崩劲儿,脚下那水磨青砖硬生生给他踩碎了一块。
四个人目瞪口呆就看着康飞腾腾腾数步,随后一个老熊撞树,轰地一声,把校场那墙壁又给撞了一个大窟窿。
前文说过,建宁一府两县,建宁府下辖建安、瓯宁两县,建安,是朱熹老夫子的闽学发源地,文风鼎盛,建筑古韵古香,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挨着建安的瓯宁商贾辐辏,八闽关口,房子大多用山上特产的石头垒得坚固,那石头房子,五色斑斓,晚霞时候看,极有韵味。
这建宁行都司衙门的校场,地上是水磨青砖砌的,可墙壁,却实打实是山上的石头垒的,坚固无比。
之前康飞一脚踢飞石锁把墙撞个洞,他们没瞧见,可这会子亲眼瞧见康飞一个老熊撞树把石头垒砌的墙给撞了一个大窟窿,顿时惊得下巴壳子都掉地上了。
其中一人喃喃自语,“这是,这是,这是恨天无把,恨地无环啊!天下第一好汉李元霸复生,大约也就这样了……”
大明朝的英雄演义故事,大抵有三个系统,【说唐】【说岳】【说杨】,分别就是隋唐演义,岳家军,杨家将三个脍炙人口的一系列故事。
古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听个曲儿看个戏,那能吹一辈子,听书格外如此,许多人也听不全,要从街头村口隔壁家王二麻子口中得知,大约类似五百年后云玩家。
总之,听不到全套,但是,什么天下第一条好汉,什么岳爷爷精忠报国,什么天波府文官下轿武将下马,那是耳熟能详的。
康飞一个老熊撞树把石头垒的墙壁给撞个大窟窿,在这些人眼中,那不是天下第一条好汉,那是什么?
看几个人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康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下伸手掸了掸头上的灰,慢条斯理就说:“你们瞧,我发起火来,连我自己都怕,说不定就把你们五千狼兵前后凿穿,留下一堆孤儿寡母的,岂不是罪过了……”
他说着,把目光就从几个人身上逐一扫过,随后又加了一句,“可明白了?”
四个家伙连连点头。
康飞这才哼了一身,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一转身,把那四人吓了半死,赶紧自动自觉弯腰撅着屁股凑上去,“爷爷还有什么吩咐?”
“勿谓言之不预也!”康飞竖起一根手指,拽了一句文,这才离去。
几个土司家衙内看着康飞身影转过去消失,良久,这才敢大声喘气。
其中一人回到墙壁前,看看被撞塌了的墙壁,犹自咂舌不已,旁边那个被康飞揍过的,却是脑仁生疼,连带着昨儿被康飞踹了一脚的地方都疼了起来。
旁边看他脸色难看,未免问一句,他捧着个心口就道:“心尖儿疼……”
旁边伴当一撇嘴,随后,也犯难,转首问另外一个,“彭家那个小霸王,蛮横得很,跟咱们素来不怎么对付,咱们要是去通传,他不听,为之奈何?”
“彭琪子蛮横是不假,可是,咱们只是传话的,传与不传在我们,听与不听在他,他若是蛮横,正好让那位老爷仔细收拾他。”
“这……那位老爷会不会因此责怪我们?”
“我看这位老爷像是个讲道理的,要是不讲道理,何必与我们这般说话?那岂不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么?可见,这位老爷是个好说话的,不像彭琪子,不讲道理……”
这就是典型的读书人心态了,你跟我动拳头,我跟你讲道理,你跟我讲道理,我却要跟你论权势……
几个人一商量,打定了主意,齐齐钻过墙壁就去了。
康飞自然不知道,那几个土司小衙内,都被自己揍了,居然还敢拿自己当枪使,所以说,人心难测,即便揍得人家一时听话,还能一世听话不成。
他回到这边,先去客房见毛半仙,问他休息得可好么!
毛半仙就拱拱手,小老爷放心,我在江湖上闯荡也不是一两天了,这舟车劳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他说着,未免尴尬一笑,说自己以前做监生老爷的时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如今怕是能打以前的自己十个。
康飞听了哈哈大笑,毛半仙这时候就抚着肚子说道:“小老爷,玩笑话只这一句了,再多,腹中饥饿,却是说不出来……”
明知道毛半仙这厮是凑趣,却也忍不住开心,心说怪不得那些老爷们身边都要养几个清客。
“走走走,我请你吃酒。”康飞便拽着他到前面,毛半仙被他半拉半拽的,一边拒绝,说上午吃酒,与身体无益,可是,被按在锦凳上坐下来,眼看着酒倒满了,却不由自主伸手去端了,探首噘嘴吱了一口,随后,闭上眼睛,回味了一下,“这是上好的绍兴老加饭,好酒。”
康飞就乐了,当下坐了下来,两人一边吃康飞一边就说:“毛半仙,如今你既在我身边帮衬,之前,我也没与你细说,如今到了建宁,这建宁行都司都指挥使是我结拜的二哥,也算是自己家了。”
他说着,起身就给毛半仙把酒斟满,“咱们也别说什么师爷什么清客,你我也算是相识于江湖,算得是朋友,你就算我家戴春林香粉店的老供奉,我给你一个月二十四两银子,年节另有供奉……我看你,也没老婆,等我们从广东回了扬州,我让我老娘给你说一个马马,保证是身家清白人家的好女子,你觉得如何?”
毛半仙闻言,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他虽然是监生老爷出身,可是,家里面早败落了,之前因为犯了事,监生的身份又被剥夺了,以至于流落江湖,靠给人算命为生。
他何尝不知道这不是一个长久的生计,可不如此,又能如何?
如今这个世道,一两银子,一个月就能过得去了,二十四两银子,那是着实不少了,何况年节另有供奉……再则说了,还给发媳妇,这样的好事儿,哪儿找去?
毛半仙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当下就把酒杯一放,正色一拱手,“既如此,敢不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