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高祖刘邦刚做皇帝的时候,经常跟一帮老兄弟一起喝酒,老兄弟们酒喝多了,就把剑抽出来砍皇宫的柱子……后来萧何制定规则,百官朝拜,刘邦顿时就感叹,吾今日始知天子之威仪。
站在廊坞之外,康飞刚转身进了院子的时候,唐荆川正在说这个典故,旁边人就吹捧,唐会员真是博闻广记,不想,唐荆川却是把脸一沉,我说的是这个意思么?我说的是凡事要有规矩,方成体统。
听了这话,在座群豪未免面面相觑,心里面就纠结,这位唐会员像是不大好相处的样子,真是,何苦来哉。
康飞在门口听了未免就一笑,荆川哥哥这是准备上紧箍咒了,不过,着急了一点……他大概也明白,唐荆川是没法子,朝廷委派的赵梅村主持浙、直抗倭事宜,着急等着出成绩,唐荆川是赵梅村举荐的,却是不得不按着赵梅村的路子去走。
俗话说,帮亲不帮理,唐荆川是他斩鸡头烧黄纸的兄弟,旁人与他何干?
当下他大笑着就走了进去,“今日也算是浙江武林界的一桩盛事,大家在一起共襄盛举,高举抗倭的大旗……”
他这边讲场面话,旁人未免有人心里面嘀咕,我们都是慑与你的武力罢了。
康飞就好像听到了这些人的心声一般,说话间,就大喊一声,“二狗子,把我的三胴切拿来。”二狗子欧了一声,顿时就从腰间把喜之郎大师锻造的刀拿在了手上。
至于为什么从两胴切变成三胴切,这做事情,自然要张扬起来,曹阿瞒二十万大军都敢称八十万,连搞船校的大总们都知道先搞个千人老鸭汤热÷书餐,做威商的更知道找奥观海合影,这两胴切为什么不能称三胴切呢!
康飞还是胆子不够大,没往大了吹,他应该称七胴切才对,甚至应该叫石案斩这一类的名字,叫旁人一听就知道,这是连石头做的桌子都能一刀砍成两半的宝刀。
把刀从刀鞘里面一下抽了出来,他擎在手上就说“这是扶桑美浓国的喜之郎大师所锻造的宝刀,一刀横扫,能把三个人砍成六段,故此叫做三胴切。”
他说着,把刀在手上舞了几下,扶桑刀匠研磨师傅地位很特殊,称可以赋予一把刀生命,再烂的刀,给你磨出镜面,光可鉴人,而且在镜面上还分层次感,每一个层次还专门起一个名字……等于你家隔壁的土妞去整容,做头,定制衣服,然后华丽丽登场。
这也是为什么扶桑明明锻造技术落后天朝一千多年,却能把倭刀硬生生抬举成世界名刀,靠的就是这一手给刀化妆的本事,颜值就是正义。
众人看他手上宝刀光耀烁烁,再听他一说,顿时就高看一眼,觉得自己腰间的龙泉谷定制的大宝剑未免和人家不在一个级数,自惭形秽的很。
那边康飞继续吹牛,最后,就说,既是盛会,岂可没有助兴,我来给大家舞上一段。
他说着,把刀在头顶舞个花,随后,一声叱,就把一把倭刀使得星丸跌宕,让人目眩神离。
鼻青脸肿的铁胜男坐在自家老子铁蟒身边,这时候看了未免就撇嘴,低声就说“虚伪,明明那么能打,却偏生弄这些虚好看的东西来糊弄人。”
铁蟒闻言,赶紧就瞪了她一眼,可铁胜男一眼回瞪过去,铁大侠顿时就腰杆子一软,压低嗓音就道“女啊,莫作声,这厮凶悍得很,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且让着些。”
铁胜男听了这话,未免就觉得脸上伤势又疼了起来,当下恨恨,端起一碗黄酒,一抬头一饮而尽,随后重重就把酒碗给顿在桌子上面。
那边康飞正使到妙处,大喊一声,“你们扔些果子过来瞧瞧。”众人闻言,赶紧就把酒桌上的果子拈那实在的,打手的,就纷纷砸了过去,康飞逢水果必切,没一忽儿,把地上切了一堆的果子,有那眼尖的,看见地上果子不管大小,俱都是一切为二,这时候未免大为赞叹。
前文说过,康飞与胖迪要求,哪怕来个松风剑法也好,可胖迪不肯,认为松风剑法已经技近神迹了,康飞当时认为胖迪推脱,可事后仔细想想,那松树一震,落下松针,何止千根万根,要一剑把所有松针给切成两半,而且很可能还不是3公分的松针切成两根15公分,而是直径2毫米的松针从中剖开,这已经不是剑法了,应该上升到神通才对。
像是做到康飞眼前这样,已经是了不得,眼明手快到一定的程度,再往上,脱离了人类神经反应速度,显得完全不可信了。
这时候有人忍不住就鼓掌叫好,倒是康飞,还没耍完,眼神一扫,看见院落一颗树下有一张细腰高低档黄花梨圆桌,大约是专门供往来驿站的贵人们下棋用的,桌子周边摩挲得都包浆了,看着宛如玉石所制,实在好看。
他这时候就大喝了一声,一跃而起,飞身一刀,就把一整张桌子从中给劈成了两半。
众人看这一刀之威,未免张口结舌。
这黄花梨,那是出名的木性稳定,不开裂,不变形,有人家的黄花梨家家具,还是前朝时候留下来的,如今依然在用着哩。
武松打虎,那也不过一根哨棒在手上。
大家都是江湖上的好汉,虽然功夫有高下之分,但是这眼力,说起来也都不差,纷纷就想,这一刀之威,实在是雷霆霹雳,骇人听闻了,怕是能把人从脑袋间一劈两爿,再想想人家的速度,自忖自己完全是躲不过去的,也就是说,单反碰到这位爷,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了。
这时候,康飞才舞了一个剑花,纳刀入鞘,抬眼一看,正好,旁边居然是铁胜男,当下就笑,“铁家大小姐,我们两个,实在有缘……”
铁胜男看见他笑,尤其一笑露出嘴巴里面雪白的牙齿,顿时就想到他痛揍自己的时候,浑身未免就疼了起来,忍不住浑身一抖。
康飞看她浑身一颤的样子,心里面好笑,心说这别是被打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吧!
想到这儿,未免就笑,当下说道“我看你脸色发青,要吃些枸杞头败败火。”
他说的枸杞头,是枸杞的嫩芽,用来炒菜吃的,却不是果子。
铁胜男有心反驳几句,只是,昨夜实在被揍惨了,身体还没有缓过来,下意识抖了抖,根本不听她支配。
康飞看了就一笑,“不过,现在这个季节,枸杞头怕是要爬蚂蝗了,吃不得了……”他说着,看看铁胜男跟前的菜肴,就认出来其中一个菜,熏蛤蟆,浙江多有吃这个的,当下就伸手去拈了一个,然后放在铁胜男的碗里面,“这个也不错,清毒败火,就是皮扒掉了,功效不行,就要那种爆白浆的蛤蟆,方才称得上清毒败火……”
他这么一说,铁胜男顿时就联想到蛤蟆背上疙疙瘩瘩的样子,一时间没忍住,当即干呕了起来。
铁胜男旁边的铁蟒铁大侠,那叫一个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康飞哈哈笑着走到唐荆川跟前,随后就把刀递了过去,“如今这刀,就送与哥哥吧!”
唐荆川伸手接过,一按刀镡,把刀抽出半截来,借着案上灯火就去看,只见刀刃就如一片明镜,尤其可堪赏玩的是,虽是亮如镜,刀刃上面却依然清晰地浮现着刃纹……他伸手拿指腹在刀刃上轻轻一拭,顿时就感觉到了刀刃的锋利,指腹间传来一阵利器刮手的细微砥砺感,他是个好武的,自然喜欢兵刃,顿时就感觉胸中说不出的畅快,一时间,文思如尿崩,当下大喊,“拿纸笔来。”
这驿站的驿臣是唐荆川的头粉丝,闻言屁颠颠就从怀中摸出一支笔来递给唐荆川,跟着,又从怀中掏出几张纸来,放在桌上,自己用衣袖去把纸张给抚平了。
最后,他这才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瓷砚来,有个盖子盖的好好的,微微使力气把盖子掀开,里面却是上好的墨磨好的墨汁。
“请老大人用墨。”驿臣毕恭毕敬把砚盒双手举起。
唐荆川哈哈一笑,伸手过去,把墨舔得饱饱的,随后挥毫写到
遇仙赠我日本刀,鱼须作靶青丝绠。
重重碧海浮渡来,身上龙文杂藻荇。
怅然提刀起四顾,白日高高天冏冏。
毛发凛冽生鸡皮,坐失炎蒸日方永。
闻道倭夷初铸成,几岁埋藏掷深井。
日淘月炼火气尽,一片凝冰斗清冷。
持此月中斫桂树,顾兔应知避光景。
倭夷涂刀用人血,至今斑点谁能整。
精灵长与刀相随,清宵恍见夷鬼影。
迩来鞑靼颇骄黠,昨夜三关又闻警。
谁能将此向龙沙,奔腾一斩单于颈。
古为神物用有时,且向囊中试韬颖。
康飞这时候歪着脑袋就在旁边看,一时间,极为佩服唐荆川。
学霸就是学霸,挥毫间就是一首诗,而且还不是四言,却是二十四言,虽然不是歌行体的叙事诗,比起普通绝句,却是足够长了。
这么长的诗,结果人家连磕巴都不带打一个的,直接挥毫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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