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行人皆是三三两两,手中茱萸与酒,一路谈笑风生。
逢年过节,少年就如今日般,都喜欢坐在酒楼门槛,看着天,看树,看彩灯,看行人,看着人们成双成对,眉笑眼开,那时,他觉得他们就是自己和爹娘。
所以苏长莫喜欢过节,喜欢看着人们亲朋一堂,背大捆的茱萸,送免费的花灯,别让人们因为这些少了过节的兴致,多好的事,这是天底下极好极好的事啊,能耐大了去了。
少年心神悠悠,不经意间,背越挺越直,头越昂越高。
男子双目无神,视线落极远处。
这小子,神魂倒是不俗,禁得起一声仙人唤灵,若是常人,今后恐怕便是一生痴傻。
苏长莫回了回神,看了眼身旁男子,自己这么多年第一次两个人一起去北山。
少年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了,今日登高,落单的人,背后肯定都有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吧。
还没来得及接着悲天悯人,苏长莫心里突然又浮现出那张近在咫尺的笑脸,惊悚!太惊悚。苏长莫狠狠瞪了眼男子,加快了脚步。
差了半步的男子,嘴角上扬,大袖飘飘,恍若神人。
到了山下,苏长莫率先停步,转身盯着男子,意思再明显不过,山在这儿,各自登山,分道扬镳。
男子双手置于腹前,手中拿着枝茱萸,苏长莫微微诧异。
“一起吧,我去碑林,不会打扰你。”男子语气,不容置疑,率先一步,开始登山。
苏长莫心中诧异,还未开口便身侧无人。一路相伴都到了山下,也没得必要这会非得分开,虽感无奈,但仍然扶了扶食盒,紧跟其后。
苏长莫越发确定,这人脑子肯定不对劲。
小镇只有三座大山,最高的云涛山说是野兽极多,从记事起便已封山,紧紧相依的便是夫子庙坐落的苍桐山,只比云涛山矮了一截,山势极陡,风景极佳,也是平日里游人最多,小镇居民登高的唯一去处。
脚下的北山,高度不及苍桐山一半,虽和苍桐山相隔不及一里之地,却是全然不同的风貌,树木稀疏,乱石林立,花草难寻,称之荒山,亦不为过。
登高之日来此山,何况还是去那连鸟兽都不去的碑林,你说不是脑子有病,能是啥?当然,自己和他还是不一样的。
苏长莫将手中茱萸插在衣领处,双手牢牢抱着食盒,抬头望去,抛开男子莫名其妙的举动,只看此时背影,还是十分伟岸的,比自己见过的所有男子,都高。感觉将眼前山路撑得满满当当。
不知是不是此间原因,这条往年安静荒芜的小道,今日倒不是过分冷清。
少年这些年在酒楼,见得怪事,不算少,今日虽有意外,倒也不至于如何慌乱。
酒楼本就是做的与人打交道的生意,形形色色的人,稀奇古怪的事,茫茫多,耐不住性子,控制不了情绪,是断然不行的。而恰巧在这方面,少年做的不错。帮工五年,大错一件没有。
当年父母逝世,少年其实三个月后就知道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又哪有能赌堵上的妇人嘴。
少年长大了,没去私塾,可是慢慢识字,道理也懂得越来越多。很多事,心知肚明,但他从没开口问过老拐叔,老拐叔也从未提过只言片语。即使是爹娘的事,也一句未提,有些事,只要提起,不论有心无心,在别人看来也许就都是兴师问罪,少年不愿意如此,他是店小二,他是掌柜,也是恩人。能活着,便已是世间最大的恩赐。
爹娘的墓,在小路尽头右边,碑林在左。
虽是有些气喘,但转眼已到小路分岔口,男子停步转身,正对着少年。
“一会要不要等我一起下山?”
苏长莫一愣,这人,怎么这么不见外呢?还没来及张口。男子伸手轻抚少年头顶:“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苏长莫下意识躲了躲,没躲开,抬头时,男子已经在好几步开外。
腿长就是好,走的真快,少年转身,脚下生风。娘最吃青笋了,这青笋是我亲自采的,口味不重,就放了一点点辣椒,鸡蛋还是今儿炒的有点焦了,委实是刚被吓得不轻,要是不好吃,你就少吃点,不吃也没事的,都给爹吃,百花糕是今日新做的,娘你多吃点。
少年嘴角上扬,将酒菜都放在墓碑前,茱萸碑前各一枝。
爹,这酒是我新琢磨出来的法子酿的,连老拐叔都不知道呢,我尝着还行,就是比着其他酒,时间久点,去年就给你酿了,前几天时间才刚够,就不等到过年了,先给你尝尝。少年双手抱膝,坐在两个墓碑前,不及碑高。
少年未张嘴,但心里邻里琐事,喜乐见闻,一件件一桩桩,如高山流水,缓缓流淌。
小镇里老人闲聊说过,说给阴间人的话,心里想着,对方就听得到,说出来,会给阴差听了去,说不定还会亡人招来祸端,所以少年这些年来,来的次数极多,坐的很久,唯独没张过嘴,没流过泪。
脚下寸地,头顶高天,无声无息,有大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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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碑林,是个镇里老人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破败地方,从小路尽头左处,蔓延到整个山顶,皆是东倒西歪,残破不堪的古碑。
据说刚发现时从赤方国都城来了好些人,文字古老,无人认识。
无论官家还是平民,当时将此处掘了大半,一件值钱的东西也没找着,这才作罢。本来就破败不堪的地方便更加荒芜,平日里连个鸟叫也听不见。
整个小镇,来此处最多的人,当属苏长莫。
少年年幼,逢年过节来爹娘墓前,瞧着偌大一片碑林,虽看不懂碑文,但和爹娘的墓碑样式也相差无几,该是多少人的爹娘也睡在这里,不知是后代子孙有了出息迁出了小镇,还是有了不为人知的变故,才年年月月,没一个人来给上柱香,瞧上一眼,也给打扫打扫。
后来这些事就都是少年做了。
每次学着说书先生嘴里学来的话,敬酒扫地,喃喃自语:老祖宗们勿担心,儿孙后代,承祖上余荫,诗书庙堂,三军商贾,皆有建树,无奈山高水长,往复耗时,不能坟前尽孝,碑前柱香,儿孙们亦是深感疚负,待诸事妥当,必子孙尽到,立祠修碑,长跪谢罪。
少年每次说完,嘴角含笑,话虽不是你们子孙亲口说,但他们心里定是这般想,你们这些老祖宗们断然是不会怪他们的,对吧?哪有人怪自己孩子的!
最后,还不忘多说两句,也不知道你们是多大的大户人家,书香门第,我爹娘穷苦人家出生,若有冒犯到你们,看在我这么多年给你们酒喝,给你们扫墓的份上,你们可千万网开一面,都睡在一座山上,千万别和他们计较,他们是好人,言辞恳切,略显着急。断壁残垣,寂静如渊。
只是此日,这座古旧碑林,自青衣男子一脚踏入起,便山河倒转,气象惊人。
男子眼前,是一片无垠的血色世界,残肢断骸,流血漂橹,断手残足如山高,无头身躯入云霄,发似茂林,眼比高楼,巨大无比,数之不尽,血流如注,汇为江湖,男子抬头不见天穹,虚空之上,是一片悬空血海,巨浪滔天,更有瓢泼血雨,如天瀑倒挂,自地上江湖起,于头顶血海落,逆流而上。
男子站定,双手拢袖,学那少年,茱萸插在衣领间。缓缓开口:“老朋友见面,非要整这么大场面吓我?”
此方天地,无人应声,只是瞬间,血雨骤停,化为数以万计的刀枪剑戟,神兵利器,如海涌浪,冲向男子,声势浩大。
“这么多年不见,想不到你们怨气还是这么大。既然如此,那便不论交情,只谈生意,如何?”男子说话间,右手前伸,天地静止,刀剑悬于一尺外。
一袭青衣缓步向前,漫天神兵让出一条通道,青衣男子停在血海中央,粲然一笑,抬手间有石桌现于身旁,一酒壶,四酒杯,跃然其上。
“坐下说,山高路远,口干舌燥。”男子揽袖落座,抬头,石桌旁,一英俊男子,星眉朗目,金甲覆身,执戟而立,眼中怒意,如暴雨将倾。
“如果你们能杀到他面前,我为你们出手三次,至于结果,不确定。”青衣男子举杯道。
“哦?”金甲男子略感意外。倒酒言道:“你要什么?”
“你们收去那少年身上的神道传承,还要助我打散他身上的天道馈赠!”
“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值得跑这里一趟?”
“如果单单是其中一种,确实不难。”
“他的天道气运,这么强?比得上我神道亿万年的传承加身?”
青衣男子微笑不语。金甲男子沉声道:“你应该知道,他是我们最后的押注,你的三次出手,不够。”
“现在的我,此间事了,只能全力出手三次。”
金甲男子有丝不解道:“你该知道,此次是这方天地最后一次天道馈赠,打散了,便永远没机会站在最高处。”
“这就不该你管了。”
“这孩子,还有玄机?”
青衣男子面无表情。
尸山,血雨,杯酒,两人,推杯换盏,唇枪舌剑。美中不足,终究是亏欠的太多,怒火难消,只现身一人。
日头渐斜,少年起身:爹,娘,你们也回吧,这一次相见,不知你们要翻过多少座山,趟过多少条河,一定很远,很辛苦。
如果饭不好吃,记得梦里告诉我,食材我都备着,跑一趟北山,不远。
爹,娘,我十一岁了,我离着见你们,又近了一岁呢,你们别着急,回吧,山上风大……
碑前人越退越远,眼中碑越走越小。
碑林上空,一声巨响,青衣男子踉跄而出,血色世界,金甲神人,执戟劈砍状,缓缓收势。男子整了整青衣道:“暴躁,太暴躁!”
苏长莫坐在小路分岔口,神色有些萎靡,听得巨响,暗道一声不好,那男子莫不是个盗贼,要炸了碑林盗宝?
早该给说一声的,那儿没得好东西,少年刚刚起身,便看见那人,甩着八字步,大步而来,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男子刚到眼前便席地而坐,看着苏长莫拍了拍屁股旁边的空地。
“为什么从始至终不问我姓甚名谁,为何一路胁迫你?”男子低头看着苏长莫。
苏长莫遥遥望着小镇道:“酒楼的规矩,不能随便打听客人的事,如果客人要说,听着就是,所以---”
“说实话。”男子毫不留情的打断了苏长莫的话,不过语气,很是温和。
苏长莫看了眼男子,四目相对,两个男人,都没躲闪。
收回目光,苏长莫低头顶在双膝上,“说书先生的故事里,也有个卖酒的小童,就因为说了句过路官爷这是去哪儿,莫要太过辛劳,停下来喝杯酒水再走,就被官爷下马,一刀分尸,还留下句,军机要事,贱民何敢!”
男子呀然,温声道:“这么怕这世间人与事?”
少年好像有些意外男子会如此说,想了想,低声道:“倒不是怕,只是不敢,”说完扯了根野草,绕在手指上。
似是觉得不妥,紧声道:“也不对,只是不想麻烦别人。”
少年难得说完主动看了眼男子,眼神奕奕,不过略显慌乱,这是他第一次向着外人说这些,老拐叔,他也未曾说过。
“为什么觉得会麻烦别人?你经常给别人惹麻烦?”男子微笑出声道。
“那倒没有,我只是不想,我是见过的,唐英和人打了架,不管对错,唐叔叔都要去给人家赔礼道歉的,还有穆浩儒,不好好读书,他爷爷还要带着他去学堂给先生认错,你想啊,那多不好,何况我还没有---”少年的话戛然而止,脸色涨红,不对,不应该这么说的,怎么能这么说呢?爹娘听了会不开心的,呸呸呸,少年有些自责。
男子善解人意的岔开话题,伸出手臂揽在少年肩头:“想不想有天什么都不怕,想干嘛就干嘛?”苏长莫有些异样,从没长辈摸了自己头,还搂着自己肩,这感觉……苏长莫有些慌乱,倒没听清男子说了什么。
男子盯着少年,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再次开口道:“想不想读书?”
苏长莫扭着脖子惊讶道:“这你都知道?”
男子挑眉:“那是,这天下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呢。”苏长莫以手拍额,这人,脑袋果然还是有点不正常的。至于读书,少年是真的想,其他事,他不在乎,委屈也罢,比不上别人也罢,那都是毛毛雨,唯独读书,少年心神往之。
老拐叔是个很古怪的人,神出鬼没,性情不定,这么多年,除了吃喝,从未过问过他的任何事,所以自己,除了吃喝,也是没麻烦过老拐叔一件事,从不越雷池半步,即使他连雷池在哪儿都不知道。
小时候滚得一身泥也罢,看见好吃的糖果也罢,老拐叔,连个眼神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即使自己知道,只要开口,老拐叔一定会买的。但是他从小到大,没对老拐叔提过半个要求。
少年当他是恩人,大恩人,却也仅仅只能是恩人,无法亲近,可跪拜谢之,却不可携手比肩,撒娇耍混,喜乐同享。
到了读书的年纪,少年主动说不想去,没理由花老拐叔的钱。老拐叔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出,老拐叔没劝他去,他是开心的,却也是遗憾的。
开心的是读书这顶大顶大的事,他依然没麻烦老拐叔,少年心里敞亮,在他看来,向这世间任何人索取一丁点,都是大大的亏欠,自己能活着,就是这世界的恩泽。遗憾的是,先生书里,那些白衣飘飘,花间吟诗,月下舞剑,长路漫漫,上下求索,巍巍朝堂,为民立言的人儿,终究是做不成了。
少年心神缥缈,一时忘了言语。
男子双目,有悲有喜,对他而言,清瘦少年,心如沃野,千里如碧,自始至终,纤毫可见。
少年回神,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出神太久,也不知道该不该接着刚刚男子所问开口,
“无妨,本就是闲谈,没那么多规矩”男子揽着少年肩头的手转而捂住少年头顶。
少年惊讶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男子笑的更加放肆,“不是说了,这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少年听完就有些后悔,忘了,问这干啥。这人脑子总归是有点问题的,问题不大也是问题啊!
苏长莫将男子手从头顶拿开,问道“问了我那么多,那你呢?”
男子转头望着少年,“怎么,酒楼不是有规矩吗?怎的,不怕我?不怕麻烦了?”
苏长莫气呼呼瞪了眼男子,一声不吭,心里却同样微感诧异,自己今儿个胆子确实大了点哦?对青衣男子,他隐隐觉得,不是坏人,更可怕的是,他觉得这男子,似曾相识。
男子学着苏长莫将下巴放在双膝上,声如暖日,“我啊,是个老天不喜,人间不爱的该死之人,可是奈何我厉害啊,也就成了个孤魂野鬼。前尘往事,不提也罢,至于今日为何一次次胁迫你,是因为甚是想念啊---”一个长长的尾音,深深藏进去了男子没有说出口的好久不见。
男子歪着头,盯着少年的双眸,在那双眸子里,似乎有一个提酒背剑的男子,声声唤着达歌,呼啸而来。
男子眼神湿润,少年一脸茫然。
“我叫达歌”
“噗---”本来听得热÷书精会神的少年瞬间破功,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立马又以手死死按在嘴上。
“想什么呢,是通真达灵,可歌可泣的的达歌”男子故作严肃,高声辩解道,但同样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丝丝笑意。
男子抿了抿嘴接着说道“我向来四海为家,游历天下,今儿救死扶伤,明儿行侠仗义,晃着晃着就到了这儿,听说这儿有个碑林邪性,就来看看能不能降个妖,除个魔,至于为什么找上你,着实是瞧见酒楼名字起的好,酒名也好,而你,长得潇洒帅气,甚得我心”一句句掷地有声,慷慨激昂。
少年一声长叹,心里骂了声自己,看来自己脑子也不过够用,明知道是这么个不着调得人,为啥还在这儿浪费时间,怕是自己今儿个心眼儿也缺了块,回去得吃点鸡心,补补。
苏长莫起身,低着头冲下山去。
“怎么走了啊?我还没说完呢!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尿的我满身都是啊,你倒是听我说啊----”青衣男子搂着两个如云大袖,在后面气势磅礴一路追去。
少年耳中,唯风声呼啸
碑林处一道红光,俶尔远逝,似是故意从男子肩头穿过,撞得男子一个趔趄,向着少年后背,一闪而没。
男子戏谑一笑:“挨了一戟你都不给,这儿会倒主动送来,下贱!真下贱!”说话间,撅起屁股,跑得飞快。
身后一切,苏长莫一概不知。红光在少年背部消失之时,小镇官邸处,一道神虹,冲天而起,直入云海,青衣男子抬了抬眼皮:“不识时务”。云海之上,一缕清风落在身背道剑,张目四望的中年男子脸上,一声惊雷,云海撕裂,道剑男子以脸朝地,直插而下,电光火石间,官邸有洞,深及九里。
弹丸小镇,风波暗涌,这次世人眼中的天道馈赠,万年难遇的大道种子现世,四海七周齐热÷书的一场大争,不是又要吊出多少万年王八蛋,人间,天上,都不是太平年份啊!青衣男子若无其事继续下山,嘀嘀咕咕:小莫啊,咱都不要,啥都不要,残羹剩饭,拾人牙慧的事咱不做。
北山之上有风起,黑云密布,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苏长莫暗道一声不好,自己走惯了山路,也不知道那人,走到了何处,可别出了意外。
少年停步回首,一头撞进宽广胸膛,男子紧随其后,不及寸许。
苏长莫困窘抬头,青纸油伞,头顶高悬。
男子轻轻转正少年肩膀,示意少年,迈步下山,苏长莫莫名心安,嘴角微扬。
“先生哪里来的伞?知道今儿个有雷雨?”苏长莫悄声问道。
男子神色高昂:“不知道,但我这双大袖,天地都装得下,怎会装不下一把纸伞,咱啥都有,不怕!”
少年一声嗤笑,也不做声。傻就傻吧,是个好人就行,脑子这东西,强求不来的。
少年凝神,男子唇间有歌出:
山雨骤
初与少年游,并髻轻走
谈笑江山,翻雨覆雨手
未知天倾,千里共绸缪
陈酿犹在手,倾盏尽瓯
旧友可否,共山雨风满袖
…………………
心间暖日清风,足下山高水阔。
天地风雨,油纸伞外,山高小路,四目含笑。
小镇酒楼,墨匾金字,上书“水云间”门前三尺,鲜衣怒马,有少年,狭刀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