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万木争荣,小鸟在树枝间边歌边舞,带着花香的和风从窗缝里门缝里悄悄地挤进屋子里,又是一个撩动人们心弦的星期天。
谭小虹显得很兴奋,早早地就换好了衣服,坐在沙发上一边等待,一边不停地催促谭森,让他也赶快换衣服。谭森伸出手指,指了指卫生间,悄声对女儿说:“你着急有什么用,你妈妈刚进去‘改头换面’,没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出不来,再说你妈妈要的车也还没有来,你耐心地等一会吧!”
谭小虹噘起小嘴说:“请我们吃饭,也不让我们心里痛快一些,拿什么架子!一家人出去打个的有多好,还非要从单位要台车摆谱去送我们。现在不让随便使用公车了,她就不怕别人提意见。再说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说话,旁边坐着个熟悉的司机多不方便呀!”
谭森也在沙发上坐下来,劝女儿说:“别发牢骚了,你妈妈平时工作很忙,今天难得与我们一起出去吃一次饭,要不是她这个月拿了八千块钱的广告提成,情绪很好,也不会让我打电话把你从学校里叫回来,一起到外边去吃顿饭。有些事情你还不太明白,一般来说,男人喜欢表现自己,女人喜欢打扮自己,特别是上了岁数的女人,打扮得体面一些可以增加自信心。你本来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该找男朋友了,可整天还是闺中少女不知愁,一个人无忧无虑地生活,只知道傻学习,我和你妈妈都非常着急。”
“我知道自己的价值,适当的时候会把自己‘推销’出去的,您和妈妈不用担心,我虽然不是什么‘紧俏商品’,但也不至于成为‘积压物资’吧!”小虹听了爸爸的话,调皮地说。
“你的事情我和你妈妈还准备专门找时间给你谈一谈,这件事情今天先不说了。你们学校最近又有什么新鲜事,讲给爸爸听一听。”
“好吧,好饭不怕晚,咱们就再耐心地再等一会。”小虹向谭森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说,“我们班有个家在北方小县城的同学,特别爱虚荣,他刚读研的时候对别人说,他爸爸是‘所长’,母亲是‘处长’。过了一年多的时间我们才知道,他爸爸是一个负责清扫公共厕所的临时工,母亲是一个事业单位自行车存车处的管理员。他要是一开始给我们说了实话,不会有多少同学歧视他,因为我们学校农村的学生也不少,与我们这些城里长大的学生相处得也不错,但是他没有勇气说明父母的真实身份,我们倒是有些看不起他。我本人对农村和小城镇出来的学生非常尊重,总觉得他们能够从小地方到大城市来读研究生,比我们这些在大城市里长大的孩子要多付出更多的努力。但是有些学生自己看不起自己,甚至看不起自己的父母,这就使人厌恶,被人瞧不起。还有一个与我一个年级的学生,开始他对别人讲他的父亲是‘务农’的,我们都以为他父亲是农民,后来才知道,他父亲是某个省农业厅的厅长。这个学生平时办事比较低调,生活上也非常节俭,与其他同学的关系都很融洽,他属于比较谨慎、不事张扬的那些种人,我们都非常佩服他。”
“苦难的生活经历是一个人一生的财富,农村的孩子应该把它作为自己以后在社会上生存和发展的资本,要加倍珍惜,而不应当自惭形秽,自尊者人必尊之,自贱者人必贱之。我很欣赏有人说过的一句话:在人之上时,要把别人当人;在人之下时,要把自己当人。在人之上时过于自信,或者在人之下时过于自卑,不但对自己的发展成长不利,也容易助长社会上的不良风气。”
“爸爸,您说的真好,颇有哲学意味。”
“不要这样讲,你妈妈听见了,又要说我们父女两个人是互相吹捧了。”
楼下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小虹站起身来,跑到窗口往下一看,见妈妈单位的本田车已经停在了楼下。
“过去大姑娘上轿的时候是不是就像妈妈这样啰嗦?”小虹看到卫生间还关着的门,不满意地问谭森。
谭森笑着说:“大姑娘上轿前的打扮是比较啰嗦,因为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不过,你妈妈今天好像不是要‘改头换面’,而是要‘脱胎换骨’,这说明她对我们一家三口出去吃饭这件事情非常重视。”
谭森的话刚落音,卫生间的门开了。
“你们俩又在嘀咕什么?”殷玲用梳子拢着湿漉漉的头发问谭森。
小虹抢着回答:“我们没有嘀咕什么,是正常谈话。”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曾经是我身上的一部分,你有几个鬼心眼子我还能不知道!”殷玲不满意地看了小虹一眼说。
“您是曾经给了我的身体,但是,我现在心里想些什么您并不清楚。”
殷玲还想说什么,谭森嗅到了火药味,知道“消防车”该出动了,制止住妻子,对女儿说:“汽车已经在楼下等一会了,把你妈妈的风衣拿上,咱们赶快走吧!”
海鲜城瀑布式的霓虹灯晃得人眼花缭乱,殷玲披着风衣,熟练地走上台阶,像一只蝴蝶,率先飘进旋转门。小虹挽着谭森的胳膊,跟着殷玲进入流光溢彩的大厅,禁不住轻声喊道:“哇,真华丽!”谭森悄声对女儿说:“我最不愿意到装饰华丽的地方吃饭,因为华丽装饰的费用都是从食客的饭钱里边开支的。”
坐电梯上到二楼,服务员把一家三口带进了殷玲预定的单间。
“司机怎么还没有上来?”谭森问殷玲。
“我给了他两百块钱让他在楼下自己买着吃。”
“那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以为他愿意坐在旁边听我们一家人谈论家务事吗?”
一家三口人入座以后,殷玲开始点菜,谭森看到她点了每位一杯一百八十八元的鱼翅汤,又点了每位一份一百六十八元的鲍鱼泡饭之后,坐不住了,吃惊地说:“自家人吃些家常便饭就行了,点那么贵的菜干什么?”
“家常便饭还用得着跑到这里来吃吗?你还没有看明白吗,这个地方是物贱人卑,车贵人尊,如果你从公共汽车上下来,再点几十块钱的饭菜,连服务员都看不起你。”殷玲没有听从谭森的话,自己只管接着点菜。
谭森在心里暗自算了一下,殷玲点的饭菜加上酒水,总共将近两千五百块钱,禁不住说:“我们这一顿饭差不多把半个平方米的经济适用住房都吃进肚子里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