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人各自上床,但是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 ? ?
梁兴在想,人造就了钱,却又被钱绑架,甚至于一些本来还比较有才华、有骨气的人也成了钱的奴隶,老崔这个人要真是像群众议论的那样,就太令人遗憾了。
吴春芳在想,梁兴是属鸭子的,肉煮烂了,嘴也是硬的,他心里也清楚现在有些领导干部的德行,嘴里又不肯承认,死守着自己用虚荣心构筑的防线。
朝生在想,自己过去总是用美好的愿望装点现实,现在才看到了人生道路上的坑洼不平,从虚幻的天空坠落到现实的土地上,自己看清了一些问题,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有些领导干部讲起原则来,慷慨激昂,唾沫四溅,干起私事来,为所欲为,令人指,表演技巧让一些影视明星都自叹不如。如果声调高就是好歌手,驴子都成了音乐家;如果面孔黑就是包青天,市场上的墨汁一定畅销。
朝生前一段时间的情绪一直比较低落,他觉得自己以后继续复习下去,以后可能会没有信心再去考研,准备退而求其次,进不了理想的学校,就去一个一般的学校。他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的计划,悄悄地找了几个与自己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和同事,想请他们帮忙出出主意。结果是自己的自尊心再一次受到损伤。世情知冷暧,人面逐高低,朝生找来找去,落了个更加伤心。
最近几天,朝生下了决心,与其在一个不理想的学校学习几年,心里不痛快,还不如不去,干脆,继续复习,伺机再考。
月光似银,夜凉如水。秋天的脚步悄悄走近了这个大都市,朝生的心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又是一个周五的晚上,朝生在市中心的一个快餐店里和一个女孩子一起吃过饭,很晚了才回到家里。他回家布的消息,让爸爸妈妈都吃了一惊,梁兴脸上的不满表情毫不掩饰、通俗易懂。
“交女朋友是你自己的事,我和你妈不会不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你不能悄悄地与一个女孩子联系了一段时间,都要考虑结婚问题了才给我们讲。现在有些年轻人的恋爱过程,有时候长得让人不可思议,有时候又短得使人难以理解,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梁兴的话还没有说完,吴春芳就在一旁急得拉着朝生的胳膊,一个劲地问他:“她个子多高?在哪个单位工作?家里边------”
梁兴不耐烦地对吴春芳说:“你还有完没完,他要是愿意,让他自己讲。”
“她是本市驻军医院的医生,家也住在部队大院,母亲已经退休,父亲是一般干部。”朝生说着,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是在背诵一个无关的人的履历。“人长得------一般,个头大约------一米六多一点。”
“你不是说明年还要争取读研吗?”梁兴问他。
“结了婚先不要孩子,对考研不会有太大影响。”朝生回答,脸上依然是那种让人琢磨不透的表情。
梁兴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起身走了,留下吴春芳还在缠着朝生问这问那。
朝生没有向父母全讲实话,他放大了女朋友的尺寸,说她身高一米六多一点,其实她连一米五九都不到。他也降低了女朋友父亲的级别,说他是一般干部,实际上他原来是某个大军区的副司令,去年刚调到总部机关来。
他的女朋友姓林,叫林凌。
林凌和朝生同岁,比朝生还大几个月,她身上没有一些**惯常的那种骄态和娇气,泼辣大方,待人诚恳,与什么人都处得来,与什么人都谈得拢。因为朝生他们研究所的医疗体系在她们医院,身边认识她的人并不少,而且一提到她,都是一片赞扬声。
经人介绍,朝生同意与她先接触一下,尽管他以前听到别人说她的长相“一般”,第一次见面,他还是吃了一惊,幸亏自己的视觉承受能力还比较强,才壮着胆子又认真地看了看她。林凌企鹅一样的身材显得有些臃肿,南瓜一样的圆脸红得如同衔山的夕阳,腊肠般的十指分不出骨节,是一个让男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的女人。别看林凌长得不怎么好看,她还崇尚“自然美”,一般不打扮自己,她有一段著名的论断:“女孩子美化了自己的脸,就是击打了父母的脸,那是你对他们生产的产品不满意的表现,想进行再加工,要是对父母的劳动成果不满意,有本事你可以要求退货呀!”平民的孩子打扮不打扮别人不在意,长家的孩子不打扮就招来了如潮的好评,什么“艰苦朴素”,什么“平易近人”,群众倒是给她做了几件华丽的外衣。
林凌谈恋爱的历史不短,已经在自己工作和生活过的圈子里有过几次交友的经历,用林凌自己的话讲,有些小伙子找女朋友,是傻小子买西瓜,里边的生熟不管,光挑外表光滑的。她同意和朝生见面,是因为听到别人议论过他的为人,她喜欢朝生的深沉、有主见,当然,那是见面之后的事情。林凌心里也清楚,对于一个二十六岁的丑姑娘来讲,自己好比是长满了杂草的土地,正期待着垦荒的犁铧,她要尽快把自己嫁出去。与朝生交朋友,她并不想把家庭作为法码,也不会认为找个比爸爸职务低干部的孩子是屈尊下就,更不会盛气凌人,对朝生居高临下,这也是朝生和她见了几次面之后,逐渐对她有了一些好感的原因。至于朝生在开始的时候为什么同意和林凌展关系的真正原因,别人有一些猜测,但朝生一直秘而不宣。
朝生知道父亲的脾气,他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父亲的职位比他高。尽管母亲再三追问,他仍然含糊其词,没讲真话。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而且丑媳妇最终也要去见公婆。
所以,他要尽快将生米做成熟饭。
秋暮霜冷,树叶在冷风的摧残下,沙沙作响,如泣如诉。
朝生看着装修好的新房,心里说不上是幸福还是难过,他感到自己的头脑已经有些麻木,不管是品尝选择对了的甘甜,还是吞咽选择错了的苦涩,他今后都不准备庆幸或者后悔,反正茅房和厕所一个样。
饭店里张灯结彩,宾朋满座。
朝生结婚了,他企图在感情的废墟上尽快埋下爱情的基石。
他觉得婚礼和葬礼在同时进行,参加婚礼的是他的身体,参加葬礼的是他的心灵。
婚礼主持人的语调也像是在致悼词。
林凌潮红的脸和伴娘苍白的脸都像是涂了太多的脂粉,像殡仪馆里的死人刚刚化了妆。
朝生觉得今天的喜事办的有点滑稽,自己不过是被别人提着线操纵的木偶。
梁兴的脸板得如同朴克牌上的连体人头像,只有在别人和他说话的时候,才有一线机械的笑容。只有撒谎的嘴巴,没有骗人的眼睛,朝生和林凌谈恋爱之后,他就现,儿子生活的罗盘已经掉转了方向。
吴春芳今天的角色最难扮演,心里喊着苦,嘴里还要叫甜。
林凌爸爸位高权重,工作繁忙,没有来参加女儿的婚礼,林凌的妈妈由吴春芳陪同着,参加了婚礼的始终。吴春芳这段时间哭过好几次,颗颗眼泪都饱满晶莹,货真价实。但是,她今天堆满笑容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一点伤心的痕迹。朝生把林凌第一次领回家之后,吴春芳满肚子不乐意,林凌现在的单位就是她以前工作过的医院,听熟悉的同事讲,这姑娘就是长相差一点,其他方面都还算不错,她才得到一些安慰。
朝生结婚过去一段时间了。
朝阳把光芒洒向大地,抚慰着被冷风折磨了一晚的房舍树木。
梁兴家里今天生了两件事情,一是有人打电话传过消息来,梁兴提升政委的议题已经在上一级的党委会讨论通过,并且已经上报;二是在学校当副政委的崔文才主动给梁兴打了个电话,埋怨他今年在朝生考研的时候为什么不给他打招呼,并且许诺说,朝生明年考研的事情不用家里再操心,由他全权负责。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