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里边的“官”和“官”可是不一样,在基层部队当个连长就可以牛皮哄哄,“连长,连长,半个皇上。”通信员给你早上把牙膏挤在牙刷上,晚上把洗脚水端到床头前,你没有想到的事情有人早就替你想到了。肖永福刚调到领导机关的时候是副营职,后来又调到正营职、副团职、正团职,直到副师职,按说级别也不低了,可是在部队领导机关里,他还只能算是个平头老百姓,与战士们一样出公差、卖力气。去外地拉东西,他与司机一样,裹着大衣,缩着脖子,坐在驾驶室里,脚丫子冻得像猫咬鼠啃的一样难受。
有一次,肖永福带着几台大卡车去湖北拉广柑,中途住在一个县城的小旅馆里。吃过晚饭,他把战士们安排好以后,就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刚看了一会电视,正准备上床睡觉,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响了,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说:“大哥,晚上需要不需要找人陪一陪?”
肖永福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生气地说:“你不要叫我大哥,听口音你岁数不大,论年龄我可以当你的叔叔、大伯,你去陪别人吧!”
过了一会,电话铃声又响了,还是那个女子的声音:“大哥,听着,你不要放电话,我就是喜欢年龄大的------”
肖永福来了劲,用生产队长教训二流子的口吻,对着电话大声说:“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事不好,啊!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年轻人------”
对方知道这宗买卖做不成,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不需要陪就少放屁!”先把电话挂了。
战士们住的房间里有没有这种电话?肖永福连忙穿好衣服,给他们去打“预防针”,要求他们夜里不准出屋门,有尿撒在脸盆里,电话铃响了谁也不准接。
回到自己的房间,肖永福掐断了电话线,一个人还在那里生闷气:“他妈的,过去没有参加过打仗,现在倒是经历了战争,差一点被糖衣炮弹击中。”
最难办的事情还是冬储大白菜,每年的秋天一过了“霜降”,肖永福就要跑郊区的菜地,找到合适的菜源,给菜农达成协议,把要买的白菜预定下来。等白菜长好收获以后,再安排汽车拉走,组织人员分发。分大白菜时候的场面蔚为壮观,大卡车组成的车队将大白菜运到大操场上以后,上磅过称,合理分配,男女老少齐上阵,各种工具显神通,有用小孩车推的,有用自行车驮的,也有用三轮车拉的,像蚂蚁搬家一样,马路上,楼房下,全是捣咕白菜的人。这时候你再瞧瞧肖永福,站在大卡车上,嘴里叫喊着,双手比划着,如同指挥千军万马作战的将军。
有个年纪不大的干部找到已经喊哑了嗓子的肖永福,怯生生地问:“肖秘书,我那个宿舍楼离这儿比较远,能不能找个战士用三轮车帮我把那几百斤大白菜搬一搬?”
“不行,”肖永福正是在着急上火的当头,不客气地对那个干部说,“战士们都在给退休老干部和遗属们帮忙,你分的大白菜让你那小媳妇出来一块搬,不要有了老婆舍不得使用,天天当花瓶供着,别人吃白菜,你还想白吃菜!”
那个干部是有名的“妻管严”,平时在家里涮碗扫地洗衣服老婆都不动手,都是他一个人干,他哪里还敢让老婆再出来搬大白菜,他在肖永福面前讨了个没趣,自己悄悄地到一边慢慢捣腾去了。
肖永福是个直性子,刚调到机关的时候说话还比较注意,后来资格老了,职务高了,人也熟了,有时候说话就不太讲究方法方式了,大伙知道他平时工作很辛苦,是个有嘴无心的人,一般也都不与他计较。
每年冬储的蔬菜品种当然不只是大白菜,也有萝卜大葱什么的。冬春季节,机关宿舍楼前边有一景,就是这里一堆、那里一簇的埋着各家各户分的大葱,什么时候想吃的时候就拔一棵。有一年的春天,有个干部对肖永福说,他家的那一堆大葱总是被别人“帮”着吃,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好事。也有另外一个干部对肖永福说,他家的大葱也总是不断地被别人拔走。肖永福心里嘀咕,机关干部中会有这种人,能办这种事?他像包公办案一样来到现场,结果发现两个干部都把剩了没几棵的那堆大葱说成是自己的,而旁边的一堆大葱,肖永福一看就知道,是50斤一个人份的,上边已经长了几个花骨朵,倒是一棵都没有动,于是他知道了,他们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记错了地方,把别人的大葱当成了自己的大葱,他就又好气又好笑地指着剩了没几棵的大葱对那两个干部说:“以前是你们两家合伙吃这一堆,以后你们两家接着合伙再吃那一堆!”
肖永福这个行政秘书的主要工作,当然也不是只管买肉分菜,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早上出操喊队就是其中的一项。
有一天的早上,肖永福看到出操的人员到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整队,声音嘹亮地喊了一句:“立正,向右看——齐!”
这时候,他发现有两个干部心不在焉,动作也不太规范,就不高兴地对其中的一个说:“徐参谋,我让你向右看,你怎么向后看?现在又不是分土豆,看准了哪一堆大挑哪一堆。”接着又训另外一个:“赵干事,你把腹部收一收,队伍里只要是有你往那里一站,排面上就多出来一块来,经常抱怨生活不好,肚子还吃得那么大!”
大伙都歪着脑袋听他训斥那两个年轻的干部,办公室的齐主任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对他讲:“肖秘书,你先让大家‘向前看’,把脑袋正过来,然后再说别的事情好不好。”
齐主任是肖永福的直接领导,肖永福听了齐主任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应该再喊个口令,让大伙把脑袋恢复原位以后再训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