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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机关 小干部(一)

    某部队大院机关门诊部的三层小楼掩映的法国梧桐的浓荫之中,在秋风中摇曳的枝叶,把自己的阴影隔着窗户玻璃投射到值班室的办公桌上,并不断地变幻着图形。双休日来看病的人不是很多,内科医生曾辛欣一个人在翻看着医学杂志。

    “您好,曾医生!”

    曾辛欣抬起头,看到杨峻山站在值班室门口,正笑迷迷地望着她。

    杨峻山是去年刚调到机关来的年轻参谋,面孔狭窄,五官紧凑,高挑削瘦的身材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像是一根竹杆支撑着的稻草人。

    因为杨峻山经常到内科来看病,曾辛欣与他还比较熟悉。

    “哪里不舒服?”她问杨峻山。

    杨峻山在曾辛欣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阳光灿烂的脸上晴转多云,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表情痛苦地回答:“嗓子痛,可能是和我们局的王参谋一样,会阴发炎。”

    曾辛欣“卟哧”一下笑了,红着脸说:“你胡说什么呀!”

    杨峻山一本正经地说:“不骗你,这两天喉咙里喝水痛,咽唾沫也痛。”

    曾辛欣让杨峻山张开嘴,用压舌板压住他的舌头朝喉咙里看了看,开了一张单子递给他说:“到治疗室去打青霉素。记住了,你患的是会厌炎。”

    杨峻山接过单子,疑惑地说:“我得了会咽(厌)炎?不是那个什么------”

    “还是高参呢,连这个都不懂!”

    杨峻山脸皮比窗纸还薄,自尊心却比泰山还重,最怕别人说他有什么事情不懂,面红耳赤地争辩说:“我没有学过医,当然不懂了。你们的门诊部的人都是学医的,有些人还不是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吗?听说门诊部前几天知识测验的时候,有个女卫生员把‘心脏在什么部位?’的问题,回答成了‘在肚子里’。”

    “她答的很对嘛,心脏就是在肚子里。”曾辛欣有意和杨峻山开玩笑。

    “不对!”杨峻山拍拍腹部,又抬起一条腿说,“人有两个肚子,一个大肚子,一个腿肚子,谁知道她说的是哪一个。”

    “别贫嘴了,快去打针吧!”

    隔壁传来杨峻山和女护士嘻嘻哈哈的说笑声,曾辛欣没有心思再看书,眼睛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五官科的杨医生前几天对她讲,机关有个单身参谋条件不错,很有才华,人品也好,如果曾辛欣有意,他可以从中牵线,当个介绍人。曾辛欣刚与原来的男朋友分手,正在失意的时候,就点了头。

    曾辛欣心里在想,人们常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机关大了,也是什么人都有,杨峻山调到机关时间不久,就与门诊部的人,特别是与门诊部的未结婚的女孩子,熟悉得像是前一辈子就认识,平时眼睛毛倒睫、手上扎刺,都到这里来处理。而杨医生说的那个参谋,自己和他在一个大院里工作了好几年,竟然会对不上号。杨医生解释说,那个参谋不爱到门诊部看病,平时有个感冒发烧什么的,在抽屉里翻点什么药出来,随便吃下去,顶一顶就过去了。杨医生的话,使她对这个尚未对上号的参谋先有了几分好感。

    初秋的炎热天气是盛夏的遗孀,它对正在加班的年轻参谋毫无怜惜之心,把火苗一样的热风煽进窗户和房门,使办公室午夜的气温仍然居高不下。

    崔玉栋在微机上修改一份文字材料,满了烟灰缸,空了茶水杯,材料的最后一段才圈上句号。

    崔玉栋没有开空调,出了一身汗,他心里似乎觉得舒服了一些,鼻子呼吸顺畅,脑袋也不怎么痛了。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下午收到的家信,认真地又看了一遍。信是还没有使用过手机的哥哥写来的,上边没有寒暄的语句,开门见山地讲了村里修路、建水坝让每家里兑多少钱,患过脑血栓的父亲该去医院输液了,又需要多少钱------整个一封信,像是一份申请经费的报告。

    近几年,家里的生活每况愈下,老母亲住院、去世,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去年老父亲又一病不起,老人家身体尚好的时候,跟着村里的施工队,曾经天南海北地为别人修建了几十年房子,最后为自己的后代修建了一个债台。

    崔玉栋生活上的开支已经压得很低,平时在食堂就餐,都是买最便宜的饭菜。节假日不轻易上街,也很少探亲访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营门来电话”,接待客人时囊中羞涩的尴尬,是他最不愿意碰到的事情。所以,他很难遇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喜事,也不容易享受到“久别遇知已,相逢千杯少”的乐趣。

    二十六岁的崔玉栋看到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同事,多数结了婚,有的还生了孩子,他既无羡慕之意,更无嫉妒之心。经济上捉襟见肘的状况,使他不敢轻易涉足爱河,对于这类事情,家里来信从来没有问过,他自己似乎也觉得很遥远,婉拒了几个想要为他介绍女朋友的热心人。前几天,门诊部的杨医生又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一听杨医生介绍的是曾辛欣,还是有点心动。机关门诊部的工作人员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凭关系进来的,不是这个首长的子女,就是那个领导的亲戚,后台一个比一个硬。他们之中,真才实学的不乏其人,但图清闲、混日子的人也有不少,还有的人,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崔玉栋平时有病不愿意去门诊部,一方面是从小吃惯了苦,不娇气;另一方面也是不想为了取几个药片,去看别人的脸色。

    崔玉栋虽然很少到门诊部去,也不认识曾辛欣这个人,但他不止一次地听别人议论过她,说不上有口皆碑,也算是好评如潮。找女朋友虽说不能像杨峻山讲的那样“广交慎选”“宁滥勿缺”,一概的拒之门外也会引起别人无端的猜测,他答应杨医生,在适当的时候先和曾辛欣见个面。

    “怎么还不回去休息?”在值班室睡觉的赵参谋起来解手,见到崔玉栋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走过来,睡眼朦胧的问他。

    崔玉栋连忙把家信收起来,站起身来说:“杨峻山让我帮他修改一份材料,已经改好了,正准备回去睡觉。”

    “这个杨峻山,有了难题自己不会动手,总是求别人帮忙,怪不得总是没有长进。”

    “他这几天喉咙发炎。”

    “你不是也正在感冒吗?”

    “我是小毛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