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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对阵天骄之子

    赵昚心中清楚。

    但凡涉及到朝堂重臣的大事,没有几件是清清白白自然发生的。

    古往今来,权势斗争从来都是暗涌流动。

    只是今次这事,除了郡主被拐这一点上的生涩不自然,其他部分都浑然天成看不出斧凿的痕迹。

    从知晓郡主被拐,到剿灭义平庄,再到控制钱端义一家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主意,东西府众臣没有在此事上发表一点意见。

    在垂拱殿唯一争说了几句,也是汤思退等人想保钱端礼。

    这事阴谋味道不重。

    不过赵昚是谁?

    当了三十年太子,曾经还被如今的恩平郡王威胁到太子身份,又当了两三年官家,什么事没见过?

    就算这件事再清白,心中也将他归到阴谋之中。

    甭去管是谁设计整倒钱家。

    不过钱家是应该敲打一下了。

    第二日朝会。

    昨日垂拱殿重臣云集,算是一次小朝会,不过小朝会都被赵昚牢牢掌控,并没有讨论什么事,因此今日的大朝会,大庆殿成了一锅粥。

    就义平庄覆灭,衡州知州钱枫,工部司务钱鸣勾结贼子一事展开了激烈争论。

    棒打落水狗!

    赵惇看见了自己超过赵愭的可能,因此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和其交好的谏议大夫,御史台官吏已经六部官员,锋芒毕露,不仅要对钱端义一家大下死手,连钱端礼也不放过。

    当然,他们主要目的也是钱端礼。

    东府之中,包括洪适在内的,和钱端礼关系较好的人,则振振有词为钱端礼开脱——当然并不止东府,六部、御史台、谏议院、西府、九寺诸监中,什么光禄寺卿,什么工部侍郎,但凡能在朝堂发言的,纷纷站出来为钱端礼说话。

    竟有十数位之众,如此可见钱家的势力和名望。

    这还不算那些没资格参加朝会,又或者在五品以下不能说话的官员。

    可想而知,钱家的影响力。

    当然,这也可能是钱枫和钱鸣从义平庄得到的钱所用在的地方。

    随着这一片官员发声,为钱端礼开脱的声势顿时成为朝堂主流,东西府中矛头指向钱端礼的朝臣竟然被辩驳得哑口无言。

    其中,刑部侍郎张杓一席话尤其振聋发聩,“先贤有云,其事若巨,其心难微,身纳大象之形,岂无附骨之疽,何以无暇?然世间人事,断无尽善,家事国事,当以国事优之,明臣庸家,昏臣善家,钱参知一己之力操持世家,事事若致微,岂有心神辅佐天家?臣以为,事无定论从善为之。”

    张杓这番话引用先贤,又从家国从属上为钱端礼开脱,意思就是说钱端礼作为参知政事,在家事和国事面前,选择了鞠躬尽瘁为国事,因此忽略了家事,所以情有可原,官家你就从善处理罢。

    这是一手太极。

    没有说钱端礼无罪,但也没说钱端礼有罪,不说理,而说情。

    这有点舍车保帅的意思。

    反正按照这种说法,钱端礼纵然要丢掉参知政事的位置,大概也不会贬官多厉害,很可能还是在东府担任要职。

    这样的话,钱端礼就算成功了。

    毕竟在大宋,一般脸皮薄的文人重臣,若是名声受损,很可能在读书人的迂腐下,直接请辞致仕,当然,官家同不同意那是另外一回事。

    而脸皮薄又自尊心强,官家不同意请辞致仕的,臣子会不断上书,最后官家会封个闲职让他回家养老,今后再择机起用。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当年欧阳修,被无限扒灰,名声大损,按说应该请辞吧?

    但欧阳修脸皮厚,偏不,继续做官。

    这件事发展下去,若是没有张杓这一席话,钱端礼若是脸皮薄,顾念着钱家开国世家的荣耀,大概也会请辞——是否心甘情愿两说,但得做个样子给官家看,给天下人看。

    但这番话一出来,顿时让人很是难以反驳。

    最重要的是:这番话给了钱端礼一个理由,可以不用请辞。

    今后若有人就此事讽刺或者弹劾钱端礼,他大可用一句,非我不善,实在是国事优先,所以才一时大意让家人做出了错事。

    如此一来,责任不在钱端礼身上,而在钱端义一家人。

    闻听此话,赵昚暗暗点头。

    张浚这儿子确实是个人才。

    朝堂众臣中也有不少人忍不住点头,张杓天骄之才,果然名不虚传。

    李凤梧今日也在参加朝会。

    闻言之后心中感觉有些不妙,你妹,别被你张杓这么一说,搞得钱端礼屁事都没有,那才叫白费了自己一番心血。

    不过……自己真要出去和张杓对着干?

    若是自己争论过了张杓,会不会让他记恨在心?

    叔公致仕之时说过,若自己将来有朝一日,能够青云直上,还让自己多帮助一下张杓,现在自己却要和张杓对着干。

    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啊……

    张杓现在是刑部侍郎,从三品呐,自己一个五品秘书少监,到底是谁帮助谁?

    不过,不管谁帮助谁,自己还是先别掺和。

    赵惇肯定不会让张杓如意,况且赵恺要是不傻,也该出来发声了。

    皇子出声,当然比一般朝臣来得有分量。

    想到此处,于是继续沉默。

    却不料端坐龙椅之上的赵昚眯缝着眼扫视了一眼大庆殿,竟然点名道姓的道:“关于张侍郎此说,李少监似乎有话说?”

    群臣顿时面面相觑。

    我了了个草,什么状况?

    大凡这种大事,官家要咨询的人,几乎都是东西府相公,就连六部尚书,也很少受到被官家点名出来发表意见的机会。

    官家这样做,意思很明确啊,就是让李凤梧给官家出个主意啊。

    他李凤梧只是个五品的秘书少监,连四品太常卿都不如,在朝堂上根本没有发声的资格,能来参加朝会都不错了,官家竟然问他意见。

    这恩宠也是没有谁了……

    李凤梧也懵逼了。

    赵昚,我去你大爷的,这是逼自己和张杓对决么。

    你妹,压力山大啊。

    二十几岁的刑部侍郎其才若何?

    况且方才那一番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不过天子点名,自己要是不说点什么,那就有损在天子心中的重量,李凤梧只得出列,脑海里思绪电转,说道:“微臣仅有一句话。”

    赵昚哦了一声,“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