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饭点,李凤梧放下手中那本《论语十篇注集》,噔噔走上二层,“小娘子,是咱们自己做饭吃呢,还是去就近的酒楼?”
夏暖滟啊的一声放下手中笔豪,看了看天色,很有些温婉体贴的笑了笑,“夜了呢,李小官人若是想出去吃,且容奴家换换衣服,若是不愿出去,奴家这便做几样下酒小菜。”
下午时分,夏暖滟询问自己姓名,李凤梧考虑到没准花船的船娘也知道那个大宋雏凤李凤梧,不敢说出真名,只说自己姓李。
夏暖滟还以为李小官人怕被自己纠缠上,倒也没太在意,心里终究是有些不快的。
我以诚心待你,你却防我多多。
李凤梧想了想,“船上有食材?”
夏暖滟点头。
“那我去生火,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花船上做菜,貌似也挺有乐趣的。
夏暖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甚是吃惊,“小官人会做菜?”
君子远庖厨,若是被人知晓士子下厨,这是会被嘲笑的。
李凤梧耸耸肩,“会一点。”
下到一层船尾,看一遍食材,很快有了主意。
食材并不多,只有两颗黄芽,两根薤花茄儿,几朵生菜,几截莲藕,七八个松花蛋,还有约莫半斤五花肉,黄芽就是后世的包菜,也叫大白菜,薤花茄儿就是茄子,生菜就是生菜了。
以自己的厨艺,黄芽可以用五花肉来炒回锅肉,薤花茄儿可以做鱼香茄子,虽然没有豆瓣酱,但可以做清淡口味的,生菜可以做蒜泥生菜。
只不过这几样菜在大宋还没出现过,不知道夏暖滟是否能吃。
好在船尾厨具齐全。
所谓花船,大部分上下两层,上层用来住宿或者留宿嫖客的地方,下层是接待客人的客厅,大多陈设奢华,可供达官富贾设宴请客、聚赌等,再加上船娘作伴,甚是惬意。
而那些达官贵人、巨富商子在这里除了满足淫|欲,还能进行经济、政治、军事方面的秘密交易,是一个比较常见的社交场所。
夏暖滟的花船当然做不到设宴请客的程度,毕竟只是艘小花船,长不过七八米,要设宴得去酒楼点菜送过来。
李凤梧对此并不在意,只要能吃能住能看书就好。
话又说回来,住在花船上,感觉确实很异样。
要知晓杭州船娘可不似一般青楼勾栏,不是说你有钱就可以留宿的地方,还得看船娘愿不愿意,大概就类似于后世的伴游模特。
而所谓的大同婆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东莞技术流,泰山姑子则是高端场所的制服诱惑,扬州瘦马便如三四线小明星,属于二奶预备队伍。
相比而言,扬州瘦马地位最高,毕竟有可能成为富贵之家的小妾,杭州船娘最为自由,留不留宿在船娘自己意愿,大同婆姨最为接地气,靠流量吃饭,泰山姑子么,则属于异装癖好,专门坑冤大头。
李凤梧取下铁质菜刀,用抹布垫在木制菜墩下,从一旁取出一大把蒜头,挨个拍下去,再将蒜衣剥下,放在一旁的瓷碗里备用。
此刻夏暖滟来到船尾,看了一眼惊道:“这么多蒜!”
李凤梧笑道:“那是做蒜蓉生菜的。”
夏暖滟一脸茫然,“建康的菜式?临安没曾听过。”
李凤梧摇摇头不解释,“要不你先把米饭做好吧,我这边还要准备一番。”
夏暖滟哦了一声,从火炉上借了火来,将煮饭的炉子点燃,又从一旁的水桶里舀了水淘米,然后放进锅里,盖上锅盖,又加了几把柴火。
李凤梧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用的西湖水。
待夏暖滟忙完,李凤梧道:“小娘子去歇着罢,三个菜,要不了多久。”
夏暖滟迟疑着走了几步,“真要做?”
还是有些不信,士子风流至上,秉守着君子远庖厨理念的大宋士子会做菜?怎么看都不靠谱,可是怎么看这位小官人都不像是心血来潮。
别说,拍蒜头那几下真有几分厨娘架势呢。
李凤梧回首笑了笑,没再言语,继续低头将洗净的茄子剥皮,切条,装盘备用。
小半个时辰后,夏暖滟看着小官人依次将菜端进客厅,忍不住笑了,起身用衣袖在李凤梧脸上擦拭,温柔如水。
李凤梧故态复萌,趁着间歇轻轻戳了戳胸口,很是温软柔和,唔,确实没有朱唤儿的弹手。
夏暖滟顺势拍了下去,眉眼间却只是笑意盈盈。
没有盛饭,晚上嘛,又是西湖花船之上,当然得喝点小酒听听小曲儿,谈一番风月说一番人生,正儿八经的领略一番西湖船娘的风采。
夏暖滟很是伶俐,看出了李凤梧的心思,“奴家去解开缆绳,让船儿随波漂流可好?”
李凤梧闻言起身,“这等粗活还我来罢。”
待李凤梧回到穿上,夏暖滟正洗了水果,将桃子切片,福柑剥瓣,拼盘之后端进来,放在菜旁,现在是早春,水果本就不多。
夏暖滟又将先前温的酒提了进来,为李凤梧和自己倒上一杯。
李凤梧坐下,看着跪坐在自己身前,俨然有种小女人幸福的船娘笑道:“来,为咱们的相识,我干了,你随意。”
米酒又不醉人……
夏暖滟便噗嗤一声笑了,小官人有时候说话真脱节,瞬间让人觉得这位小官人不像个读书人,以袖遮口,浅抿了一口米酒。
李凤梧放下酒杯,看向琴台,不待说话,就听夏暖滟说道:“小官人想听什么曲儿?”
此时花船随浪荡漾,渐渐离岸。
此时夜风忽起,西湖水间,便见数十艘花船或徐或疾的荡漾向湖心深处。
此时春光一时好,花开两岸天。
众多花船中,隐约可见俏丽身影、肥硕身影,也可看见不少儒雅身影,更有清淡浓稠总相宜的曲儿歌声飘摇而至。
大宋西湖畔的花船繁华、船娘风情,随着夜色来临,第一次展现李凤梧的眼前,宛若一个多情而神秘的娘子缓慢解开面纱,等待着大宋雏凤去细细品味。
到得大宋不知青楼枉为士子。
到得临安不知船娘枉负春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