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湖南路,常德府。 ≈
有荆湖南路宣抚使李道坐镇,从知晓给女婿赵惇被贬常德府,李道便开始为女儿女婿的到来准备,在常德府最好地段修建起来的恭安郡王府,动用民夫上万,用时仅三个月,便富丽堂皇的立了起来。
豪华不输临安的王府。
当然,并没有完全修好,不过赵惇抵达常德后便入住了进去,剩下部分则慢慢修建——反正大家心知肚明,今后有的是时间。
如果不出意外,赵惇怕是要在常德呆一辈子了。
一如那位恩平郡王赵伯玖一般。
对于民夫修建王府生的其中种种惨事,百姓虽然怨声载道,但常德府知府可不敢管这事。
开玩笑,李道这个宣抚使可是荆湖南路的土皇帝,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况且还牵扯到恭安郡王赵惇——郡王也是王啊。
更何况,有几位脊梁很直的同僚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折子送去临安,等来的却是官家“不违规制,则善处置”的回复。
连官家都默许了,谁还敢说闲话。
黎民怨声载道,然而王府之中的恭安郡王赵惇夫妇,也开心不到哪里去。
侧妃庄氏,在前来常德后,没三日,便染重疾过世,通告临安,按照侧妃规制,在常德就地安置——连祖庙都进不了。
毕竟只是个郡王的侧妃。
而侧妃庄氏那个弟弟庄闲,在推背图之后,被安置到了广南东路一个州担任了个闲职,现在没了恭安郡王庇护,很快因为犯事被降职……
至于是谁操作的,李道只是笑而不语。
在广南东路任职的李青城也笑而不语。
女儿交代的事情,当父亲的当然尽职尽心,当哥哥的也上心的很。
赵惇知晓这个事情。
但他不关心,一个庄闲,自己哪有心情去管那么多。
况且侧妃庄氏之死,也不是那么干净。
只不过李家做得很干净而已,心知肚明其中曲折的赵惇,非但没有生气嫡妃李凤娘的骄横跋扈,反而感到很宽心。
这也说明娘子心里对自己的感情至深。
因为爱,所以才嫉妒。
但是赵惇心中还是有个疑问——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有和李凤娘同床了,要么是自己心情不好,要么就是李凤娘心情不好。
又或者是李凤娘身体不好。
尤其是来到常德后,两人就没同床共枕过。
好像是从离开临安开始的……
从离开临安起,李凤娘对自己表现的就有点若即若离。
赵惇想了很多,最终归结到是嫡妃对自己失望,从而她自己失意,暗想着也许过一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又能回到从前。
让赵惇没有多想的是因为还有件事。
李凤娘不是粗心的人。
她不和自己同床,侧妃庄氏又过世,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当然有需求的时候。
但李凤娘做得很体贴。
在李道的地盘上,有什么事情是李凤娘做不到的?
侧妃庄氏死后丧完的第一天夜里,王府便入主了十个黄花闺女,皆是姿色过人,不说比拟嫡妃李凤娘,至少有几个是在侧妃庄氏之上的。
而这几个姿色最好的女人,其床上功夫更是远远过了侧妃庄氏。
但却是正儿八经的黄花闺女。
显然是李道惊心培养出来的女子,赵惇着实很满意。
不仅如此,为了让自己化解心结,李凤娘更是主动提出了,让自己有空多出去走走,喝喝酒什么的……暗地里的意思,不反对自己去青楼什么的找乐子。
然而这种事情再满意,也化解不了赵惇丢掉江山的心结,沉溺男欢女爱之后,这位落魄的恭安郡王,始终有些郁郁寡欢。
且不提恭安郡王,但说这一日傍晚,宣抚使李道的府中,恭安郡王王妃李凤娘带着侍女丫鬟,回到了娘家。
李道正在惬意的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儿,看着家姬跳小舞。
看见女儿归来,慌不迭起身行礼。
再怎么说,也是郡王王妃,虽是父女,礼制不可违。
李凤娘欠身回礼,“父亲不必多礼,此处不是临安,你我父女,今后应多随意。”
李道满意的笑了笑。
等女儿落座,李道挥手,示意家姬都退下,这才道:“为父为你修建的王府,可还满意,有甚不合心意的地方提出来便是,为父立即着人改建,务必让女儿心意畅快。”
李凤娘沉默了一阵,没有说话。
李道暗暗有些奇怪。
女儿这是怎么了,之前回来几次,倒是有说有笑,今日怎的如此闷闷不乐?
良久,李凤娘才弱弱的道:“一切都好。”
只是她的神情,她的眼神,她说话的语气都明确无误的告诉李道,其实一切都不好。
李道意外的很,“还和为父见外?”
李凤娘笑了笑,忽然说道:“既然如此,女儿就对父亲说了吧,王府确实很好——如果按照郡王的规制,但女儿总觉得,这个规制是不是可以再高上几层?”
李道愣住了,再高上几层?
能高上几层?
再高一层,那就是王府。
再高一层,那就是太子东宫。
再高一层,那就是大内皇宫!
当然,放在常德,这个叫行宫。
一念及此,脸色倏然剧变,“女儿的意思是……”
接下来的话不敢说出口,这话一说出来,那就是不一句话,而是一阵风雨,一阵黑暗和血腥……就算是李道,也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几层,当然不是一层两层,那么就只能是三层。
恭安郡王府,变成大内皇宫!
这个事情仅是想一下,李道就汗流浃背。
赵惇已经被贬到常德府,根本没有再入主东宫的可能,那么要将这个恭安郡王府变成行宫,就只有一种可能……
一种想一下就觉得浑身汗毛倒竖的可能。
然而李凤娘却很淡定,盯着父亲李道,石破天惊的吐出了一句问话:“吾父不欲相天下乎?”
此话一出,宛若惊雷。
李道口瞪目呆的盯着女儿,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儿有点陌生。
吾父不欲相天下乎?
是自己听错了吗?
没有听错!
那么……
是她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