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满贪欲。
汤思退是大宋左相,加封开府仪同三司,可谓贵极一时。
当今大宋,就是恩平郡王都不如他。
然而在他心中,百尺竿头依然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如果不是因为双王争储,汤思退对此将无野望,但现在双王争储,那么自己就有机会。
汤思退的野望,是生前封王!
在大宋,无论北宋还是南宋,在世的时候封王的其实不多。
就是北宋开国那班人里面,都没有几个是在世封王,像慕容延钊、石守信都是去世之后才追封的。
后来童贯因为搞定幽州才封了个郡王。
中兴四将里面,韩世忠在世的时候封了个咸安郡王,死了才有一个蕲王。
刘光世在世时候没有封王,死后才有一个安城郡王和鄜王。
张俊在世时候封了一个清河郡王,死了之后追封循王。
就连岳飞也是死去之后在宋宁宗时期被追封鄂王。
至于更后面的权相史弥远、韩侂胄、贾似道,这些人在世也没有封王,证明封王这件事情无论是在北宋还是南宋都是稀有的。
然而如今的汤思退,却生了这个心思。
不求一次到位,至少这一次,要先拿下个郡王,等以后赵惇登基,那边可以成为真正的异姓王爷!
一旦封王,汤家就至少可保得几世富贵。
想到这里,汤思退看着儿子,爽朗的笑了起来,“硕儿,且随为父,斗上一斗这大宋雏凤!”
汤硕振奋莫名,“父亲,想好了?”
汤思退哈哈大笑。
意气风华。
我自相左东府,便韬光隐晦。
非利自身不涉争端。
然而大局如此,我汤思退做不得秦桧那般千古恶臣,也做不得张浚那般中庸妄臣。
那便做一个权臣!
赵惇你不是想得到我的支持么,那我便支持你。
张杓你不是想要中立么,那我便让你中立。
李凤梧你想扶龙赵恺虽然从一开始我不看好你,也没将你放在眼里,但是如今,你确实有资格成为我汤思退的对手。
大宋雏凤
哼!
汤思退负手前行。
且看我负手折凤翅,且笑今朝谁歌!
汤思退意气风华的离开,在后面远远看见这一幕的张杓并不诧异。
今日王佐弹劾自己。
表面上看似乎是兵部尚书汤硕的意思——就算不是他的意思,但王佐表现出来的意思却就是汤硕的意思的意思——这话有点拗口。
简单点说,就是王佐要让自己以为,是汤硕指使他和自己争斗。
若是一般臣子,大概会以为这是左相汤思退排斥自己这个右相。
但张杓知道这不是。
汤思退执掌中枢三省多年,势力根深蒂固,别说自己初任右相不到一年,就是加上新任的参知政事周必大,自己两人都无法左右到汤思退的能量。
东府俨然已是汤思退的东府。
所以汤思退不可能出这种馊点子,因为他根本没必要通过这种手段来排斥自己——弹劾自己,不过是最低等拙劣的手法。
汤思退有一百种方法让自己在公事上做不出任何政绩来。
毕竟东府他一手独大。
那么今日王佐弹劾自己,是谁指使便明确的很了。
只有两个可能:恭王赵惇,庆王赵恺。
两者都是挑拨离间,让自己和汤思退失和,从而他们就能得到汤思退或者自己两方中的任何一方的支持。
有了一位相公支持,这两位王爷争储的机会便会大增。
所以王佐背后的人,庆王赵恺有可能,恭王赵惇也有可能。
但张杓明白,王佐背后的人,只能是恭王赵惇。
只是现在看来,恭王赵惇成功了。
汤思退意气风华的离开,显然就在方才有了决断,想到这张杓苦笑了一声,低头沉吟,“局势到了这个地步,连大宋左相都参与了,你还能做到当年说的?”
你挥袖青云江山,我拢袖乾坤定安?
难
难于上青天。
不过
张杓却倏然笑了笑,且坐看你涛生云灭。
我自逍遥。
反正赵愭已死,自己扶龙也无望,就安静的做一个看客,笑看临安风云,管他风生又水起,管他朝云起又落
且不负人生风流便是。
清静下来的垂拱殿里。
赵昚罕见的没有继续批阅折子,而是陷入了沉思。
今日的事情怎么看都有些过于奇怪了。
王佐明明知道,要不了多久,自己大概就会将曾怀放到地方上去,他这个兵部侍郎就要补缺户部尚书,按说近期应该低调才是。
为何反常的弹劾张杓?
还是这么个蹩脚理由。
王佐真的是汤思退父子的人?
这确实有可能。
赵昚记得很清楚,隆兴北伐时,帝师史浩辞相,汤思退那时候还不是相公,适时的相公还是陈康伯,汤思退便上书自己推荐了王佐。
而自己也确实重用了王佐。
王佐的表现也确定卓越。
所以说如果王佐听命于汤思退,赵昚一点也不奇怪。
毕竟自己需要汤思退来制衡主战派,所以这位左相有他自己的势力,是在赵昚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但今日张杓竟然逼得汤思退提出辞相。
这显然和汤思退的初衷不符。
他就不怕自己万一趁机让他辞相罢官么汤思退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来。
所以王佐的背后,恐怕另有其人。
赵昚并不想去探究,王佐的背后究竟是谁。
反正肯定是那两个兔崽子没跑。
当然,也少不了阴才柳子承和大宋雏凤李凤梧的影子,这两人现在应该要进行最后的角逐了,谁胜出,都能成为大宋未来数十年的风流人物。
虽然自己更看好李凤梧。
但柳子承却选对了人——毕竟就是自己,现在也更欣赏惇儿一些。
赵昚忧心的是另外的事情。
连兵部侍郎都不能幸免,朝堂重臣之中,又有几个能独善其身?
叹了口气。
如此一看,似乎晚立储只会让朝野臣子变得离心离德,为了扶龙而凝聚不到一起,整日为争储着想,却不坠心公事。
是朕错了?
赵昚有些犹豫。
也许是时候再提立储?
早日立储,也可定朝野臣心如此,才有利于朕一手打造出来的盛世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