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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江山如画 第四章 慈不掌兵

    鹰扬三国正文卷七江山如画第四章慈不掌兵一支鸣镝冲天而起,尖锐的哨音响彻天际。

    很快,“呜呜----”之声大作,渤海军车阵内响起悠长的号角,配合着远处天边隐隐扬起的尘头,标志着久候的公孙瓒先头部队终于开到。

    依赖于渤海军风语各部对敌军斥侯的有效杀伤与震慑,敌先头部队显然在情报收集方面已经严重滞后。他们对渤海军拦路截击的作战方略毫无所知,只得被迫在距离渤海军车阵约十五里处匆匆停军,既没有拉开足够安全的扎营距离,也没有表现出立即攻击的态势,显示出措手不及的被动与进退两难的尴尬。

    敌军的拙劣表现,令一些摩拳擦掌的渤海军鹰将不禁扼腕叹息,大呼可惜。因为在他们看来,如果把握住那稍纵即逝的有利战机,以全军三千骑兵正面冲击,再以八百架战车跟进扩大战果,至少可以杀敌三千,甚至可以一举击溃敌军先锋的一万步骑混合部队,令公孙瓒全军挫动锐气。

    面对将军们近乎哀怨的眼神,南鹰根本不为所动,他毫无表情的外表下,内心却在深深的叹息,渤海军众多的鹰将勇则勇矣,却仍是目光短浅,看不明整体大局,更没有找准致胜的关键……打一场以七千敌五万的战略阻击,能够依靠一场短兵相接的小胜吗?即使全歼敌军的一万的先头部队,只要己方出现两千以上的伤亡,便是得不偿失。同时,那只会令仍然拥兵四万的公孙瓒更加警惕,他只需要牢牢牵制住南鹰本部兵马,再分五千兵马绕道直取渤海后方,那么整场战役便已然败了。

    南鹰几乎可以想象到公孙瓒的内心挣扎,不管袁绍与高顺的决战谁胜谁负,只要在这里拿下大汉的常胜大将军、渤海全军的精神领袖,那么公孙瓒的威信与声望便会上涨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再以大胜之势收拾元气大伤的袁绍和军心大动的渤海军,即而掌握整个河北,将是指日可待!

    而与之相对,如果南鹰能在这小小的督亢亭斩杀公孙瓒,那么内部不稳的公孙瓒势力将从此冰消雪融,南鹰更可绕道回师,直击正与高顺决战的袁绍军团,一举平定北方。

    南鹰嘴边牵出一丝厉容……本人这么大一个香饵就放在这里,只看你公孙瓒敢不敢全力来取!

    渤海军居高远眺的旗令兵突然号旗翻飞的打出一串串旗语,禀报了敌军先锋正在缓缓后撤的动向。

    南鹰不由微微一笑,大将军的大纛在此,敌军先锋大将当然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只能就地防御,等待公孙瓒主力到来再作定夺……这样,又为蔡琰匆匆调动的援兵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他突然很想念提图斯和普尔彻,如果有他们的罗马军团在此,以其数千精锐的步兵和强大的防御阵形,再配合这八百架战车设下的车阵,将会是固若金汤。只可惜,因为渤海军并未在长安一带提前布下足够的战车部队,提图斯和普尔彻率领的罗马军团只能依靠双脚,日夜兼程的向着河北战场开来,能否赶上高顺与袁绍的决战都是两说,更加不可能神兵天降的出现在这里。

    全军备战、加固工事……南鹰向部将们打出手势,转身行去。他要再会一会蔡琰这小丫头,她究竟是如何看清了自己的心思呢?

    “当然是因为您的教诲……”蔡琰睁大了水灵灵的双眸,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讶然,还有一点点的崇拜……

    “本将有跟你说过什么吗?”南鹰强忍着抓头的冲动,尽量用一种平淡的口吻道:“或许,是你自己的揣测?”

    “不能吧?”蔡琰张大了小口:“您还记得当年,您奇袭公孙瓒的事吧?我军以桑椹补充了军粮,而后一路挺进蓟城。当大军行进时,您驻马道旁,意气风发的即兴赋诗一首……这您总该记得了吧?”

    “呃……这个嘛!”南鹰终于完全丢掉了主将的威严,他以手抚额:“本将很忙,而且……念过的诗很多!你懂了吧?”

    “将军文韬武略,令人敬佩!”蔡琰不以为意,反而崇慕之色更甚:“属下至今仍然可以一字不错的背出您的诗篇……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所以,属下斗胆揣测,您当年就已经定下了平定公孙瓒的最佳方略!”她突然挺直了身躯,面上亦闪过令人动容的凛然之色,断然道:“而今,公孙瓒初克刘虞,匆匆收拢其众,军心士气正是浮摇之时,而刘虞在北方深得人心,其部将阎柔、鲜于辅、鲜于银和齐周等人,正在四处聚集余部,随时可能对公孙瓒发起攻势。在如此关键的决战之时,只要我军集中全力聚于一点,一举生擒又或是阵斩公孙瓒,则其军必定全线崩溃,其属地守军也将闻风而降……这不正是您所说的擒贼先擒王和岂在多杀伤吗?”

    “嘶!”南鹰情不自禁的吸了一口凉气,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一脸自信的蔡琰……因为他的强势介入和意外引导,从此这世间,只怕将少了一位青史留名的传奇才女,却多了一位名动四方的沙场女杰!而《悲愤诗》和《胡笳十八拍》只怕亦将无缘出世。造化弄人,一至于斯!

    他怔怔的瞧着蔡琰,半晌才幽幽道:“所以你才临机专断,从渤海调动了那一批只有本将和梦依才能调动的人手!”

    “请将军责罚!”蔡琰猛然俯身行礼,口中不由发出细细的紧张喘息……军法森严,岂容逾矩?轻则罚俸降职,重则人头落地!

    南鹰却不答话,他当然不会墨守成规的因此将蔡琰治罪。

    他默然半晌,方道:“依你推算,那批人手何时可达?”

    蔡琰一怔,犹豫道:“若一切顺利,当在明日午间!”

    “那时,应该已经开战了!”南鹰目光稍亮:“正当其时!”

    “大将军,属下之责……”蔡琰见南鹰浑然不提治罪之事,轻咬樱唇的再次出声。

    南鹰摆了摆手,转头便走。行不几步,突然又回过身来,目射奇光道:“战事起时,着你随侍本将身侧,只待增援人手抵达,亲自报于本将知晓!”

    蔡琰愕然,正在揣测主将心意之时,却见南鹰已然远远去了。她当然不可能想象到,此刻在南鹰心中,已经开始蕴酿着一个胆大包天的冒险计划!

    沉闷如雷的鼓点声一记记擂响,无边无际的公孙瓒部幽州军士兵踩着鼓点,从初阳的光辉中现出身形。公孙瓒主力的到来,比南鹰想象的还要快,昭然揭示了公孙瓒那已经难以按捺的膨胀野心。

    一排排幽州军士兵在行进中渐渐拉开距离,排列成松散的野战阵型。同时,幽州军骑兵也出现在步兵两翼,不徐不疾的缓步而行,摆出随时加速冲锋的架式。

    猛然间,战鼓声疾,幽州军骑兵同时勒马驻足,步兵们却同时俯身举盾,继续向着渤海军的车阵缓缓压上。

    南鹰看得心中微微一沉,幽州军当然不可能直接压上全部精锐,骑兵更不可能硬碰硬的冲击车阵。但是他们的步兵如此龟速,岂不是成了渤海军的活靶子?这其中必有阴谋!

    “敌军三百步!”身边的传令官看了看身后木塔上的旗令兵打出的旗语,大声吼出了敌军的距离……这个距离已经处在渤海军投石车和床弩的有效攻击范围内。

    他紧张的注视着主将的反映,不时用余光继续瞄向木塔,很快又叫道:“敌军一百五十步!”在这个位置上,渤海军的强弓也能发挥威力了。

    南鹰的瞳孔突然猛烈收缩了一下,他看到缩在盾后的敌军不时做出俯身的动作……他们正在拾取渤海军布下的铁蒺藜!

    “弓箭手全体都有……”南鹰甚至来不及使用手语,直接狂叫道:“箭雨覆盖,不间断打击!”

    渤海军战士的反应是快速而高效的,主将刚刚下令,旗令兵立即挥动了令旗,下一秒,早已引弦待发的一千名弓箭手同时松开了弓弦……他们的仰射角度已经随着旗令兵发出的敌军位置不断调整,即使闭上眼睛也能形成覆盖性的打击。

    仿佛是茂密的树林中有数千只鸟儿被同时惊起,平地响起一片可怕的嗡鸣之声,蝗群般的箭雨呼啸而去。

    敌军阵形中,雨打荷叶般的声音密集响起,至少有百名左右的敌军或中要害,一声不响的倒地而死,或中手足,浑身剧震的肢体扭曲,惨呼之声大作。

    渤海军弓箭手面无表情的继续弯弓搭箭,随着旗语射出一拨拨箭雨。经过多年的刻苦训练,他们可以连续射出十五支至二十支的箭矢,在如此持续、密集的打击下,没有哪支军队能够坚持到最后。

    敌军遗尸近千后仓皇退却,撤退中更有人踏上散落的铁蒺藜,痛得满地乱滚,直至渤海军止住箭雨,才连滚带爬的逃往本阵。

    首战得胜,渤海军战士纷纷欢呼,而南鹰却是面色沉重,因为他低估了公孙瓒!

    公孙瓒显然是对渤海军的防御战术下过一番苦功,他对于渤海军掘堑、布陷的手法一清二楚,是以他虽然摆出了一副步骑混合、全面进攻的架式,却只是派出了一拨并非精锐的步兵缓缓攻来,看似是试探虚实、吸引火力,实则是清除了渤海军阵前的大半陷井,更掌握了堑壕的分布情况和深度宽度,为下一批次的进攻创造了条件。南鹰几乎可以断定,这批前来趟雷的炮灰,必是公孙瓒匆匆收降的刘虞旧部。

    如果公孙瓒当真拿刘虞旧部用来首拨强攻,必将引发降卒不满,甚至会引起兵变。然而,公孙瓒命令这些降卒缩在盾牌后缓步逼近,只排除障碍陷井,并不当真进攻死拼,则在降将降卒接受的范围之内……南鹰突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公孙瓒城府之深,超出了他的预计!

    南鹰突然笑了,他从容道:“传令,趁敌军败退之际,派出两百精锐,清扫战场,收回可用箭矢!同时……就地救治敌军伤兵!”

    “什么!”身边好几个声音同时大呼小叫起来,几名男女将领均露出不可思议之色。然而,军令就是军令,主将的意志立即得到了坚决的贯彻,几队老兵迅速钻出车阵,利用临时搭在堑壕间的木板奔向战场。

    “大将军仁善!”蔡琰睁大一双美目,再次露出毫不掩饰的崇拜之色:“两军对阵之际,却行此仁义之举,几乎闻所未闻!”

    南鹰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

    “鬼扯!他分明是用心歹毒,哪是什么仁义?”悄然行来的张梦依冷笑道:“他这是在利用施恩于刘虞降卒,动摇敌军军心士气,分化公孙瓒军的内部实力……你试想一下,如果敌军再次攻来将会如何?”

    “将会如何?”蔡琰愕然道。

    “当敌军阵形严整而来,面对上百名哀嚎求助的同袍,如果分兵救护,则阵形必乱、兵力必减!”张梦依嘿然笑道:“如果置之不理,只怕那些伤兵会被活活踩死……嘿嘿,如此一来,刘虞旧部必然离心,大将军的目的就达到了!”

    “真的是这样吗?”蔡琰难以置信的望向南鹰。

    “自古慈不掌兵,本将也是无可奈何罢了!”南鹰露出一丝苦笑,不过很快便转为狠厉之色:“公孙瓒这老小子想在本将面前玩心机,他还差得远!”

    “蔡琰,你给本将牢记!”他看着蔡琰面色哀怨的垂下螓首,显然是内心正受到强烈冲击,不由淡淡道:“如果本将对敌人讲仁善,便是对你们残忍……因为,本将要你们尽可能的都活下来!”

    他缓缓转过身来,不去瞧面色各异的一众部属,默然在心中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残酷的,还在后头……他命令清扫战场还有一个目的,当公孙瓒看到渤海军回收箭支的举动,必定认为渤海军箭矢不足,便会倾力来攻。那时,他的机会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