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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八 女婿们(上)

    可惜老天不帮忙,或者说皇太极的“天命”依然很充足——炮击发动时他还在路上,当那座城塞被炸成了火焰山时,他的战马受惊将其掀倒,据说当场就鼻血流溢,糊得满脸都是,始终不能止住。皇太极本人依然要求继续进攻,但他的亲信护兵则强行架着他撒丫子逃跑,连个趔趄都不打,一家伙就直接逃回了沈阳去。

    “阿文听到这个消息一定挺自豪的,把皇太极给吓破了胆。”

    “不,我觉得他应该很郁闷,只差一点点啊……”

    到底是什么反应,回头发电报去就知道了,庞雨更关心的则是另一点——皇太极之所以会“御驾亲征”,是因为他在德格类的葬礼上发下了誓言——没错,尽管没尸体没脑袋,但那依然是一场非常隆重的葬礼。而皇太极在这一时刻表现出的也绝非后世史书上记载的那种冷酷无情,而是一位非常友善,非常重视手足之情的兄长和君主。

    他深切缅怀了当年和三贝勒莽古尔泰一起并肩作战时的友情;他也非常真切的向姐姐莽古济表达了哀悼之意;他对于失去十弟德格类这样勇猛与忠诚兼备的臣子与兄弟更是表现的悲痛万分,甚至哭到昏厥过去,醒来之后便折箭为誓:一定会用“真短毛”的人头来祭奠自家兄弟!

    然后他就亲自出发了,然后就在金州卫那儿摔了一跤,然后就因为伤重难愈返回沈阳了——当然,要为兄弟报仇的誓言肯定没放弃,只是交给了间谍头子李永芳负责。反正李永芳原本也是属于正蓝旗麾下的,为旗主报仇责无旁贷。

    “瞧瞧……瞧瞧!不愧是皇太极啊,瞧瞧人家这演戏的水平!”

    解席前几天才刚从庞雨那里了解到皇太极在“真实历史”上对莽古尔泰一系人员的处置,此刻再听说他在当前局势下的所作所为,顿时大感佩服。虽然老解向来觉得政治人物很多时候就应该是个好演员,在不同环境下能摆出相应脸谱,他自己也一直在向这方面努力。但是和人家后金大汗这一比……根本就是奥斯卡影帝级别与国产片盒饭龙套之间的差距啊!

    而徐磊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我怎么觉得……就算没遭到炮击,他也一样会从马上摔下来呢?”

    “是啊,反正是在自己屁股底下,一路上要让坐骑受惊的办法可多得很,不过皇太极利用了最好的机会。”

    庞雨肯定了徐磊的猜测,接下来便立即谈及他要求召开此次短会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宣扬敌方首脑的英明神武。

    “这家伙既然扬言要用咱们‘真短毛’的脑袋作为祭奠,同时又将此事交给了间谍头子李永芳负责,再加上先前肖朗的前车之鉴……所以,兄弟们,我们当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防备刺杀!”

    既然谈及正事,解席也抛弃了刚才的玩笑心态,转而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所有人的安保措施都要加强,尤其是杰克医生那里,再去巡诊时护卫一定要加倍!”

    徐磊立即记录下来,而庞雨则又补充道:

    “其实在我们这里,危险性反而不是最大的——毕竟我们是处在军队保护之下,心理上也早有防备。我所担心的,却是后方那些区域,尤其是在大明领地上的同志……”

    “没错!”解席一拍大腿,“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也就罢了,明政府控制的区域对于后金间谍几乎就是不设防……尤其是北京城,咱们那支代表团可是抱着旅游心思去的!”

    当来自旅顺的加急警告电报发到北京时,那群游客们还正在悠哉悠哉的近距离参观着明代贵族的腐朽生活呢。

    无论表面上换了如何光鲜亮丽的名头,这支队伍作为相亲团的本质并没有变。到北京之后跟未来的亲家们见面接触一番也是应有之礼。本来那些公府之家在代表团抵达北京的当天便要前来迎接的,不过后来被朝廷大佬们抢了先。依靠祖荫的勋贵阶层当然不敢与那些正当红大佬们争抢,也不敢以自家私事抢了国事的风头——如果光是文官也就罢了,可是连锦衣卫和内辑事厂的人也在,打死他们也不敢在这两个机构的成员面前炸刺儿,所以只能老实避让。

    不过在第二天,他们便各自派了管家过来送帖子问候了,这边是由胡雯出面接待。但胡雯也不太懂这些事情,亏得钱谦益考虑周到,特地安排了自家一名清客师爷赶来琼市坊,帮他们指点一二——他知道这些短毛连大明朝日常的人情交往都不太懂,更不用说是和那些贵族世家往来了。有那位本地师爷在,好歹知道一些基本规矩。若是有连他都不清楚的,至少也知道该去向哪些人询问。

    在这位师爷的指点之下,胡雯总算把第一波人情礼给敷衍了过去。但随后便有人源源不断的上门,或送拜帖,或亲自拜访——如今的短毛在京师中红到什么程度,恐怕连钱大阁老自己都料想不到。他平时清高得很,跟陈涛打交道还要摆个架子呢。殊不知在外面就连陈大雷陈总经理的一张名帖都已经被炒的极热,号称是凭着这张名帖,连周阁老家的房门都能敲开,更不用说正宗短毛老爷的名片了——没错,短毛们对外联络通常是留一张只有巴掌大小的名片,颜色也只是白纸,除了挺括一些看起来远不如传统大红烫金名贴那么神气,但在时人心目中的地位那可大不一样!

    以前在京师的“真短毛”只有陈涛一个,这一年多来已经分了亲疏,陌生人再要凑上来总不太容易的。而这一回又有十多位真短毛入京,反正都是素不相识,赶紧先来烧一柱高香,没准儿便对了哪位短毛老爷的脾气呢——先前陈涛在北京城交朋友可随便得很,主要是和商人往来较多,但对于宫中太监,西洋传教士……等等也来者不拒,正儿八经的士子官员反倒没结交几个,似乎完全不在乎身份差别,搞得京师中人对于短毛的交际喜好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也让许多人怀报了一线希望,管他认识不认识,先来投张名帖再说。

    甚至就连全北京城都知道,向来跟短毛不对盘的温体仁温老倌儿都遣人送了帖子上门——专业跟短毛唱对台戏的日子可越来越不好过了,那姓陈的小子跟老爷我八字犯冲,新来的中间没准儿有谁能结交一二呢。

    于是乎胡雯只能看着眼前高高堆起的一大叠名帖发傻了,即使她动员了安娜,王娇娇,苏慕雪等人一起来处理,却还是难以应付。后来还是听了安娜的建议,赶紧再去钱家把那位师爷请过来帮忙,为此还专门发了一封聘书给他——聘请那位钱养先钱老爷为琼海贸易公司北京分公司顾问,专门负责协助处理公司在京城的一应人情往来事宜,顾问费为每月一百元。

    有一百块白花花的银饼子揣在怀里,那位钱师爷顿时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或回复或谢绝或推托,三下五除二便把那些帖子全处理掉了。于是皆大欢喜,包括钱谦益也很满意——这位钱师爷乃是他的族中兄弟,很早就取得了秀才功名,但一直没能中举,也不想去做那等污浊小吏,便托在自家门下奔走,算是他手中最为得力的两位幕友之一。本来这等迎来送往之事,最擅长的其实是另外一位,他的夫人之弟,但因为是正牌的妻舅老爷,有什么事情只好请托而不方便直接指示,这才让自家族弟出面的,没想到却立即有了回报。

    这年头五两银子就可以养活一家人,五十两足够在外面开个小公馆了。钱师爷得了这笔外财,很多原本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计划就可以实现了。而钱阁老也可以毫不亏心的说自己照顾了本家亲戚——就是在面对自家舅老爷的时候稍稍有些尴尬,不过没啥,短毛那里油水丰厚的很,既然贸易公司开到了京师,那以后机会就多得是!

    顺便,他们在谈论中对陈涛的评价又降低了一些——先前这两位也都出面跟陈涛接洽过,但那时候他们可从来不知道短毛还有这个“顾问”之设,而陈涛在交流中也完全没提及到这方面。他们以前帮忙那真是纯粹白帮忙,一点好处没得。

    可是那位胡女士一来,马上痛痛快快给了张聘书,以及连同聘书一起送来的两封银元——瞧瞧这气度,毕竟是作过短毛首领的。相比之下,陈涛做事情果然还是不够妥帖。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属于事后的闲话范围,在胡雯等人看来,来到北京城之后就仿佛在过关卡游戏,一关过去了还有下一关。这不,好容易解决了那些访客和拜帖的麻烦,下一个问题又出现了:

    ——那些有意结亲的人家听说短毛方面也很诚心,一批人专程来了北京城。于是,很自然的,家里老爷太太都想找个机会,见一见这些未来的女婿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