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之中的都护府,更是一片黑暗,仿佛魔界迷宫,唯一亮着灯火的地方,就是建立在山尖上的一座小小庭院,看起来如同吸血鬼的命运钟楼一样。银尘现在就是向着那唯一亮着光的地方小跑过去,白银色的身影上一直亮着奥术加速的紫光。
“那里应该是整个都护府的指挥中枢了吧?毕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还能亮着灯火……其他地方,连亭台楼阁里的灯火都熄灭了呢。”
“到了那里,躲藏起来,观察一阵子就可以知道尹雪梨的下落了,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十三遗族的传人,北国人再怎么马虎也不敢玩脱了惹皇帝老儿发脾气啊。”
“坚持一晚上,还有半个白天,到了明天中午,兄弟们的下落,可以用预言推测出来……这世上还没有谁能夺走魔法师身边的人……哼!”
银尘一边高速前进,一边心里如此想着,却陡然感到肩膀处的霜冻守护之上传来一阵波动,那不是风的波动,而是土元素的波动,那股波动之中蕴藏着一丝混乱邪恶的气息,仿佛嗜血的蛊虫啃食肌肉。那股波动起初未尝微弱,仿佛掩藏在深海底部的古神脉搏,一下一下地颤动着,很缓慢地积蓄着大地的力量,银尘尽量纵身跃起,用滞空能力停在空中,果然感觉到那股波动不再积蓄力量,可是他的滞空能力很有限,不过十秒钟而已,就从半空中落下来,两脚接触地面的瞬间,一股股土元素的波动就从脚下传来沿着霜冻守护的表面涌动进肩膀上的那个标记中去了。
银尘停下来,扭头看着肩膀上那渐渐浮现出来的神秘蝌蚪文,轻轻挑了挑眉毛。霜冻守护将他的血肉和那层蝌蚪文符咒隔绝开来,土元素的力量并不能穿透冰霜,进入他的血肉之中,因此这枚符咒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用处可言。
银尘悄悄转过身,将白银色的身影彻底掩藏进一丛灌木之中。他收起了黑暗梦魇,趁着元素代偿还没有会落下来,毫不犹豫地启动了法术位——“骇入”。
如今的骇入魔法,和五年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融合了虚拟化的炼金魔器骇客终端,结合了最强光系魔法万物觉醒,已经变成了银尘作为魔法师的最核心,最本质的“始源魔法”,就连法术位都是直接放在气海的正中心,和魔哭冥斩拳相对,代表着他的对冲体质的本质。银尘知道自己的对冲体质,是真正的光暗对冲,而不是冰火对冲,否则他的灵魂和身体,不可能承受的住完全元素化反噬,更不可能拥有完全刻印在灵魂深处的《天魔解体大法》《天劫》和与血肉彻底融为一体的《暗流魔盾》,也正因为如此,银尘在光暗两系魔法的后续完善上完全不计成本,就拿《骇入》来说,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将这个魔法完全固化在领域中的一切准备,正如他对黑暗梦魇所做的那样,固化领域,然后将魔法随着领域一起释放,做到真正的收发如心。
“HA”银尘躲在灌木丛里,靠着树枝的遮挡躲过一队淋着大雨的狼狈士兵的视线,看到他们去远了才轻声念出咒语。他的身上亮起一道道金黄色的闪电,看起来就像是雨夜中突然短路的电线。没有声音,没有罡风,除了昙花一现般的闪烁的电光,什么额外的异象都没有。世界依然在暴雨中安静着,只有银尘的瞳孔中,弥漫起白银色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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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罗神钢》?什么玩意?”银尘视野里出现了一间亮着灯火是小厢房,那个烽火连城身边的分神期侍从,也就是纳兰羯磨正坐在厢房中央的蒲团上,闭气凝神,满头大汗地运行着某种神功,从他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粗重的鼻息可以看出,他此时内心并不平静,甚至相当地焦躁紧张。他闭气调息了一会儿,紧接着用手在空中结印,看到结印是手势时银尘真正吓了一跳,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心脏咚咚咚地剧烈跳动声根本欺骗不了任何人。
“法术?!!”银尘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风暴般的思潮中,那一抹狂喜怎么也遮掩不住:“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使用法术吗?这个世界上可以有魔法师?或者应该是古代的巫师?”银尘按耐不住心中的渴望,赶紧解除骇入魔法,任由肩膀上的符咒一阵阵膨胀起来,仿佛一团兰草一样伸出许多触须沿着霜冻守护游走,妄图找到一丝缝隙钻入银尘的体内却始终不能成功。他那一双白银色的瞳孔在瞬息间变得漆黑一片,没有眼白,没有瞳仁,甚至连眼球都看不到了,眼眶中只有一片黑暗的浓雾。
“终结刻印·魔王权能!”他的令咒刚刚响起,左手指尖就冒出一道黑色的烟雾,那道烟雾在空中扭曲盘旋,最后变成一颗黑色的水晶球的幻象,那水晶球中飞速闪过一幕幕模糊又扭曲的影像,旁人甚至难以辨认那是什么,可是两眼中满是翻滚的黑雾的银尘,就能知道那些混乱影像的秘密。
刚刚提起的兴奋与期望,就在这么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消耗殆尽,仿佛手持着一张没有中奖的彩票的穷鬼。“原来如此,不过是一种神功而已,利用刻印加上蛊虫的技术,达到远程操纵别人的身体的邪恶目的而已,和加布罗依尔早已灭绝的‘血肉傀儡师’也差不多的能力……无聊,释放刻印必须使用罡风罡风啊,咬牙跺脚憋出内伤也打不到一丈远的玩意,还魔法呢!”黑色的浓雾慢慢散开,露出里面白银色的瞳孔。银尘扭头最后看了一眼肩上的符咒,那血红色的蝌蚪文排列成线条,乱麻一样四处蔓延,已经遮住了银尘的大半身躯。“居然是线虫类型的蛊虫?算了,巫蛊之道,本就是偏门小技,哪有九天神雷的道法厉害,由道法简化而来的魔法,也绝对不会和这种定西一个等级吧?”他最后看了一眼全身上下血红色的线条,肩膀上符咒所在的位置,此时已经肿胀成高高凸起的一块,像个血管瘤。“这个没用了。”银尘手指一颤,一声轻微的玻璃碎裂的声响之后,霜冻守护和上面附着着的《索罗神钢》一起碎裂开来,变成一地红白相间的冰渣,银尘随手发出一道风雪就将这些东西吹走了。
远处,那山尖上的灯火依旧,似乎永夜的灯塔,只是银尘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击碎霜冻守护的瞬间,纳兰羯磨也猛然喷出一口浓稠的鲜血,闭上眼睛委顿在蒲团上。神功反噬,其实一点儿也不比魔法反噬好受。
想通了这些的银尘,慢慢站起来,左手上再次浮现出一颗黑色的圆球。他手持着实体化的黑暗梦魇,快步走出了灌木丛,向着既定的目标前进。
脚下的石板道路越来越宽了,银尘甚至有点怀疑那处于斜上方的灯火映照着的,是否真的是一座山顶上的建筑,而非人工搭建的高台上的楼阁。银尘靠着左侧的路边行走,一匹匹快马从他身旁呼啸而过,防风灯的橘红色光芒如同陨星一样迎面飞来,擦身而过,摇摇晃晃又慌慌张张地冲向身后的黑暗,过了一会儿就看不见了。那些挂在战马脖颈上的防风灯,在大雨之中摇曳着,仿佛传递着某种坚毅的信念一样,无论如何风吹雨打都不肯熄灭。战马上的人都穿着深色的夜行衣一样的布料劲装,蒙着脸,除了一双眼睛以外什么明显的特征都没有,他们就从银尘脚下的这条大道的尽头飞驰而来,冲向银尘斜上方的灯火,过一会儿就从那里骑着相同的战马冲出来,掠过存在感几近于无的魔法师,冲回到大道的尽头。这些深色劲装形色匆忙的人,身上散发着从培元10重到化气10重不等的修为,但大都精通气息隐匿,有些人就算从一位魔法师身旁经过,也让魔法师很难确定其具体境界,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的范围。这些人,应该都算得上这个世界上比较顶尖的刺客杀手了,当然这些人在军队中,还有着另外的职称——斥候。
北方帝国的斥候们,通常也肩负着传令兵的使命,他们高来高去,行动诡秘,隐身能力强,生存能力更强,因此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会把军令准确无误地传达到相应的位置,从而让北国铁军做到令行禁止,攻守有度,这些人对北国军事扩张做出的贡献,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斥候集中的地方,不是主帅营帐,就是主帅的居所,烽火连城已经死了,那个分神境界的侍从也应该没有那么大胆子贸然越权行事,毕竟这个世界上,等级规矩大于一切,侍从永远都是侍从。那么这些人……难道给聂挽留那个半老头子传军令?!”
银尘的脚步缓慢下来,却并没有完全停下。他这个时候才想起在小店之中见过一面的聂挽留,才想起来这位和自己结下不解之缘的北国将军,其实是整个北方帝国的军魂,他身为五虎将军之一,却拥有着远超五虎将军的威望和能力。“若这次《禁武令》有他推行,只怕……”银尘分析到这里脚步越发沉重起来,“……血阳城纵然如何反抗,也无法和这位能力与胆识都远超常人的猛将对抗,他不一定会屠城立威,但他的手段一定是难以揣测又强有力的……”
银尘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突然发现自己正在走入一个他不愿面对的死局之中,他要阻止《禁武令》的推行,如今最保险也最为有效的方法,恐怕不是杀什么烽火连城,而是杀掉聂挽留,可是面对这位正直果敢的将军,银尘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否下得去手。
银尘很清楚,张雅婷当年就是利用将军的耿直,用自己的死亡终结了张氏一案,保住了银尘的性命,作为一位成熟又能力非凡的将领,聂挽留难道真的看不出张雅婷这么一个十岁女孩的诡计么?他真的就没有办法将张雅婷和银尘一网打尽么?显然不是,他默认了张雅婷的做法,甚至纵容了她,最后甚至开始暗中帮助银尘——这是银尘再次进入北国后发现的——若是换了别人,恐怕绝对没有这么好说话的,就比如那个已经死去的烽火连城,那么一个喜欢看失败者惊恐表情的人,会放过2个当时真正走投无路的孩子吗?显然不太可能。
如今的银尘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孩子了,他能够从一些细微的地方看出整个事件的真相,如今回想起来五年前那黑暗的夜晚,银尘更能够感觉到幕后沉重的阴谋和台前将军的无奈,甚至刘督军的死,都是聂将军故意不救不提醒的结果,毕竟红热蝎尾毒这一类毒药,并不是真的无可救药——无论对于毒龙教还是圣水派都如此。
“雅婷,如果这一切不可避免,那么……就算给你报仇了吧?你会高兴吧?应该会吧?”银尘扔掉黑暗梦魇,双手合十在胸前,静立不动,默默祈祷。他的脸色苍白一片,即便是被那山顶小楼的橘红色灯火照亮了,也依然没有丝毫的血色。他心里如此祈祷着,可是光从表情上看就知道他言不由衷。银尘知道张雅婷是一个怎样豪爽,跋扈却又心地善良的女孩,她大概不会真的怪罪聂将军,因为她一定知道这是哈兰玄奇这个破皇帝在幕后搞的鬼。银尘一厢情愿地认为张雅婷不会希望他去杀了聂将军报仇的,至于张雅婷究竟是不是这样想的,恐怕这个人间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他放下手,一原色一纯银的精致拳头露在宽广的袖子外面,白银色的身影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小楼的正门前,出现在两位守门的铁甲卫兵的眼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