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忽然凝固了。
银尘那稚嫩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几如地狱的冥告。炽烈的午后阳光也在他出现的同时,消失在忽然扩展开来的黑暗中。地上的影子消失了,天空中盘旋起漆黑色的乌云,乌云旋转着,形成一道足可吞没城市的漩涡。
漩涡的中心,隐隐约约地亮起火光。
正厮杀着的几个人在罡风消失的瞬间就停了下来,可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回过头来看一眼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到一股爆裂的劲风狠狠刮过脸颊,他们之中一位,或者准确地说是被其中几个人围攻着的那位镇国公,忽然间一声惨叫,下半身的长袍和穿在里面的锁甲一起,在一道黑色的光流中化为四散飞扬的,扭曲的碎片。
黑暗的力量,不是重压,不是腐蚀,而是扭曲。
霸铳黑天刚神绝炮。
魔法师的肩头,黑暗汇聚,浮现出一门肩扛式引力波巨炮。143毫米口径,无后坐力。
漆黑的法师漆黑的炮,从炮管中喷出的也依然是带着紫色光边的漆黑的射流,射流所向,空间本身都扭曲成漏斗状,更不要说被命中的人体。
锁甲碎片被重力不稳定场甩飞的刹那,一道道玄器灵光闪烁而起,又像风中的余烬般熄灭,长袍碎甲以及锁甲下面的锦裤都被扯碎,只有血肉组成的两条光腿暴露在寂静的冷空气中。苍老的镇国公,完全靠着护身玄器才挡下这雷霆一击。
然而他无法挡下更多的轰击。霸铳黑天刚神绝炮的炮口中,喷出了一道火焰。
霸铳黑天炎龙神杀炮。
火焰化为黑暗火龙,咆哮的龙吼震动着空气,变成闷雷般的轰鸣。挨了一炮的镇国公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的了,爆吼一声,鼓起全身的罡风狠狠一刀劈在魔殿狱焰之上。
“白勇神魂击”
狂风化为一道青色的闪光,将火龙劈成了两半。魔殿狱焰的红色火焰闪烁了一下,陡然变成黑色的浓雾,在空中散开,慢慢消失了。镇国公一手持刀,一手捧着那八面玲珑,上半身青光缭绕,气势翻滚补休,端是一副舍我其谁的好架势,奈何光着的两条腿,实在将他的形象破坏殆尽,要不是此时一点风都没有,只怕微风中抖动的半截短袍,就能将那祸害了无数贫寒处子的活儿暴露在外。
然而漆黑的魔法师,在昏暗的天色下若隐若现,唯有冷酷无极的冰色目光,死死锁定着镇国公。
镇国公微微缩了缩脖子,他能够感受十步外那道黑色人影散发出来的杀气,正如他身边的那些竞争者一样,那杀气明确而庞大,内里蕴含着的能量全然不是他们能够猜度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那股杀气震慑,没有人敢主动出手。
杀气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确,就算魔法师不能一次性将他们全部干掉,也至少可以瞬间干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们这些人,这些本就心怀鬼胎的人,除非不计伤亡,通力合作,组成军阵来对付漆黑的法师,否则没有胜算。
可这些人都是来争夺皇位的,怎么可能和刚刚还想一刀劈死自己的人通力合作
于是场面僵持下来,镇国公在气势增益魔法天劫的压迫下,光着的两条腿儿也微不可查地颤抖起来。他身后那个一直冷艳旁观着战局的建州奴儿,这个时候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和国公爷是一伙儿的,施施然走了上来,伸手就向八面玲珑抓去。
镇国公好像巴不得将烫手山芋递给别人一样,捧着光器的手顺势迎上,不料就在此时,那位建州奴儿忽然才大叫一声,浑身冒起一道惊人的,毁灭的火焰,仿佛瞬间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样,软泥一样倒下来。
他倒在国公爷的肩上,身上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支撑力,只有一小段脖颈还能活动。
他转过脸,死死盯住银尘,恶狠狠道:“小子,你知道招惹我们灯布罗,后果如何”
“潘洋城灭,建州奴绝。”银尘的指尖,猩红色的魔殿狱焰慢慢熄灭,那位建州奴儿身上的火也熄灭了,不过他并没有再站起来。
魔法师毫不客气的话,仿佛黑色的空气中散布的瘟疫,让隐隐围过来的所有人都后退了一步,就连暗中藏着的王爷也藏得更深了。
“痴儿”贤王摇摇头,仿佛看弱智:“建州大人们势力哪是你能想象的”
“我还真的没空去管他们的势力如何呢。”银尘跨出一步,瞬移到了国公的面前,轻轻伸手,摘走了国公手中的八面玲珑,紧接着手中亮起一道火焰。
国公和灯布罗侍者同时大叫一声,双双倒地。同一瞬间,贤王,美王,东王西王南王北王,卫国公,恒国公,千奇百怪的各种国公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同时大吼一声,长刀棍棒短剑刺剑如同忽然降临的暴雨,朝银尘的后脑笼罩而下
一道血红色的刀光,在忽然变得更加昏暗的空间中默然浮现,带着一股欲腾欲燃的气劲,于无尽轰鸣中斩开了王公们手中的所有。刀剑棍棒,铁戟铜戈,在那最黑的一瞬间,全部断裂,重锤扫过钢件的轰鸣裹挟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填充进暴起的罡风中。血红色的罡风扫过的地方,一切都不可避免地分裂成向左右两边倒下去的薄片。
小胖子的身影,如同黑天刚神一样浮现出来。他依然一身重甲,双手举着一把屠龙刀样式的巨型砍刀,只不过这次,刀身之上一片光洁的漆黑,居然没有丁点纹路。
“绝式夜尽屠城。”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突然降临,黑暗之中血红色的火光一样的刀芒一下一下的闪烁着,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声惨叫或者移到其他颜色的,旋起爆炸的光芒,王公们的惊呼声微弱而模糊,恍若从远方传来。血焰色的刀芒从最近的地方亮起,闪烁一下熄灭了,之后便向远方闪烁而去,最终在大概五六百步远处,爆闪成一片血红色的狂潮。
那浓重的黑暗仿佛某种云雾,连声音都吸收掉,不可探知到黑暗中,似乎还滚动着无形的重压,以及一股正视存在的空寂的冷。三分钟后,刀芒最后一次亮起,最后一次熄灭,突然降临的黑暗,仿佛被人揭开了幕布,同样猝不及防地消失掉,连带着头顶上漩涡状的黑云也一起消除。
天光降临,周围的环境慢慢清晰起来。废墟一样的皇宫一角,漆黑色的身影依旧挺立,而围杀的王公们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纵然不死也不再会有什么战力,年轻的小王爷,即便藏身于草丛之中也被砍了两刀,而这些人身后的建州奴儿们,都已经身首异处,死的不能再死。。
漆黑的魔影身旁,身穿重型铠甲的雄壮身影依然如故,和他刚刚浮现出来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仿佛那是一尊黑铁铸就成的雕像,几世几劫都不曾动一下。漆黑的铠甲,漆黑的刀锋,漆黑的刀气,构成了漆黑的夜尽屠城,漆黑的万人斩之名。
“最后还是靠你的力量才成。”漆黑色的魔法师捧起手中小小的铜器,语气中半是自嘲,半是无奈,曾几何时,对付高手是他身边的同伴的事情,他更擅长于对付军阵,可如今,身为法师的他,不得不肩负起某种责任,将战斗位置与自己的好友们互换。
“没事,这种事情俺也比较在行。”拜狱无所谓地笑笑,顺带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暂时不会有人来,不过你要数一世的话,需要我在旁边守着吗”
“不可以。”银尘并没有说不需要,反而用了更加强势不容拒绝的词。“主持仪式的时候,翻译出来的能量不分敌我地伤害周围一切人,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那俺先回去了,有事叫俺。”拜狱说着,潜入阴影中消失了。
“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许是哪位国公或者亲王还没死透,微弱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却根本不能吸引魔法师的注意力。黑袍法神选了一块较为干净的平整地面,伸手一指,地面上出现一座小小的血池血,池中鲜血沸腾,一片金色的光芒于表面上浮出一座并不精细的法阵,确实周围也出现了由鲜血绘制成的法阵,一共六圈。风格十分粗犷,。看起来像萨满的神秘咒术仪式多过像魔法师的精确施法仪式。
银尘双手虚引,将血池里的血吸起来,辅以冻气,张先生凝结成一座玄冰的三角架,之后珍而重之的将八面玲珑放在三脚架的顶端,准备工作就绪。
“也不知道这帮家伙知道不知道,所谓的八面玲珑,其实是第六王朝留下来的镇国圣器的一部分,也就是那个可以抗拒君权神授的,只能使用一次的传奇圣器的一部分。王者威仪,国祚,君权神授,大业根基,这些圣器一个比一个厉害,但品质也一个不如一个,王者威仪和国祚都可以传承几千年,君权神授最多可以传承百年,而大业根基连10年的使用寿命都满足不了。说到底这些所谓的圣器,都是用网名的血交换出来的。邪恶的魔器。或者说是通过血祭才能发动了某种武器。毕竟这个世上几乎从来没有存在过真正的,铸造神器的方法。”
“姐姐作为世界意志,不容许人类发展信仰之力,那么能够凝聚国族精神定鼎天下,表明正统的圣器,便只能用人类的血肉铸造了。大业根基的核心,八面玲珑,无论如何也是被无数人的血肉与希望浇筑过的,纵然真正的大业根基已经毁掉了,以这个凝结万名的血肉和希望的礼器为供品,发动的禁术,想来也可以一举破坏掉接近使用时限的君权神授了吧纵然不能将它破坏,只要压制1时一刻,胜负的天平就已经不是建州奴儿能扶的起来的了。”
银尘的计划就是如此,说不上多么周密,甚至有些仓促,在邪神降临,建州奴儿做大的如今,银尘的行动未免有些急迫慌张,因为谁都看得出来,每多拖延一分钟,建州奴儿统治中原的根基就稳固一分,大才奴道对整个中原文明的毒害就更深一分。
315号文明,或许因为北极基地的陷落而不再有被重置的危险,可若放任不管,这文明最终也会在大才奴道中失落,复归原始与野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