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驾驭需求和动员部下这种事情,赵光怡其实比魔胎之子赵凌云更老辣许多,他知道种猪仇恨并不能凝聚多少力量,至少不能凝聚出一股持续的,正面的力量,因此他也时不时变换旗帜,用其他的需求来掩盖甚至暂时取代这种需求,而凛冬将至的警报,给了他一个特别好的机会。
赵光怡不急,他不像他如今在世的一切竞争对手那样着急了,蝶舞那半是许诺的规划让他放下心来,甚至有些有恃无恐起来。他在坐到那座还没有来得及搬走的,纳诺未来留下的龙椅宝座上的第一秒种,就宣布了一个命令:
“凛冬将至,满仓之蚁尚可活命。禁军及义军等暂停行动,就地分区防守,戍边军垦”尽管晚了些,但这样的命令还是在全城人民动手铲掉冰霜的同时传达了出去。如今已经是太阴历法七月初了,按理说夏种冬收的一季作物早几天就应该开始播种了,尽管这一季作物只能是比较耐旱耐寒的奇麦和一些周期短的蔬菜水果,但对于今年可能突然变得很严峻的冬季来说,却是重要的补充。赵光怡宣布完这条命令之后,就开始通过蝶舞像红后基地订购一些体型巨大的无人机,来帮助他在平原之上挖掘壕沟,修筑营垒,同时也点开了隔离墙和铁丝网的建造计划。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哪怕蝶舞不说,赵光怡也知道存南行省的难民收容度几乎为零,倒不是因为这里物产贫乏,而是赵光怡给臣民们的画的饼太大了。
他知道自己此时在统治一个国家,一个微型的,还没有自立为王的小国家,而不是在玩什么白左脑残发明的寒霜朋克,一些残酷的决定是必须要做出来的,否则,他没法带着这么一千万人去征服世界。
存南行省现在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物质最丰富的地区,它的富庶已经有了超越血阳城的架势,因为它是个全产业链的生态系统,而不是血阳那样只有工商业,粮食大半靠买的孤城。
他的举措提醒了银尘。年轻的法神随即命令红后将所有的生物实验室打开,分批培养食用作物,包括给宇航员吃的面包虫在内的一些速生肉食也开始占用大量的培养皿了,银尘知道自己很赶时间,没有工夫细细计较什么有机食品非转基因的,他如今控制着的地盘广袤又分散,从七月到明年开春,天知道人口变化会怎么样,无论是血阳还是天选者们,其实都没有任何可以放心的抗灾害能力,然而凛冬的号角已经吹响,这个冬天,绝对不会有什么上苍的仁慈。
“要是给我来个大规模的冰气时代,那乐子就大了。”他这么想着,下达了命令,同时计划着自己的下一步修炼。
“入世啊真是麻烦的事情呢。”
哭佛败亡的消息还是很快地传播开了,虽然如今的空蝉技术还不足以支持人类的远距离瞬移,但小巧的信封还是可以做到瞬息千里的。当然随着消息的证实,盾天府西边三百里处那个巨大的坑洞也展现在各方势力头脑的眼前,狠狠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数十里关山尽皆焦土,连老鼠蟑螂都无法生存,一看就知道是上天降下神罚之后的诅咒之地,而那规整无比的圆形地狱的外围,便是已经失控了的,降下雨水都无法扑灭的特大山火,将茂密的原始森林付之一炬,周围五省七十六县数十万人开始大逃亡,在平成元年这个本应该国泰民安的丰年里,生造出来一股庞大的逃荒队伍,几乎直接将周围的地头蛇势力冲垮了,当然,人力资源紧缺的各方势力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纷纷趁机“发了一笔战争财”,几十个原本十分不起眼的小门派一夜之间兵多将广,开始四处征战起来了,当然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当太阳再次升起来的时候,纳诺未来还没有回到潘兴,还在浮血河上的大船里随着波涛一起晃荡,天则变动之后丰沛的降水让这条河几乎变成了异界版的怒江,撞船事故不断,不过皇上乘坐的御用宝船不比其他的官船,自然要安全许多,就是有点摇晃。
“海千仇死了,佛珠也丢了。”纳诺未来看了一眼龙傲田送来的票拟之后,直接将这张黄纸条子塞进了蜡烛里,哭佛败亡的消息对他而言是个重大的挫折,却也没有丝毫的冲击力了,昨天上午看到的那一朵惊天的蘑菇状黑云,其实就已经给他足够的预警。
“从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感觉到哭佛的气息了,那佛珠想来也没有用了吧”纳诺未来坐在临时宝座上,托腮沉思,他知道此时自己和天邪寺有关的一切都完蛋了
“来人,拟旨,擢升杜传昌为国师,准许他随意发展毒龙教,人数不限,同样的特权,给因陀罗的总教主那不冷错一份”
“皇上,那国教的事情”他身边传出一道媚态十足的声音,这声音里只有一股单纯的柔媚,柔媚之余便是苍白的空无,这种单纯的,如同人形玩具一样只用来讨好男人的声音,只有可能出自当今世上最有权势的女人艳后之口。
“免了。”纳诺未来有些烦躁地挥挥手,顺势将手伸进艳后的天选礼装里面,轻轻揉搓着,艳后立刻媚眼如丝地低声哼哼起来:“朕累了,随朕一起去休息吧”
“喳”艳后的喘吁吁地应了一声,声音已经有点变调了。
纳诺未来站起来,正准备迈开步子向前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用另外一只手招了招:“来”
龙傲田从不知道那个地方钻出来,恭顺地像条宠物狗。
“皇上”
“传旨下去,寒山寺乃佛门清修之地,不是任何人可以伪冒假托的,王土之上,修佛之处只有寒山寺一地,其余的,都是天邪寺余孽,即日起全部取缔了,寺中资财,要各省严肃督办,一文不少地报送京城下去办吧”
“喳”龙傲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影一样的兴奋,行礼之后就快步走出去了,还很体贴地随手关上门,不一会儿华贵的楼船之中就传出艳后那特有的柔媚又兴奋的尖叫。
“一百积分到手了灭佛取材”龙傲田高兴极了,实际上他现在正在完成一个叫做“能臣”的任务,这个任务是不是银尘发布的很难说了,但是任务目标很明确:“为朝廷金库聚敛大量财富,手段不限。”
任务是长期的,可以分为许多步骤,完成一个小小的分项就是一百积分,简直比做断背山还容易多了。
他得意洋洋地召集群臣来商量这件事情,却没有注意到一位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年轻人阴狠的眼神。
这个年轻人,叫做杜传昌,他因为没有能够给纳诺未来带来自己的妹妹而受到了很重的处罚,几乎惨死,但是纳诺未来看重他的毒龙教的最后一个传承者,会用毒,便到最后关头没有杀他,只给了他一个内务府的小官将就着,半是供养半是软禁地将他“收藏”了起来,而纳诺未来的皇后艳后却看中了杜传昌完美的身体,便悄悄将他引为入幕之宾,当然这个绝对绝对是秘密的,纳诺未来这种心胸本就不宽广的人如何能忍受一顶绿帽子呢
杜传昌阴狠地看着龙傲田走了,内心之中满是对龙傲田“办砸了许多事情却依然能够得宠上位”的嫉妒,同时,也对他背后的那位所谓的“北武帝”真正切齿痛恨。
“纳诺未来害死了师父,想要抢走妹妹,还要还要占着娜娜艳后的名字的身体凭什么凭什么这么一个阴谋篡政的卑鄙小人,就能稳坐那所谓的九五之位”杜传昌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如同一条毒蛇一样如此想道,他那碧绿色的眼睛里,流转着辛辣的嫉妒,还有浓艳的爱慕。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爱上了艳后,这个自诩天下第一完美男人的青年,这个自认为天下间一切女孩对他而言都可以任意采摘的傲慢青年,平生第二次清晰得感到恋爱这种麻酥酥的美妙感觉,第一次,他在见到张萌萌的被秒躯体的时候产生了这样的感觉,然而那时的美妙感觉极其短暂,没过一会儿就随着张萌萌的死亡变成了淡淡的失落与悲伤,接着便被银尘即将报复的恐惧代替了,而如今,他又感觉到这股浓艳酥麻的感觉,而且,是长久的,恒定的。
杜传昌终于知道,自己是个姐控,他的年龄比张萌萌小,更比已经年过三十的艳后小,可他就是禁不住喜欢那种她们那成熟的,柔软如同貂皮垫子一样的怀抱。
爱情,对于杜传昌这种可以出卖自己身边一切人的人来说,是最奢侈的际遇,如同高挂在房梁上的罂粟果,明知够不到还让他产生无限的渴望,甚至不惜为此铤而走险。
“哭佛完了,皇上就想拿我当替代品,然后让那不冷错那个鬼老头子制衡我哼真以为毒龙教是那么好相与的吗黑毒可融入战魂兽的生绝毒可不是你们能想象出来的力量呢当然,为了解放艳后,为了得到我真正爱着的人,我也不介意被你们好好利用一把毒龙教被因陀罗抓住的把柄,就从这个所谓神海派头子开始好了纳诺未来,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他这样谋划着,身形越发往那阴影之中缩进去了。
三天后,凌晨时分
啪
“威武天行”一声清脆的鞭子抽动声,击碎了黑夜的宁静,之后便是一道清朗的,听起来时分年轻的声音,顺着鞭子的脆响远远传播开去。
路依旧是黑暗的,只有前方的灯光在风中摇曳着越来越近。一群衣衫还算整齐的人骑着疲惫的杂色马,沿着黑暗而宽阔的官道行走,在看到前方那渐渐逼近的亮光的同时,也不由得多给了马儿几鞭子。
他们的速度提高了一成。
他们无惊无险地进入了光亮的地方,那些在风中摇曳的光亮,不是什么点灯,只是一座小镇上疏离的烛火而已。
雨一直在下,细得不像是夏天该降下的雨滴,细细的雨线落地成泥,被马蹄带动着,飞溅地到处都是,甚至一群杂色马中间护卫的马车的顶棚上都沾上不少。
十几辆马车上装着成堆的食物以及更大堆的草料,毕竟没有人知道前方的城池村落是否还能在战火过后苟存,而在这十几辆马车中间的一辆车中,不时传来低声的啜泣,这啜泣声十分诡异,听起来像是一位少女被人捂住嘴肆意玩弄一样。
当然那里面并没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场景,只有一位身穿长裙,被捆的像粽子一样的年轻女子,她皮肤雪白一头乌发光亮无比,精致的五官上却也浮上一层淡淡的憔悴,她闭着眼睛随着车身颠簸摇晃着,似乎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眼睛里的绝望。
她的对面盘膝坐着一位老者,虎背熊腰,坚毅的面容上虽然沟壑纵横,却也依稀能看到年轻时英俊的轮廓。他闭着眼睛,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呼吸极其悠长,显然在运功调息。
他并非什么天才人物,一天之中自然不能运功太长时间,但此时本不该是他运功的时间却在运功,显然,他嘴角出挂着的一丝淡淡的血痕,说明他的情况并不如同往常。
车队的领头依然是那个只有培元境界的张老头,似乎招惹银尘的过失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当然,真实的情况是此时还没有人顾得上这茬,整个队伍里的人,都在专心致志地做着他们该做的事情。
“威武天行”清朗的声音再次喊起,马队却比较低调地进入了烛光摇曳的小镇,小镇原有的围墙之属,早已在建州奴儿大军过境之时拆除了,此时的小镇要不是尚有一排排木质的房屋,只怕真的和随聚随散的集市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