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什么?”霖扭头看向恺,虽然这么问,可开口的同时他就已经想到了,相处这么久,他自然是了解自己这位朋友的,“你疯了?”他又说,只因为脑海里的猜想让他觉得有些荒谬。
“你肯定知道我准备怎么做的对不对,”恺回应着霖,对铃使眼色,“你们用来确定法阵位置的东西,也给我来一份。”
“我们为什么要一直躲在里面让这层领域保护我们?若铭姐又为什么忍耐着虚弱的身体持续榨取自己的魔力?我们又为什么要这么努力的打破窘局?”霖严肃着脸走过去,恺站起身活动筋骨,他按着恺的双肩意图阻止他,可是根本抗不过恺的力气,“你要知道外面的状况,我们只要站出去一秒,就会被射成筛子!”
他当然知道了,知道这个大个子,已经准备好将自己送进漫天箭雨当个可谓必死的靶子了。
“那么我或许能坚持三秒到四秒?别太紧张伙计,”恺拍拍霖的肩膀意思是放轻松不用担心,他尽可能的让自己表情看起来充满自信,让其他人感受到自己的坚决,“如果人骨真的能远超钢铁的坚硬,那这世上人人都刀枪不入了不是?”
小凡想起静庭的那座山上,恺不顾一切的死守他们几人,即使自己早已伤痕累累遍体鳞伤,也依然坚持着,再为他们多承担一份伤害。
这一次依然,在最关键的时候,他又一次选择牺牲自己的身体,来完成难以完成的任务,脆弱的监事抵达不了的地方,就由他去抵达。
“这个钢铁的身体,”小凡走上前去,抚摸恺的肌肤,“对你来言,并不是承担全部伤痛的资本,而是一个理由啊。”
霖身体抖了下,他想到那个叫本的外国男人对他的侄子说,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这句经典的台词。获得力量的意义从来不是享受其中的美好或是展露威风,而是去担负这份力量中的责任,其实有时候强者往往也是苦工啊,大家都将希望寄托于你,而你也必须要肩负这一切并回应这一切,但你不会为此烦恼或难过,在你选择紧握力量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觉悟,只能毫无畏惧的向前走。
你有了持枪的特权,那就必须用这把武器制裁恶徒,你胸前佩戴着被赋予的官徽,那就必须带领部下奋勇当先。那恺获得了钢铁身躯这份力量的责任呢?就必须纵身刀山火海的最前端,为后方的众人开辟安全的道路吗?
“看来你比我们谁都先理解自己的能力,”霖感叹的呼出一口气,放弃了劝阻恺,反倒是再固执下去,却是自己玷污了恺的觉悟,“听清楚,用你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这可不用是挨一刀两刀就行的程度,你是把自己推向核弹的中央。”两人并排站在风墙内侧,盯着外界,霖将箭矢交于恺的手中。
“做好准备了吗,和莱尔那时一样,我会在一瞬打开风墙一部分,而从那个瞬间开始,就要由你亲自承受外界的骨刺。”若铭说。
小凡在身后双手合十,恺最后活动了下筋骨,对着身后竖起拇指,一个无声的信号,表示准备就绪时刻可以出击。
“嘿,伙计,”恺突然点了点霖的肩膀,霖楞了一下,听见对方说,“不管是谁,别一直憋着,学学人小两口,把心里话说出来。”
霖很快就明白了恺在说什么,他故作赌气的轻踹了一脚,“又不是真的上战场,别搞得像是临别赠言还混水摸鱼!”
恺笑了笑,他当然不会想死在这里,只是觉得有些话总是要说出来的。风墙打开,仿佛要置人于死地的杀戮气息顷刻若洪水铺面,他冲出了墙外。
金刚之躯已经开启,呈现钢铁色泽肌肤的身影,奔跑向疾风骤雨的尽头。
再一次回到最初暴雨强攻降临的刹那,但这次他无法逃向安全的领域内,而是要迎着这风雨向前买进,恺感受到了身处狂风中央的感觉,站在炮火交加中的感觉,那些窜过你身边的每一道气流都锐利的能划开你的肌肤,狂躁的气流又密集齐射,像是有一万把火枪同时连扣扳机,你身体的每一角都被一粒死亡的弹药锁定,无处可逃,要么你扛下那无数的冲击,要么你放弃一切等待被射成蜂窝。
那些骨刺就是无数的枪弹,它们极快的飞过又掀起道道锋锐的气浪,所有的气浪集合在一起便是切割一切的致死之力。
的确是奔赴死地啊,可放弃和后退等选项,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抛弃。
恺向前迈出第一步,第二步,视野产生白光的渲染,像是有人在自己眼前抛洒纯白的荧光粉,这时他听到了微弱的风的呼声,与耳边一直充斥的刺耳的气浪不同,那是种温柔的风声,像是怜爱的女人用双手护住你的身体。恺看到手臂上浮现白色的法阵,不止一个的法阵,相隔一段距离分布,但从中释放的风波足以组合在一起包裹恺的全身。
后发的小凡合拢的手心里闪烁着魔力的光效,她不是在祈祷,这个时候祈祷是没有用的,若是能有一点点她可以做到的事,就一定会去做。在触碰恺身体的时候,她就将白门放置在了恺的身上,内部储存着少量的风元素,虽然无法像若铭这样创造可以持续的领域或墙壁,但一层护罩仍能协助恺在前进的过程种挡下一定数量的骨刺。
背后有朋友们的帮助,恺心中原本还悬浮不定的自信顿时变得稳重,他相信着这份守护自己身体的风之护罩,继续向前迈步,可越是向前,越是接近法阵,骨刺的势头就更密集,恺觉得视野里已经只剩下骨刺的尖端,骨刺遮掩了一切,那的确是种让人内心崩溃的画面,想象你身处无数尖刀所指的位置,你甚至找不到尖刀间的空隙,那是真正的绝望,躲避这种事情已经不可能存在。他的视野由此被严重阻碍,可脑内有铃感知的画面,他只需要笔直前进。
恺开始觉得起步艰难,大量骨刺的袭击,尽管被护罩挡下,可量变到质变的过程,让数量庞多的骨刺组合在一起变得犹如城墙压来。
再次响起的声音,是宛若玻璃碎裂令人失望的声音,骨刺的进攻太凶猛,风之护罩在其面前显得无比脆弱,犹如纸张想要挡住烈火。
“储存的风元素,已经空了。”小凡失落的说,掌心的光芒泯灭不见。
“那么我来,”霖举弓对准上方,蓄力完成的箭矢在空中炸裂,光矢的雨点纷纷降落,这是一场微小的雨幕试图碰撞崩塌的天河,光矢天降由上打击,霖调控的很好,坠落的箭矢全部围绕恺的身体,不仅没有伤及到他,还不断的截下将要射中恺的骨刺。
恺看到眼前闪烁的白光,心里再次默默的感谢挚友。
可即使如此,光矢也只是昙花一现,再次蓄力的时间已经足够恺抵达目标或是身体千疮百孔。光开始淡去,风也已涣散,小凡和霖能做的也止步于此,剩下的,就真的只剩下祈祷了。
还剩,最后一步......恺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然后,骨刺开始相继射入恺的体内。
巨大的疼痛冲击着恺的身体,折磨他的精神,如此难忍的伤痛,除了在静庭山顶那一次以外,都无法比拟的,是真真正正的千刀万剐像是要将自己撕裂的片甲不留,既不是比喻也不是夸张,似乎一面订满钉子的墙壁直接砸在身上。肩膀和关节被命中,手臂瞬间脱力,相对狭细的手腕像是就快要被挑段,身前像是被开膛破肚,脚步也被刺穿让他几乎要摔倒在地。
可不能倒下啊,那样子不就像是落了个万箭穿心的死法吗,我可不想死的时候是这么窝囊,恺在心里说。他低下头连同脖子用一只手臂护着,握有箭矢的手背后防止箭矢在中途被破坏,尽管感觉手臂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也依然要强撑着护住要位。
“怎么样了?”小凡忧心忡忡的问道,不仅是恺被密集的骨刺之雨阻碍了视线,当他深入其中,处在后发的众人也看不清恺的身影,他深色的钢铁肌肤被骨刺给淹没了。
霖瞥了一眼左侧,风墙的边缘,有一滴红色的液珠打在了随着飞来的骨刺打在了墙面上,然后缓缓下落,他的心也跟着向下滑落,越来越凉。
之后,更多的血珠不断射向风墙,所有人都看得到,这令人惊惧紧张背后发凉的画面。
“没事的,恺还活着,事已至此,我们必须相信他!”一直保持着感知的铃大声喊叫,这一叫让众人都打了一个激灵,是啊,他们在担心什么,他们在胡思乱想什么,恺怎么会死呢,他们的朋友,他怎么能就这样死呢!
他一定要活着!
铃没有把恺的魔力反应在加速衰弱的事实说出来,魔力反应的衰弱也象征着生命力衰弱,两者毕竟密不可分,可是铃不说,她不能说,甚至自己就无视了这一点。
她必须让大家深信着恺能成功,她自己也应该最先做到深信不疑。
恺感觉自己快要丧失意识了,自己到底出了多少血无法计算,分明就差这么最后一步,一步而已,不需要一秒就能跨过去的距离,可这时显得那么艰难,是根本无法迈过去的道路。
他眼前,隐约出现温润的晖光......
分明身边还是持续飞射的骨刺,肌肤仍然不断承受新的伤痛,可视线里只余下那些温柔的光,是夕阳映照般的光线,有人拉着他的手臂想要他坐下,身后就是校园的长椅,他身上穿着校服,属于中学时学校独有的款式,穿在身上给人土里土气的感觉,可是在他还上初中时是挺守校规的人,要求的校服必须穿,即使恺自己也不喜欢这身衣服。
但为什么,偏偏穿在那女孩身上就很顺眼,是因为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的缘故吗?大概对恺来说,只是因为那个人本身让恺觉得很顺眼,所有衣服都是摆设。
而在那个时候,让恺看的进眼里的人,只有那女孩一个,唯一一个不嘲笑排挤他,唯一一个愿意同他成为友人的女孩。
......
你说,我为什么生来要有这样一副异样的身躯呢,大家看我都像是看外来生物。
大概是用来保护的人吧,毕竟你那么壮。
保护什么人?
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
“我他妈才不信什么死前会看到走马灯啊。”恺含着一嘴的甜腥,大概是腔内出血了,他吐出一口血痰用尽全力的叫出声,负伤的腿不顾筋肉继续被撕扯的疼痛向前迈出,他整个身体撞到了墙上。
握着箭矢的手狠狠砸在了法阵正对的墙壁,他的手心和骨刺的释放点零距离接触,于那一点便会有上百的尖刺拥挤而出,他已经感受不到那只手传递来的感觉了,像是自己已经失去了这只手,然后箭矢携带的法阵炸裂。
气势汹汹的骨刺戛然而止了射击,飞溅升空的骨刺碎片,慢慢消去的白光,若铭撤销了风墙,小凡和霖立刻赶过去,铃则虚弱的倒近了若铭怀抱。
“恺他没事,真好。”铃在感受到恺仍然持续的魔力反应,才放下心来。
霖和小凡一起用力也没能恺轻易抬起来,他的前半身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尤其是手部已经变得血肉模糊,诡异的是,即使是身受重伤昏厥过去,恺的金刚之躯依然没有消除,分明魔力供应早该断了。
两人的手触碰恺肌肤的瞬间,一股异样感传递在指尖。仿佛他们所触摸的,不是一个有着钢铁肌肤的人,而是一块真正的钢铁,但在身处鼓动着的温暖告诉他们这的确是活生生的人类,是他们的挚友恺。
若铭在不远处凝视着倒地的恺。
能力受到濒死时的意志影响,得到进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