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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寂夜之雪

    冰凉的触感忽然打在霖的鼻尖,他一哆嗦,发现眼前有白色的颗粒掉落。

    “下雪啦!”铃抬头看着天空,兴奋的跳起来。

    白色的雪花不知何时从天而降,在这个静谧的永夜世界里,仿佛无数洁白的精灵,它们带着沉静和清洗的内蕴,像是看到了静庭遭受了浴血的战乱,于是纷纷带着怜悯的心飘落下来,想要清洗这片狼藉土地残留的戾气,抚慰这饱受摧残的受伤的大地。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变得还这么离谱,一会儿是不是还要落冰雹。”霖说。

    “我们那里才刚刚入秋啊,来的时候穿的衣服也挺薄的,”小凡抱住了自己的双肩,缩起脖子,“有点冷啊。”

    “又是雪啊......”恺则是一个人轻声的感叹,视线不自然的飘向远方。

    “说起来,那场连续几十年的战争,也是在漫无止境的大雪下,从开始到结束的啊,就像是一种奇妙的现象一样,或者说是一种神迹吗,”莱尔说,“每当大地上出现血流成灾的动乱时,都会天降大雪,不知道是上天慈悲对下世的洗涤,还是说,只是不屑于凡俗的争论,随手挥下的白尘想要清洗污浊呢。”

    他用手接下一片雪花,看着那雪花转瞬即逝的化为透明的液珠。

    火焰忽然在众人的身边升起,围成一个火织的圆环,将几人包裹在其中,暖心的温度顿时弥漫在这一个狭小的圈子里。

    火焰也不灼烫,甚至可以让人握在手里,仿佛握住寒冬里唯一个暖光。

    “都靠过来,都靠近点,挤挤暖和。”铃收起手心的火团,将几人拉在一起,互相拥挤在一起,感受着暖流在身体的每一脚流淌而过。

    “其实我想说,我们完全可以进屋子里的,不用这么麻烦。”莱尔轻声吐槽。

    “傻啊,难得的雪景,不配着这安静的夜晚之城一起看,多可惜啊,”铃仰起头,“管它这雪是老天出于什么心态降下的呢,我们自可以将其看成一场恬静的落幕,无关他人。”

    于是几个少年少女就互相靠在一起,蹲在温柔的火圈内,穿着单薄的衣服像是傻瓜一样坐成一排,看着永夜之国雪从天降。

    霖悄悄低下头,伸出手指取下一团微弱的火花,感受着热度融花在指尖。

    你现在,也有在看着这样的雪吗,你的身边,也有着这样的温暖吗,他心想。

    自那一别,杳无音讯,不知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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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庭,医疗室。

    英格沉默的坐在没有灯光的昏暗屋内,身前的病床上躺着睡眠中的葵,病床放置在靠近窗户的位置,英格就坐在这两者的中间,月光从身后的窗户射进来,被自己的身体分割成两份落在葵的身上,一束没入房间漆黑的角落里,一束照亮了葵沉睡中的安静的面庞。

    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等着眼前的人儿不知何时醒来,长夜无言。

    他忽然觉得有点冷,对着手心哈了口热气,带着寒意的夜风不停的顺着窗吹进来,他站起身准备关上窗户,忽然看到了窗外白雪飘落的光景。

    他定在窗前,默默的注视着窗外的世界,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回想着什么。

    “又下雪了啊,姐姐,”久久,英格才张嘴说出了第一句话,虽知道身后的人不会回答自己,“让我,想起了以前啊。”

    “没有姐姐你的话,我想,我根本不可能这样,再看到第二场雪降下吧,”他关上了窗户,重新坐回床前,看着葵的睡颜,“所以说,对于姐姐不仅带走了我还将我当初弟弟对待,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地方,还给了容纳我的家,我比起家人那种爱,更多的,是一种感谢吧,这就是我所认为的,唯一的我拥有的感情了,是姐姐你,向我这个几近已经失魂成木偶的身躯里注入了人类的感情。”

    “所以对我而言,姐姐你能活着是最重要的,哪怕会让你失去生命的,是你过去的亲人,还是整个世界,哪怕是你一直坚守的道义,哪怕是你以其为目标而努力的静庭本身,如果它们的存在,无论是直接的或是间接的,若是可能会害你丢掉性命,那它们就都是我敌人了,”英格一个人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着,对着不会回应的人说着自己所有的心声,或许正是现在这种谁也听不到,但是重要的人又在身边的环境下,他才能这样倾诉出一切,对着无人寂静的一切,“对不起了姐姐,我知道这样可能伤害到了你的信念和你坚守的一些东西,但只要能让你活下来的话,就算是被你讨厌,我也在所不惜,我曾深知静待死亡到来的恐惧,一个人坐在寒冷的雪堆里,所以绝对不能看着你靠近死亡。”

    “如果当时我不阻止你的话,那么博恩哥哥他,下一次攻击就真的会下狠手了,那么姐姐你就真的会死在那种地方了,”英格握住了葵的手,将她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所以会议结束后,我便接受了博恩哥哥的合作提议,你一定会质问我吧,既然知道就应该提前告诉你一切内幕,但是不行啊,那样的话,姐姐你还是会被除掉的吧,我们两个都会死的,我的命是姐姐你救下的,我死了没关系,但绝不能让你死。”

    “真的对不起啊姐姐,还有一个原因,我发现我果然还是做不到,看着他们被整个静庭审判剿灭的光景,毕竟在姐姐之前,在我身边让我感觉到温暖的,是他们啊,他们也曾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了。”

    英格将头埋在被子上,紧紧的握住葵的手,像是恐惧的孩子抓着自己的父母不愿放手,像是要从自家姐姐那里取来足够的温暖和勇气,仿佛接下来又要一个人走上寒冷漆黑的无人之路上。

    “我决定了姐姐,这次的事情错都在我,所以我自己会做个了结的,就趁着这个时候让我说出来吧,”英格缓缓的站了起来,将葵的手塞入被窝里,“你要是醒着,肯定立马就对我说教了,那样我还有什么勇气继续说下去呢,姐姐,我会去自首的,你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牢里了吧,但是请不要太伤心,你也已经有了新的重要的朋友了,不是吗,虽说是那个世界的人,但既然还有人心里有你,我也稍微放点心了。”

    英格离开座椅,从怀里掏出来一张信封,放在了床头,旁边就是插在玻璃花瓶里的水仙花,也是英格带来的。

    “这些话,都写在纸上,再见了,姐姐,晚安。”他恋恋不舍的看了葵最后一眼,话腔里竟带着哭腔,然后缓步挪动到门外,背对着屋内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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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睡了多久,银缓缓睁开了眼,看到了灰蒙蒙的天花板,右边是窗户,外面的月光正射进来,她看到外面有白色的雪花在飘落。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了,只知道意识涣散前最后的画面,博恩的离去,二夜的到来,弟弟英格落寞无助的背影。

    “我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还说着要努力的。”葵低着头,长发散脸颊两侧,她看着自己的手心,不甘的咬牙,握住了手,却觉得手中无力。

    “啊,骑士团长,你醒了吗,真是太好了,”一位看上去就属于医疗部队的女孩走进了病房,看见坐在床上的葵,脸上露出欣喜和松懈,她快步走了过来,“身体感觉怎么样?”

    “嗯,包扎的地方也并没有什么大的不适,”葵回答对方,“体力和魔力也感觉回到正常程度了。”

    “还是继续留院观察一天吧,做一些康复性的治疗,你的检查报告说,你在身体和精神两个方面都受到了不小的损伤,在所有的伤员中,算是比较严重的了。”女孩说。

    “再严重,也比不上那些生命都没了的人吧,我感觉很好,多余的治疗就免了,我不需要特别照顾,”葵摆手,她看到了桌子上的花瓶和一旁的信封,“有什么人来过吗。”

    她这样问道,心里却立即浮现到了弟弟英格的身影,之后又莫名的多了某个男孩的面容。

    “我在多想些什么啊。”她小声的嘟囔。

    女孩被她的回应弄得哑口无言,正发愁该怎么化解尴尬的气氛,葵就立即又提出了可以当做台阶下的问题。

    “嗯,的确有人来看望,不如说从你刚刚接受医治,然后在病房里静养,直到你醒来不久前,都有一个人在照顾着你呢,记录上写的是。”女孩翻看着手里的记录簿,“是第二分团的副团长,英格先生。”

    “是吗,那么这也是他留下的了。”葵看着手里的信封,忽然觉得莫名的沉重,信封只是个形式,甚至没有封口,她直接抽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张写满字的纸条,的确是英格的笔迹。

    在直到读完的整个过程中,房间内都寂静无言,吓的女孩也有些紧张。

    “那个,笨蛋。”几滴眼泪滴湿了纸条,她小声的叫出口,然后纸条被她用力的握成了一团,她忽然推开被子,鞋也不穿,光着脚下床跑到了门口,用力的推开了门,喘着气看着走廊。

    除了昏暗和空无一人,再无其他词可以形容。

    是啊,都知道了信的主人早就离开了,就算冲出来也无济于事,想要见的人还在门口静静站着这种奇迹又戏剧性的事情怎么会有呢。葵一拳锤在身边的墙壁上。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等着你回家的,无论要经历什么,我们都会是永远的家人啊,英格,”她低着头,对着无人的走廊说,“你只留下一张纸就走了,是想让把这句话,咽在肚子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