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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所面对的敌人

    凄凉的长嘶在低空中回荡着,安内梅斯浮在半空之中。

    “听好了,前面是两片坑洞,根本没有可供站脚的地方,所以一会儿我会用风步跳到那家伙的旁边和她近距离的战斗,当然不可能坚持太长,但我尽量.会.....我会破开她外面的护甲,你掩护我,别让周围那几条虫子妨碍我,你的攻击破不开它的甲克,那么就留到最后吧,在我击破了她的护甲时,你来终结她。”葵向霖说出自己思考的作战。

    “好。”霖顿了顿,或许实在是想不出该回答些什么,只能简单明了的开口。

    “别皱眉了,你是在担心什么?担心要有自己去给它最后一击吗?放心吧,没说让你杀死她,但是她不是你过去的心结吗,你是一定要去解开的啊,不由你来还能由谁?”葵轻轻的锤了锤霖的胸口。

    “我知道的,那,你也要小心。”霖说。

    “我还不需要你来担心,我可是堂堂一名骑士团长啊,”葵背对着他摆了摆手,“那,我去了。”

    嗯,加油啊,我的朋友,霖心里这样想着,这句话还没到嘴边,葵的脚下荧光一闪,背影就快速的在霖的视野内远去,朝着前方那个夜空中的黑影。

    安内梅斯也察觉到了葵的前来,背后生出的四只巨虫浮动到她的身前,裂开嘴露出尖牙,一边用粗长的身体护住她,一边迎着葵扑了上去。

    但她没有因此溃散前冲的架势,依旧将安内梅斯本身当作目标前进着,似乎眼里根本没有容下那四条张牙舞爪的巨虫,因为她在心里相信着自己背后的那个人,那个现在与自己成为了朋友的那个男孩。

    银色的闪光,霖的光矢在葵身体的两侧飞过,精准的击中了冲在最前的两只巨虫的眼睛,打乱了它们的阵脚,葵的嘴角不经意见露出浅笑,甚至她自己都有察觉到,仿佛是早已料到了这个状况。

    她顺势抓住了其中一只巨虫的身体,没有了地面的支撑,她依然有办法找到可以站立的落脚点,葵握紧了双刀,压低着身体在巨虫的身体表面飞快的跑过,目光同时扫视着两侧,确定好了剩余巨虫冲来的方位,灵活的上下左右闪躲。

    等......等等......不要只......只留下我一个......人......已经可以借着月光清晰的看清除安内梅斯的模样了,依然是被黑色的外壳包裹了全身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外貌都和之前毫无二致,但越是靠近,葵越是感到一个压抑感,并非压迫,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仿佛安内梅斯的身边充斥着能够让人感到难过和悲伤的不明物质。

    然后她忽然觉得听到了什么声音,那个声音断断续续,结结巴巴,像是语言障碍的人在极力的发出低喊,带着慌张,焦急,迷茫的情感,这让她一瞬间惶然。

    是你在,说话吗?葵看着安内梅斯已经近在咫尺的脸,心里不禁说道。

    但是安内梅斯仅仅是沉默着,全然看不出和之前的她是一个人,和那个话语连篇,以蛊惑为武器的女人一样,就像是一个失魂的人偶。

    黑色的面甲上忽然闪起血色的光,面甲的下侧裂开,安内梅斯张开了嘴,强大的吸引力将附近的气流集中在嘴中,魔力在其中凝聚着,蒸腾着,那是之前一击遍摧毁地面的冲击,如今她想要近距离正对着葵释放!

    葵的手心同样盘旋起高速运动的气流,形成了一个小型的螺旋风涡,她以最快的速度一掌打向了安内梅斯的下巴,她不求能起到伤害,只要能防下冲击就好。安内梅斯也几乎在同时,吐出了口中凝聚的冲击波,但是葵的掌心已经打了出去,风涡的力量弹开了安内梅斯的头部,她的头朝后侧一倾,冲击波对着天空放了出去,在夜空下留下一道透明的痕迹,仿佛空气被扭曲。

    她顺势又一个风步调整了姿态,重新获得了动力,手中的刀刃用力的劈向了安内梅斯的脖颈。

    我......我想......想和你们一起......所以别再让我......一个人了.......我不想再......蹲在黑暗中了......拜托了......等等我......达......维普......又来了,那个沙哑的声音,仿佛直接在四周的空气里响起,又如同有人在自己的心中说话,葵绷着神经不让自己被那声音里的苍凉感扰乱,挥刀的手用力更深,刀刃划过安内梅斯的颈部,但并没有砍出伤口,仅仅是留下一个人不浅的痕迹。

    光靠斩击还不够吗,葵心想。

    她猛的浑身一颤,目光正好和面甲上的那双似瞳孔的血色光点相对,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视线穿过了那张面甲,看到了里面的光景,一张苍白憔悴的脸,脸颊上是两道血色的泪痕,像是要把所有的悲伤都给哭出来,却又被自己的力量所遮挡,不被任何人看到,亦得不到理解和同情。

    那模样,还是之前那个声势嚣张的安内梅斯吗?葵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达乌斯......维普怀特......带着我一起......别让我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

    葵猛然想起自己曾陷入过对方的幻境和暗示中时,也曾有过同样的感觉,空洞幽长的声音仿佛从虚无飘来,从自己的体内飘来。

    是吗,果然是你的声音吗,分明做了那种过分的令人发指的事情,却依然也有什么原因,让你也会发出这样痛苦无助的话语吗,葵心想,她觉得好像听到了自己哭泣时的声音一样。

    “你在发什么愣!”竭力的嘶喊在后方响起,是霖的声音。

    “姐姐,小心!”另一个声音则是同时出现在周围。

    葵这才注意到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事实,安内梅斯的背后不知何时又冒出了几个凸起,每一个凸起都是一只新生的巨虫,它们以安内梅斯本人当作母体,链接在一起,从安内梅斯体内榨取着魔力当食料,也为安内梅斯献出生命的工作着。

    霖有些急,最初的四只巨虫阻拦了他的攻击,新生的巨虫则是从另一侧展开了进攻,而葵的身体正好处在下落的状态,无依无助,他也不敢释放更大面积的箭雨,担心不仅没做好援助,反倒误伤了自己人。

    但他很快安心下来,因为他也听到了在场的第三个声音,除自己和葵以外的,第三个协助者,他被那个人救过,那时也是这样危机的状况,危机本身也是那样的巨虫,而那个人用他不输给葵的利刃,或者说利爪,撕裂了巨虫,撕裂了危机。

    英格鬼魅般的,不知何时从何地出现,迅速的去往了葵的身边,挥舞着利爪拨开了一只巨虫的身体,又挖下了另外一只的一颗眼珠,他摊开手释放魔力,在葵降落的下方展开了青色的法阵,法阵冒出气流将葵的身体重新升起。

    “暂时撤走,英格。”葵一边喊到,为自己的双刀附加了风系谱魔法的加持,乱流的旋风缠绕在刀身,她双手甩出,双刀化为两道弧光切在了剩下两只巨虫的躯体上,切出黑绿色的粘稠血液。双刀如同回旋镖,在空中环绕旋转,划出两个圆又重新回到葵的手中。

    “我知道了,姐姐。”英格回答到,踩在慌乱的巨虫身上,离远了。

    葵和英格重新回到地面上,霖立即迎了上去。

    “欢迎回来英勇的女士,还有女士的弟弟,你救场的太及时了,我刚才差点吓死了,”霖夸张的说着,“你还说不用我担心,你刚才愣什么愣,还是在半空中哎,还是在虎口前哎。”

    “只是被没有预料到的东西乱了节奏,”葵说,“那家伙,原来也还没有彻底的变成怪物啊,但也算是沦落了彻底的怪物了。”

    “什么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呢?到底是成了怪物还是没成怪物?拜托请选择人类能听懂的语言。”霖有点懵。

    “我是说安内梅斯,她也还想人一样,心里在哭泣着,哭泣的让人听着都觉得难受,”葵白了霖一眼,叹了口气,“说她已经成了怪物,意思是她现在已经没有人类的意识和思考了,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但是现在,她只像是一个失去心绪的人偶,仅仅保留着最低阶段的,保护自己的潜意识。”

    “大概,是过去儿时留下的阴影吧,成为了她失去意识后,支撑自己行动的唯一的准则。”一旁的英格插入话题。

    “说来,你好像和她认识啊。”葵又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弟弟身上。

    “他们曾经,也是我的家人,”英格犹豫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在我遇到姐姐之前,我更早的遇到了他们,他们一度给了我活下去的地方和理由,只是后来因为一场灾难,大家几乎都死了,我也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但是我却幸运的活下来了,虽说对那时的我来说,苟活还不如当场死去更好,因为那些能让我愿意活下去的人,已经一个都在了,安内梅斯他们也活下来的消息我也是被姐姐收留后才得到的,中间的那段时光里,我活在比地狱更煎熬的地方。”

    葵的脸上浮现悲伤的颜色,她很心疼自己的弟弟,那个时代,那段痛苦的时光,太多人因此而崩溃过哭泣过。

    “我曾听大家提起过,安内梅斯的过去,那时候是达乌斯和维普怀特最初与她相遇的。”英格继续说。

    达乌斯,维普怀特,这么说来,刚才似乎隐约有听到这两个名字的部分字眼,葵心想。那两个人,是她的牵挂吗,就像姐姐对于一直以为的我。

    “安内梅斯有特殊的能力,大概和我一样是血继者,天生可以驯服并操控昆虫凶兽,就是她操控的巨虫,那时在某个救援点传来了消息,说有怪物威胁着那里居民的安危,刚入骑士团不久的那两人,便信誓旦旦的抢着接下了救援的任务,到了那里,发现了躲藏在巨虫身下的安内梅斯,消息里的怪物就是巨虫,是安内梅斯为了保护自己,下意识激发了潜能,驯服了巨虫护着自己,而众人也因此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化作了矛头指向她,本来那个时候,谁都是活在日复一日的不满和痛苦中的。”

    是吗,原来,即使是她这样的人,也毕竟是人啊,还不是真正的怪物,会哭泣,会伤心,会为了什么而落泪,也会因为什么而努力的活下去,也有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或物,霖心想,他突然想到之前自己说过的话,他说葵是个会哭会笑的人类,而安内梅斯则只是个怪物,因为是怪物,所以才会那样漠视人类应有的感情。

    其实也说不定,安内梅斯不是漠视,只是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感情罢了,她活在一个痛苦的时代,人类的情感,早就被磨灭的一干二净了,不幸的人都变成了只知道为了活而活的,野兽般的行尸走肉。

    “什么啊,这个世界,”霖低声说,“这样子,不就根本不存在一个人让人觉得恨下去的人了吗,可恶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吗,那我们为何要互相迫害呢,明明都是为了心中那份小小的却仿佛整个世界的东西而努力的活下去的。”

    “所以她现在才会那样沉默的矗立在那个地方,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吗,既然不暴走,静庭也不会遭受更多破坏了,本来就够严重了,”葵看向远处的安内梅斯,黑色的人影默默的浮在空中,身后连着的足足八只巨虫慢慢的蠕动着,“因为她过去的记忆,就是躲在自己的巨虫身后,来保护自己。”

    我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害了别人妹妹,将他人的心伤当作笑柄来侮辱的恶人,也是一个,有着自己的悲伤,痛苦,也曾孤零零一人蜷缩在暗处落泪的可怜之人吗,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