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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孤空(十三)

    仅仅不到巴掌大小的火团,在漆黑死寂都满溢的洞窟内,无声的燃烧着,仿佛那一点点火苗噼啪烧裂的声音都被无尽的黑暗吞掉,空捧着火团更凑近了高个子的身体,火苗映照的光刚刚好包住男人的脸颊。

    空透过火焰的微光看着男人昏睡的面容,心想这样高个子就会暖和点。这是你们曾给予我的温暖,我现在,再将其递到你的身前。

    之后又是一段无法估测时间的看守和等待,困意与疲倦,孤寂和寒冷,在接下来的每分每秒内,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空的身体和心神,他不敢睡,也不愿自己显得懦弱胆怯,他希望自己能够对那两人有作用,在他们倒下时,自己又怎么能只知道畏惧和落泪呢。

    眼皮像是被灌入了沉重的铅水一般,空的脑袋不断垂下,可洞外不知何处传来一阵狼嚎,让空猛地心中一惊,于是他又努力直起身子,继续抵抗着那份扰人的困倦。

    “狼群,不会找到这边来吧?”空只用一只手抱着自己蜷起的身体,另一只手依然在托着那团渺小的火焰。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糟糕的假象,在高个子昏迷的现在,若是他们被那些饥饿的狼群围攻,那结果沦为食物的就是他们了。

    又是一阵紧接凄厉的狼嚎,仿佛能听得到那叫声里饱含的饥肠辘辘与磨牙允血,想象得到那些饿到血丝涨红眼的野兽们,嗅到男人流失的鲜血的气味寻觅到了这里,它们追寻着食物的味道而来,在洞外的雪地徘徊,在饥渴的引导下,多久之后,狼群就会发现洞内的他们呢?

    每想到这些,空的背后就发颤,每一阵狼嚎,都不断加重着空内心的不安和畏惧。但他的心里,依然还是有一份感情在执着的扎根。

    “我该怎么做呢?”空挪动着身子靠向墙壁,屁股却突然感觉硌得慌,他疑惑的起身看了眼,那杆一直被高个子握在手里的长枪,正安静的躺在地上,地面上还有洞外吹进来的枚枚雪片。

    他心里动了下,双手轻轻拾起那跟长枪,枪身平放在手面上,空的双手是颤抖的,他不是没有想象过,想象这根仅靠外貌就判断的出有了年份的老旧武器,老旧的像是朋友,跟随在男人的身边出生入死了多少次。周围只有他一人,他这才有机会注意到这杆武器的详细模样,手指在上面斑驳的花纹抚过,突然触电般的弹起,他发现那是血,是谁的血?敌人的?还是谁的?这长枪在手里忽然就变得无比沉重。

    “今天,该是我考核的日子啊。”空又看了眼身边的男人,纵然觉得手里放置了千斤,也依然还是握住了,他将被风掀开角围巾整好,摊开的围巾能够遮盖满男人的上身。他学着印象里每晚醒来时看到的场景,靠着墙壁,抢执怀间,托着火焰的手继续放置在男人身前,空扭头认真的盯着洞外,学着那个男人守望的身影,那个男人正昏迷在他脚边。

    他下定了一个决心,若是有东西从外面进来,他就握着长枪同对方决一死战。

    “真的,蛮冷的。”空开口,吐出的哈气快速的冷却淡开,大概是深夜的时间段了,这个时候气温最低甚至能到零下十度,这还是没有大雪交加的正常情况。

    “原来每天晚上我靠着火堆入睡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忍着困和冷,彻夜看守的吗?”空说,对着无人能回应的四周。他忽然就懂了,这个男人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和觉悟,做到这般坚韧的看守,懂了他能够握住长枪的理由。

    于是空的手,也用力握紧了枪身,来迎接长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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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的眼睛变得干涩难受,他从未体验过要这样忍受着寒冷孤寂彻夜的不合眼,难受的他甚至想把眼睛抠出来。

    耳边响起梦呓般的声响,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了托着火焰的手的手背,不寻常的动向,仿佛这个山洞里忽然多出了一个人。空愣了一下,迅速的转身回头。

    可甚至没能看清楚,巨大的力气就锁住了他的手腕,整个身体不可抗力的被推翻在地,他感觉到手中的武器被硬生生的拽走,尽管他用力的握紧了枪身,可是袭击的力气之大,像是要把他的手指都连同扯断,他不得已才松开了手,抢走武器的人压着空的身体按倒在地,空丝毫无法动弹。

    空喘着粗气望着上方和自己近距离对视的男人,他从未见过高个子这样的神情,咬牙切齿肌肉紧绷,凶狠的像是面对着仇敌,血丝爬满的眼睛甚至和外面的野兽无异,带着强烈的敌意和攻击性。

    可是空并没有对男人这样的表现而感到吃惊或害怕,或者说是无暇去顾及这些,他喘气的原因只是他太激动了,再干涩的眼眶也无法遏制疯狂涌出的泪水。

    哪怕被男人夺去的长矛,已经指在了自己额头上不到一分米的距离。

    “你,你终于醒了,”空哆嗦着说,“太好了,我还,我还害怕你会不会一直都醒不过来。”

    高个子辨认出了眼前的人,他慌张的松开了手,长矛被扔在一旁,显得十分窘迫,“你,你没被吓着吧,我第一眼看到旁边燃着火,还以为......”他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的错。”

    空摇了摇头,蹲坐着擦起眼泪,“我很高兴,你还好好活着。”

    “也差不多半死了,”高个子靠着墙壁调整呼吸,刚刚醒来就立即绷紧神经激烈活动,这让他原本就负伤累累的身体更加吃不消,一顿昏厥的休息也并未给他带来什么治愈,“我睡着的时候,有发生什么吗?”

    他斜眼看着依旧啜泣的空,本来这时候他该一脸嫌弃的说着“一个男人一直哭哭啼啼像个小女生似的”之类的话,可这才他仅仅只是默默的注视着,等着空不知道要流多久的泪才会开始回答,可能是疲惫到说不出更多的话,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没有,我一直在盯紧着洞口,但没有什么东西靠近,”空并没有真的夸张的一直哭下去,他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缓解下心情,“但外面一直有不断的狼嚎,还好没发现我们。”

    “附近的狼群倾巢而出,因为这个地方流血太多了,”高个子扶着墙壁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帮我拿着枪,我们该走了。”

    “现在吗?要回去马车那里?”空立刻过去搀扶,同时询问道。

    “即使在待下去,这附近的情况也不会改善,狼会越来越多,反正都是死,与其冻死饿死在雪地,不如寻觅猎物到最后一刻,而且还有更麻烦的威胁,”高个子看向洞外,他一醒来,就又回到了那个守望者,时刻警醒着,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敌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