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僧的脑袋落在地上,滚了两滚。
失去首级的尸体飙出鲜血,倒了下去。
红裙的少女将宝剑插回腰际,看向周围,那深浓的雾气正在消散,圆月复现,银光铺在草地上一片素洁。
另一边的韩公庙,在月光下雄伟的坐落着,夏夜的虫鸣从远处似有若无的传来。
宁小梦呼出一口气:“这老头好厉害,他到底是从哪来的?我好像没有听说过江湖上还有这样的秃顶高手。”
春笺丽道:“他是极西之地的藏僧,那里有一个唤作佛教的宗教,他就是那个宗教里的高手。”
宁小梦歪了歪脑袋:“佛教?”她自然是没有听过这个宗教。
小刀道:“喵?”
春笺丽看向它……你喵什么?
不知何时,小方已经蹲在她们面前,捡起那掉落在草地上的神秘水晶体,喃喃地道:“奇怪,这个不是……”
春笺丽、宁小梦一同看着她:“是什么?”
“没什么啦没什么啦,”小方摸着脑袋哈哈的笑着,“就是觉得这东西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到底是什么却已经想不起来了。”
春笺丽与宁小梦对望一眼……总感觉她在撒谎。
“小梦,你们怎么会这么巧赶到?”春笺丽看向身边的少女。
“不是凑巧,只是在路上的时候,发现已经被照地帮的人监视了,就用了点手段躲了起来,原本以为笺丽你肯定会发现他们在往这边赶,结果藏在林中的时候,看到你走了进来,没有办法,只好跟进来了,”宁小梦嘻嘻的道,“笺丽你江湖经验不足啊!”
春笺丽握着双手叫道:“我是担心你们江湖经验不足,怕你们被照地帮的人围住了,所以跟进来看看能不能帮你们的好不好?”当然,说是这么说,结果她们没事,她反而进入罗网遭遇到危险,也的确是一件很郁闷的事,只是谁会想到在这韩公庙前,竟然多了一个这么厉害的藏僧?
先不管这已经死掉的藏僧,她们在周围转了一圈,找到了赵悍与赵江彤的尸体,赵江彤一丝不挂,脸上带着神秘的欢愉,赵悍抱着妹妹,却是七窍流血,可以推敲出来的情况是,那藏僧突然将赵江彤扔出,赵悍迫不得已强行救人,反被藏僧直接击毙。
赵珠则早就已经活生生的痛死,远远近近,还散落着那些跟来的照地帮众。
此外,她们还找到了郭花兰,郭花兰幸运的,躲在草丛中,并没有被那藏僧找上,只是早已吓得身似筛糠,尿了裙子。
没有去管郭花兰,她们重新回到那藏僧的尸体边,此刻,小方还在翻来覆去的查看那个奇怪的水晶状异石。
下半夜里,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到了天亮时,粉色的霞光覆满了山川,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女子,手中托着琉璃瓶,从远方飘来,来到韩公庙前,往周围看了一眼,忽的皱了皱眉,抽身欲退。
“这不是佛桑姐姐么?”一个银铃般的笑声响了起来。
白衣持瓶的女子回身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衣,腰插宝剑的少女婀娜的走了出来,于是微微一笑:“原来是小春妹妹。”
在她周围,不知何时,一个齐胸襦裙的少女、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一只小黑猫已经将她围住。
那白衣女子,正是金嫫姥姥座下六毒花娘中,排行第二的佛桑娘。佛桑娘看着春笺丽,曼声笑道:“小春妹妹莫非是在这里等着我的?”
春笺丽却是反问道:“姐姐莫非是在这里找人?”
佛桑娘叹一口气:“你们应该庆幸,我要找的人,并没有被你们遇到,否则你们这一刻,恐怕早就已经被做成法器了!”
宁小梦嘻嘻的,将身后的脑袋往前一提:“你说的我们最好不会遇上的人,莫不就是这个秃驴?”
佛桑娘目瞪口呆的看着被宁小梦用柳条串起,提在手中,脑上犹如长着肉包的首级,说不出话来。
春笺丽摊了摊手:“这秃驴的确是非常厉害,只可惜遇到了我们,也就只能去见他说的什么如来了。”
佛桑娘轻轻的叹一口气:“你们可知道被你们杀死的是什么人?他乃是藏地三大法王之一、桑耶上人迦鲁巴的师弟八护连,虽然在中原无人知晓,但在藏地却是赫赫有名的高手,因为与迦鲁八争夺桑耶寺寺主之职失败,立誓离开藏地,要趁着华夏儒道大衰,来中原宣扬佛教。他的实力,实不弱于家师,想不到竟然会被你们所杀。”
春笺丽与宁小梦却是知道,哪怕只有她们两人在这里,也绝不是这个秃驴的对手。
另一边,小方却是眯着眼睛,看着佛桑娘:“这位大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是什么东西?”她小手张开,手上放置着那水晶状的异石。
佛桑娘心知她们既然有杀死八护连的实力,那要杀她,同样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也不隐瞒,微笑道:“这个,只怕就是八护连大师的舍利子了。”
小方道:“舍利子?”
佛桑娘道:“藏地佛教的修行者,唤作喇嘛,他们在藏地,拥有着奴隶主般的地位,占有大片土地,不过藏地本身并不是适合居住的好地方,普通人上了藏地,恐怕连呼吸都成问题。这些喇嘛中的修行高深者,会进入一个名为血渊的所在,唯有从血渊里修出舍利子的喇嘛,才能算作大德,被尊称为上人。”
小方眯着眼:“血渊?”
春笺丽与宁小梦一同往小方看去,她们也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对这颗唤作“舍利子”的奇怪石头这么感兴趣。
佛桑娘道:“血渊是藏地和我们西岭,流传了上千年的一个传说,听闻它每次出现,都会将大地拉出长长的血口,吞噬掉它所能吞噬掉的一切。西岭横跨数千里的黑影峡,传闻就是上一次血渊在西岭出现时所造成。听闻,藏地里那屈指可数的几位散人,知道进入血渊的法子,修行到一定程度的喇嘛,便会冒死进入血渊,在血渊深处凝结出舍利子,然后便会实力大进,成为上人。”
小方喃喃道:“血渊……舍利子……有趣,这个世界越来越有趣了。”
佛桑娘道:“我所知道的,全都知无不言,说了出来,我现在可以离开了么?”
春笺丽瞅着她:“这八护连是在藏地夺权失败,跑到中原来搅风搅雨,你来找他却是为了什么?”
佛桑娘叹一口气:“小春妹妹应当知晓,想要在华夏搅风搅雨的,可并不只有藏地的那些上人。”一般叹气,一边看着春笺丽,眼见春笺丽已经握上了宝剑,赶紧悄悄的运转法力。
春笺丽握着剑柄,快速动念:“我们与六毒花娘原本就是敌非友,现在有机会杀掉一个,最好不要放过。”紧接着却又想到:“但是那个时候,师父已经制住了金嫫姥姥,降伏了六毒花娘里剩下的这五个,但最后却没有杀她们。以师父在京城的所作所为,绝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既然放过她们,当是有他的理由。”
慢慢的又松开剑柄,娇笑道:“路就在那儿,又没人拦着姐姐。”
佛桑娘暗中松一口气,面上却是微笑不减,转身飘然而去……
***
阵地的前方,二十多辆飞石车排成一线,蛮兵正在逼迫着那些被迫投诚的兴阳府官兵,加紧安装和调试。
高处的瞭望台上,宁江带着居志荣、萧章、王克远等人,一同看着阵地外头,忙忙碌碌的敌人。
居志荣不安的道:“我方虽然加紧赶制,但建筑还是薄弱,恐怕禁不起强攻。”
采石峡原本就不是军事要塞,虽然靠着这些“水泥”,各种建筑以惊人的速度搭起,但与那些城池相比,终究还是有很大差距,他自然难免担心。
宁江却是摇扇道:“不然,我方虽然薄弱,但是木不孤带来的这些人,原本就是以骑兵为主,阵地的攻坚战原本就是不是他们的强项,他们现在在以其之短,攻我们之长,此事其一。经过上一次的大亏,他们不敢再驱民攻寨,对那些被迫投诚的官兵也难有太多信任,而这里毕竟是华夏的地盘,我们哪怕是败而不溃,后面兵力也总是能够得到补充,他们却是败不得,实际上拖到现在,他们的压力恐怕比我们还大。”
居志荣松了一口气:“所以,我们只要能够守住采石峡,消耗掉他们兵力,最终他们自然便会撤退?”
宁江一握羽扇:“不,我们必需要胜……而且是必需大胜。”
其他人震惊的看着他来,面对着更为精锐的蛮族,想要大胜,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宁江道:“我估量着,湟河北边的战场,恐怕也到了尾声,左卫上将军邱德率六十万大军,挡住歇占鲁和蒙郁十几万蛮兵,每日里只是深挖沟渠,坚守不出,只守不攻。据我所知,朝廷对左卫上将军只守不攻的态度颇为不满,一个多月里,湟河以北大片土地失守,人心惶惶,朝廷急需一场胜利来振奋士气,现在正派出监军前往湟河北岸,犒劳三军,同时催战。这一次,邱将军恐怕很难抗拒朝廷的命令,毕竟他率兵以来,除了挡住敌人之外,一场胜战未打,一片土地未复,朝堂之上,已有人认为他为将懦弱,开始争论是否要更换敢于杀敌的将领,为了证明自己非懦弱之辈,邱将军将不得不主动出击。”
居志荣皱眉道:“朝廷怎会如此不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邱将军亲身面对敌人,自有他的打算。”
“大周朝以往,胜负全都取决于文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不过只是无用的废话,进士便是万人敌,一名儒将敢不听从君令,换一名就是。而现在,文气流失,朝廷对这一方面反而更加顾忌,手中的权力有流失的迹象,只会让他们更加用力的,紧紧握住手中的权力。再加上,我这边抗旨不遵的情况,必定已经开始传入京城,这让他们对邱将军那边也同样分外敏感。邱将军违抗朝廷的意见只守不攻,到底是省时度势的‘君命有所不从’,还是养寇自重?这样的猜测,哪怕只要有一两句传出京城,都必定引得邱将军心中惶恐。”宁江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自己既无官职,又无武阶,也没有身家、亲人在京城,抗旨了也就抗旨了,但指望其他人也敢这般做,显然是不现实的。
继续道:“另外,从整个大局来看,其实朝廷是对的。如今西南未平,巴蜀沦陷,北方败得太快,引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此时此刻,若是能够取得一场对蛮族的胜仗,哪怕只是一场小胜,都能够提振人心。尤其是,歇占鲁和蒙郁掠地太快,后方其实并未稳定,从战略上来说,只要邱将军能够正面小败敌人,必定能够引得蛮兵后方火起,我要在朝堂,也必定会希望邱将军能够快速破敌,稳住局面。”
居志荣道:“你说,我们这边必须大胜……”
宁江淡淡的道:“这只是从形势来判断,邱将军那边是主战场,我们这边只是次战场。邱将军那边要是能够坚守得住,我们这边同样也只需要挡住敌人,这边毕竟是我们的地盘,拖得久了,木不孤多半会引兵暂时退却。若是邱将军那边主动出击,那他们要是胜了,情况倒还好说,歇占鲁与蒙郁后方不稳,必定先行退兵,我们这边哪怕是大败一场都无关紧要,在主力退兵的情况下,木不孤必定不敢独自进逼京城。但是反过来,若是主场战那边大败,而我们这边未能彻底击溃木不孤……”
他眺望着远处结阵涌来的蛮兵蛮将,缓缓的道:“那京城……基本上就守不住了。”
居志荣、萧章、王克远等俱是一震……宁翰林说他们这边必须“大胜”,那也就是说,他根本不看好另一边的主战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