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晨,尚尉宇就带着身边的高手,走在清晨的雾气之中。
停住脚步,前方一艘艘战船,犹如嚣张跋扈而又不可一世的长龙,张开了它的獠牙。
他的脸益发的阴沉,右手猛地握了握,绷起了青筋。
“盟主!”在他身边,一名武者紧紧的皱了皱眉头,“事到如今,跟这姓宁的还有什么好谈的?看这姓宁的架势,分明是已经豁出去了,武林大会,他是肯定不会去、也不敢去的,他要的就是天下大乱。”
尚尉宇冷哼一声:“他不去?不去又能怎样?师尊若是摆明了要杀他,他能够躲得了多久?真以为躲在军中,就能够平安无事?”踏步上前:“我去,是给他一个机会,他要是真的不知道好歹,那也无法,最多拼着南方大乱一场,他也别想有好下场。”
古朴而又巨大的楼船里,宁江搂着宝桐,又做了一遍。过了一会,秦无颜在外头轻轻的道:“公子,长河武林盟尚盟主到了,在外头求见。”
宁江道:“知道了!”低头看着宝桐:“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先去了?”
宝桐在他胸膛下,羞怯怯的“嗯”了一声。等男人穿衣离去后,她才小心翼翼的从被窝里钻出,然而昨晚红蝶和皇甫鹭是用被子将浴后的她直接裹过来的,想要找自己的衣裳,却是一件也无。好在很快,秦无颜便捧着新衣进来,微笑着帮她穿衣梳头。
此刻的宝桐公主,脸都红透了,除了乖乖的任由她帮自己梳妆打扮,连话也不敢多说两句。只是,秀发方才梳到一半,门边钻出两个脑袋,却是红蝶和皇甫鹭,两人一同瞅着她笑。
“你们两个……”宝桐脸蛋憋红,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举着粉拳就往她们追。
宁江来到了甲板上,一张圆桌,几张凳椅,阿彩、雷鹤道人、孙紫萝等都就已经守在那里。
“尚盟主,好久不见!”宁江负手而至,春风满面,“是什么风把尚盟主吹来了?”
尚尉宇冷冷的盯着他,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此人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实在是让他怒至极点。他坐在桌边,强压怒气:“只是有些事,要过来和宁盟主谈一谈!”
宁江在他的对面坐下,孙紫萝为他捧来新煮好的茶水。宁江慢悠悠的端起茶盅,左手用盅盖拨了拨,喝了一口:“江湖之中,武林大会在即,朝堂之上,太子还未登基,尚盟主此刻应该有很多的事要做吧?不知道过来和我谈什么?”
尚尉宇看着他:“吕豫浩已死,他的族人,也都被南剑水师杀得光了,宁盟主,那些以清君侧、杀奸相为名的各路人马,是否应该让他们各归各州?难道非要惹得天下大乱不可?”
宁江放下茶盅:“天下早就大乱了,又怎是我惹出来的?”
尚尉宇冷然道:“宁盟主非要将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吗?”
宁江叹气:“是的……有问题吗?”
呯地一声,尚尉宇手中瓷杯破碎,他身后的那些武林高手,亦是怒容满面。
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尚尉宇沉声道:“蛮夷未平,南方乱不得,这一点宁盟主应该比谁都清楚,难道宁盟主真的就如此不顾大局,非要将事情做绝?”
“大局?”宁江冷笑道,“蛮军第一次入侵,是我于采石峡挡住了木不孤,蛮军第二次入侵,是我于中原,全歼了蒙郁。察割这一次南下,如果没有我,江南早就落入了蛮军之手,没有我,就没有当前的这个‘大局’。串联宋弘和慈心斋一同害我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是谁帮你们打造了这样的一片‘大局’?如今天下要乱了,大局要没了,你们告诉我,要顾大局?”
尚尉宇脸色难看,宁江身后,雷鹤道人、“一口罗烟”罗胖子、“开山拳”岳柏、孙紫萝等,尽皆鄙夷的看着尚尉宇。与尚尉宇同行的那些长河武林的武者,虽无法反驳,却是面现怒意。
尚尉宇道:“你到底想怎么做?”
宁江道:“不如说说,尚盟主的想法是什么?放心,既然已经摊开了话题,那就有什么说什么,藏藏掖掖着,徒然将事情搞得复杂。”
尚尉宇盯着他,咬了咬牙:“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为当前最有资格继承帝位的储君,我知太子与你素来不睦,但要保住南方不乱,师出有名,周廷这面旗帜不能倒。猛查刺已是宗圣级高手,单论实力,能够与他一战的唯有家师。家师为武林盟主,节制武林。断稼军之事,我们不再追究,临安城与登基后的新天子,由我们保护,军中之事,由你整合。”
他心知到了这一步,杀了宁江,道门、南剑军、威远军、红巾军,甚至还包括了被甘玉书串联起来的吞鹏军等,必定不肯罢休,到那时,南方难免血战连连,即便他师尊梅剑先生是武林第一人,他们这一边,也控制和掌握着一些军队,但是真要撕破脸来,他们这一边也未必能够讨好。
而随后不管哪方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华夏这一边都将元气大伤,到那时,坐收鹤蚌相争之利的蛮军,趁势平定后方,夺取巴蜀,南方基本上就是坐以待毙之局。
是以,在当前的这种形势下,他也不得不承认,事到如今,就算杀宁江也已经迟了。若是宁江肯让出武林盟主之位,扶持新天子登基,他们也只能正式承认宁江在军中的地位。
“说到底,不就是令师要做武林盟主吗?早点说开来不就没事了么?”宁江笑道,“太子想要登基,登基就是了,他和我之间的那点过节……唔,说实话,我也实在记不得和他之间有什么过节,差点都忘了这么个人。其实只要肯谈,事情总有办法解决,何必将事情弄到这般局面,对不?既然已经将话说开了,那一切都好办,太子登基,我们支持,举双手支持,告诉他,不用怕,让他登基就是……真的不用怕。令师嘛,当今华夏武林第一人,做武林盟主,很合理啊,宁某欢迎。而我的条件,只有一个……”
抬了抬头,看向尚尉宇身后的另一名大汉:“这位,就是霹雳门的‘劈钟无迹’詹旭弘詹兄吧?”
那大汉沉声道:“是又如何?”
宁江冷冷的道:“詹兄块头不小,看上去倒是一条英雄好汉,可惜只敢掳小孩,杀女人,无端端辱没了好汉二字。”慢慢的喝茶:“尚盟主,我的要求也不高,冤有头,债有主,你把这姓詹的交出来,由我们处置,其它一切好谈。”
尚尉宇冷然道:“宁盟主,这个条件会否太过分了?”
宁江冷笑道:“你们在临安设计杀我,此事我都懒得跟你们算,不过就是要你交出一个在越岭掳孩童、杀女人的败类,你就说我过分?你既然不想谈,我也无所谓。”
詹旭弘踏前一步:“姓宁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尚尉宇猛地站起,伸出一臂,将詹旭弘拦住,看向宁江:“宁盟主可要想清楚,江湖之上,偶有争执本就是免不了的事。这一次在临安城,你们的人突然发作,也杀了我们不少人,冤冤相报,对谁都没有好处。是否真的要为了这一点事,将事情闹僵?”
他身为长河武林盟主,自是无论如何不能将自己的人,就这样交给他人处置,江湖之上,“义”字远比其他一切都更为重要,一旦做出这样的事,他和鸳鸯蝴蝶派,也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看来今天是谈不拢了!”宁江放下茶盅,冷冷的道,“其实尚盟主此来,不就是怕我不去赴英雄大会?尚盟主只管放心,既然你们愿意谈,来了这一次,礼尚往来,英雄大会,本人自然是会去的。”
“既如此,那就恭候了!”尚尉宇一抱拳,带着身边人转身离去。
“盟主?”雷鹤道人、罗胖子、岳柏、孙紫萝等一同看着宁江。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对方既然是按着江湖规矩登门拜访,他们自然不能出手留下他们,但如果真的就这么善罢甘休,他们也未免不服。
“没事,由得他们作!”宁江慢慢起身,负手入舱,“武林第一人?哈!”
***
英雄大会召开在即,纷乱的武林,多少出现了一些安定的迹象。
只是,形势到底将往哪个方向转变,此时此刻,却已经没有人能够看得透了。一腔热血的,恨不得拿起刀来,拼却性命,大杀四方。冷静理智的,忧虑重重,全不知该如何收场。
此外,也有一些试图浑水摸鱼的,或者是北方派下来、趁机挑拨离间的,不一而足。
然而,到目前为止,决定整个武林……进而整个南方局势的,显然唯有梅剑先生与宁翰林之间的谈判。
万一谈判破裂,整个形势会变得如何……虽然许多人都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但却不妨碍大家的各种推测。
有人说,梅剑先生身为当今的华夏武林第一人,若是真的有心杀宁江,纵然千军万马,恐怕也难以保护得了他,也有人说,宁翰林身边也有不少高手,即便未至宗圣,但如今玄气大盛,宗师级的亦是一抓一把,就算是梅剑先生,想要突破重重阻拦,杀掉宁翰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于这样的推论,进而引发的各种争执,在这几日里,从来就不曾间断过,甚至有夫妇因此而发生争吵,一怒之下,各自分居。
时不时的,有些武林中的名宿,前来拜访宁翰林,大致上都是劝他以和为贵,以天下大局为重。
不过劝归劝,也没有人敢对他拍桌,只因,大家都已经看出来了,如果不是天子意外被杀,南剑军、威远军、红巾军等各路人马,原本是要在宁翰林的布局下杀入临安“清君侧”的。
对于一个已经摆明了要掀翻桌子、让大家都不好过的狂生,除了好声好气的,以道理相劝,谁也不敢真的拿他怎样。
往召开英雄大会的洞苍山赶去的武林人士,越来越多,在已经明确了宁翰林会参加这一次的英雄大会后,每个人,自然都想要在第一时间,知道英雄大会将要出现的结果。
英雄大会,虽然是江湖中人所津津乐道的事,但其实在武林的历史上,真正出现的次数是有限的,更多的只是存在于那些茶楼里的评书、又或者小说家写的小说之中。
而纵然出现,在以往儒道大盛的时代,属于江湖人的英雄大会,影响也是有限的,大多数时候,不过是为了对付一下祸害武林的江湖败类,或者是解决某些影响较大却又纠葛不清的武林公案。
像这种,有可能影响到整个华夏的命运的英雄大会,至少在独尊儒术后的这八百年里,是不曾出现过的。有鉴于此,此刻,大多数武林人士,在对局势演变的各种担忧和不安中,实际上也是颇为兴奋的,这种参与历史的感觉,实是让人热血沸腾,虽然最后,绝大多数人就算参与了重大的历史事件,在史书上,其实也是连名字都不会留下。
感觉自己很重要,这的确是几乎人人都有的,人生一大错觉。就像某个已经死在了龙椅下的天子,在死迅传出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懵住了,感觉就像是变了天一般,然而不过就是这么短短的一些日子,朝堂也好,江湖也好,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却都仿佛已经跟他无关。
宁盟主所乘的楼船,在几艘战船的护送下,也开始往长河的上游开拔,前去参加英雄大会。只是,还在半途的时候,有秘信通过天地会的网络,快马加鞭的送到了船上。接到信后,宁江便让楼船暂时停下,在那里等着。
紧紧过了大半天,两名从会稽山赶来的少女,就登上了船,而其中一名身穿红衣的娇媚女郎,在看到宁江的第一眼,就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
叹一口气,宁江踏上前去,道:“你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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