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江随着百子晋一同进入山林极深之处。
脚下绿叶如毯,周围鸟语花香,远远近近,树木成阵。
宁江已经意识到,这周围的树木、土石,已经在精妙的布局下,组合成了一个强大的阵法。就算是他,误入其中,恐怕也难以脱身。
对于奇门遁甲之术,宁江上一世里,只是略有接触和入门,这一世得到了百子晋抄给他的阴符后,已开始有所成就。进入龙虎山祖庭洞天里暗藏的禁地,成功控制青龙之力和白虎之力,靠的就是他对奇门术数之术的全新领悟。
但是,这里的阵法布置,却是远远在他之上。他甚至在心中暗自想着,原来奇门术数与天地山川之间彼此配合,竟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阵法的中央,坐落着一个竹屋,一名白发的老人坐在轮椅上,悠闲地将手中的谷物洒落在地,一只只鸽子,在草地上飞来跳去。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群鸽飞起。
“师尊,这位便是我向你提到过的宁江宁兄。”百子晋在他面前恭敬的说道。
轮椅上的老人抬起头来,看着随着弟子一同到来的青年。宁江却也打量着这位“星落老人”,同时执弟子礼,拱手道:“晚生宁江,见过前辈。”
星落老人呵呵的道:“早已经听子晋多次提起过你,果然是长河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继续道:“听闻九阴真经乃是数百年前龙虎山老祖天师所传,由你公布天下,你亦写了许多本与九阴真经相关之道书、经解。老夫对九阴真经颇感兴趣,正要向你求教一二。”
宁江道:“不敢!晚辈近日研读阴符,也有许多于奇门遁甲、太乙术数相关的问题,想要向前辈请教。”
当下,百子晋搬来树桩,摆上茶盘,便在这里煮茶聊天。期间,星落老人不断向宁江问着,与九阴真经所记载之经义、道法、炼魄等等相关之句,宁江知无不言,许多地方,竟是远超出世人的认知。
宁江亦借此机会,向星落老人求教奇门遁甲、兵法战阵等等知识,竟发现,老人在这一方面的学问,远远超出他的预计,竟可称得上是穷究天地之理,夺尽造化之机。
百子晋则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到后来,完全插不上话。
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了,星月升起,两人的交谈犹还未完。
直到最后,终于兴尽。宁江拍着大腿,长叹道:“前辈,子晋家中所传,托名于姜太公的阴符,其实是您作的吧?”
星落老人亦是拂须微笑:“这本名义上为龙虎山老祖天师所传之九阴真经,其实是你写的吧?”
两人相视而笑。
百子晋却已是完全呆住了纵然他对宁江之学识,已经是极度崇敬,却也没有想到,这本名动天下,改变了一整个华夏武林之格局的九阴真经,竟然是宁江自己写出来的。
宁江起身拱手,掬了一躬,道:“以前辈之能,绝非无名之士,敢问前辈大名?”
星落老人坐在轮椅上,抚须道:“老夫先秦孙膑!”
***
同一时间,鸣山的一处山头,石亭耸立。
圆月已从远处连绵的山岭升起,银光泻地,让绿毯般的草地,反射出点点光芒。
石亭外,燃着篝火,名为阿彩的、个头高大的蛮族女子,正在火上翻动着刚刚放上去的野味。
另一边,红娘子偃月刀在手,叮叮当当,周围金光绽放。同样身穿红裳,只是颜色更浅的少女手持宝剑,每一剑都带出火光,时而行云流水一般快捷,时而步步为营,每一剑的划得稳重。
交手中的两人,时不时的说上几句,彼此交流战斗中的心得。在她们的十来丈开外,名为小梦的少女,则抱着怀中的小黑猫,盯着溪水,溪水反射着粼粼的月光,圆月的倒影,就在这粼粼的光芒中晃动。
忽的,水月破碎,小梦一剑飞出,带起时,一条鱼就已经插在了剑尖上。
在她怀中,小黑猫兴奋的、喵喵喵的叫着。
夏末的夜晚,宁静而又祥和,山河大地,战火席卷,天南地北,暗潮涌动。然而此刻,此时,这里就像是一片化外的天地,享受着自得其乐的安静
***
当老人报出他的名号时,即便是宁江,也不由得一阵惊讶。
虽然知道,这个老人,必定是非凡的人物,他却也没有想到,这老人竟然会是战国时期,那位有名的兵法家。
当然,因为世界的不同,在另一个世界里,因为并不存在“文气”这样的东西,虽然独尊儒术,但兵法战阵之道,依旧传承不止,孙膑更是历朝历代武庙中的常客。
但是在这里,自儒道大盛之后,兵书的作用,一度降低到极点。
对于大周来说,打仗无非是派出万人敌的进士,文气一放,化作军势,然后就大杀四方的事。至少在民间,其实知道“齐孙子”孙膑的,并没有另一个世界那般的多,其中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儒教本身,已不再推崇兵家的缘故。
虽然如此,作为战国时诸子百家里,兵家最顶尖的几位传奇人物之一,只要是精通史书的读书人,便无一人不知晓这位著名兵法家的事迹。
没有想到,千年前的人物,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宁江沉吟一阵,忽道:“前些日子,晚辈夜观天象,见西南方星盘之中,有流星坠落,前辈自号‘星落老人’,那从星盘而落的,莫非就是前辈?”
星落老人叹道:“正是老夫?”
宁江重新坐回坐椅,百子晋在一旁,换了新茶,重新煮过,为两人斟满。
宁江端起杯子,饮了一口,将杯子放下,道:“敢问前辈,前辈如何会隐身在星盘之中?又如何能够存活至今?”
星落老人同样也饮了一杯,叹道:“我乃是被我的小师弟逼杀,身处绝境,被大秦军队围剿,当时,嬴政已经一统天下,我无处可逃,迫不得己之下,只能依靠暗中设计已久的奇阵,将自身封印于星盘之间,并暗中传下了那本阴符。我猜,大秦虽然横扫六国,一统天下,但必定不能久长,后世若有奇才,能够破解阴符下卷之太公金匮,便有机会将我从封印中放出。只是,连我也不曾想到,这一封印,便已事过千年。”
宁江沉吟道:“前辈口中的‘小师弟’,不知又是哪位?”
星落老人道:“他的名字,唤作徐福。”
宁江道:“就是那位,带着三千名童男童女出东海,去为始皇帝求取仙丹的徐福?”
星落老人道:“正是他。”
宁江道:“徐福既是前辈师弟,那前辈与他,自然就还有一位师父。史书上所记,前辈与庞涓出于同一师门的记载,想来也应当不假。前辈的师门,莫非就是传闻中、先秦时为数不多的几位宗圣之一——鬼谷子?”
星落老人点头道:“家师虽有宗圣之修为,但其实极少与人动武,对他老人家来说,天文地理,奇门术数,各种神机鬼藏之秘,才是他最感兴趣之事。家师晚年,曾经得到一本天书,他言,那天书乃是天人秘藏、仙家宝典。他将那本天书,一共分作七术,传予七名弟子,这七名弟子,分别是老夫与庞涓、苏秦、张仪、毛遂、尸衍、徐福。”
宁江道:“前辈与其他五人,晚辈久有闻名,就是这位尸衍却不知是何许人也?”
星落老人道:“我这位六师弟,并没有什么名气,他乃是尸佼的后人你应当知道尸佼之名?”
宁江道:“尸佼乃是商鞅的师父,是诸子百家的诸子之一。‘四方上下曰宇、往古今来曰宙’,这一名句便是出自尸子一书,是诸子百家中,对‘时’与‘空’最有研究的一位,同时也对刑名颇为精湛。不过除了收下商鞅这个徒弟,著有尸子一书,他并没有留下太多事迹,是以,虽是‘诸子’之一,名气却不如其他几位。”
星落老人道:“尸子毕生心血,大多都用在对宇宙奥秘之研究,若非有商鞅这样一个影响了整个战国命运的弟子,几乎就无人知晓。我这六师弟,也与他的先祖一般,只对天地奥秘感兴趣,他深信,宇宙间绝不只有这一个世界,是以一直将心思花在找寻其它世界上。论武道,他是我们七人中最强的一个,但从不与人争斗,论谋略与学问,他同样得了那本天书的一部分,但却从来不曾进过朝堂,不为任何君王所用,自也未进入史册。后来,他便不知所踪,到底是找到了他向往的‘其他世界’,还是也被其他同门所害,我却是不得而知,恐怕后者的可能性颇大。”
宁江见百子晋只在旁边听着,并未说话,显然这些过往之事,老人早就已经告诉了他。
他继续问:“前辈说,你是被徐福与秦军所逼杀,被迫隐于星盘,徐福又为何要与秦军一同逼杀你?”
星落老人长叹一声,道:“自是为了那一卷天书。天书分作七术,只有我们七人之术合而为一,才能复原整卷天书。师父曾说,这天书之机,隐藏着登天之秘、长生之机。若是能够将整本天书研究透彻,便有机会,以之登上一处名为‘昆仑’的神秘天界,找到另外两卷天书。”
宁江道:“另外两卷天书?”
星落老人道:“家师言,这昆仑天书,一共有三卷,师父所得,也只是其中之一。师父虽有宗圣之修为,但得到这一卷天书时,亦有近三百岁,已没有时间将它参透,是以分成了七个部分,令我等各自研究。然而,就是为了这一卷天书,先是我二师弟庞涓,竟将我刖足囚禁。其后,我三师弟苏秦与四师弟张仪野心勃勃,二人联手,欲先助秦国一统天下,再谋夺秦国政权,结果却被毛遂与徐福二人,以无心算有心,在暗中培养嬴政,最终计杀张仪,重创苏秦”
宁江沉吟一阵,道:“苏秦与张仪,果然是一伙的?虽然史书记载,他两人一个连横,一个合纵,彼此对立,互相为敌。然而,若从事后看苏秦所为,最大的受益者,反而是秦国。当时的齐国,与秦国实力相当,苏秦先促成各国攻齐,又假作弃燕投齐,哄骗齐湣王大兴土木。他虽六国任相,看似连横抗秦,但在他六国为相期间,秦国不曾因他之作为而有多少损失,反而是原本能与秦国分庭抗礼的齐国,被不断的消耗实力。若非如此,秦国恐怕也不会那么快一统天下。”
星落老人叹道:“确实如此,三师弟下山之后,最先到的,原本就是秦国。在与秦王相谈之后,他便离开了秦国。其后,秦王请张仪入秦为相,苏秦在外,两人联手,一个壮大秦国,并设计杀死在秦军中拥有极高声望的白起,藉此控制秦国朝政。一个弄垮齐国,并在暗中以‘天相印’夺取六国气运。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五师弟毛遂假死于战乱,化名吕不韦,与徐福一同计杀张仪,又培养嬴政,一同把持秦国朝政。而那个时候,我早已避居山野,不问世事,一心研究奇门遁甲之术,最终却也还是被他们找到,幸好老夫为防万一,暗中亦有布置,在大军的包围中,借星辰之力、山川之阵,将自己封印于星盘。”
宁江道:“可是前辈,你刚才说你被逼杀之时,大秦已经一统天下。但是按照史册,吕不韦死时,秦国虽已有横扫六国之力,但终究还未一统。”
星落老人道:“吕不韦只是五师弟毛遂的化名之一。他先假死于赵国与燕国之战,借吕不韦之名入秦,在杀害了张仪之后,又假死、易容,以李斯之名,继续把持秦国朝政。至于嬴政,他原本就是五师弟的亲子,并非真正的庄襄王之子,天书之事,他从一开始就知晓。”
宁江心想,吕不韦就是毛遂,李斯也是毛遂这的确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