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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人人有仙修

    仙人对事物的洞察能力,自非凡人可比,按照比较玄学的说法——他们是用心在看这个世界。然而凡人也未必一定会在仙人的注视下清晰有如一泓静水,否则张禄在福瑞世界因为与龙族的残骸产生莫名感应而境界飞速提升之时,就不会靠着三言两语骗过对此表示惊讶而现身的索太了。况且随风又已是凡间修真者中顶尖的存在,只差一步便可迈过天人之间的阻隔,他若是当面撒谎,仙人还真未必瞧得出来。

    当然啦,仙人自有种种手段,可以搜索记忆,探查真相,但正如索太所说过的,这即便在天上也是不道德的行为,即便仙人面对凡人,亦轻易不肯窥探对方心智。只是这位骤然现身的古仙觉得事关重大,才不得不慨叹一声,随即下定决心——事有从权,该下手的时候也得下手。

    于是一指便点向随风眉心,尝试搜索对方的记忆。随风多少有点儿紧张,竭力控制自己不去回想相关张禄的事情,好在这位古仙搜索良久,最终也只得皱着眉头,收回了手指——一无所获啊,难道这凡人所言是真?真是他误打误撞,自己琢磨出来了吸收地下戾气的特殊功法?

    要知道张禄不傻,他才刚指引随风的时候,身份尚未暴露,并且误以为一旦泄露“地球余孽”的身份,必然在天上引发轩然大波,故此特意在随风记忆中设下了一道禁制。如前所述,虽然后来的发展证明自己完全想多了,起码“屠龙战队”中的仙人们都基本上可以接纳他的真实身份,但也没必要特意再去解除禁制吧。

    因此才会歪打正着,彻底误导了这位古仙。

    然而古仙仍不肯善罢干休,他想了一想,怒目而对随风道:“汝可知道,吸纳地下戾气,于凡人无益且有害,或将大祸及身么?”

    随风说我知道啊,我就曾经受此戾气的影响,竟然一度想要释放出所有戾气来,起灭世之念……但等到神智清明之后,却觉得这些戾气有若毒药,既能害人,若用量不大,用之得法,反而能够以毒攻毒,治愈某些疾病;故此在钻研这新的功法的时候,不敢冒进,反复实验,才终于可以基本上排除掉戾气中有害的部分,只取纯粹的能量入体。

    古仙闻言,颇感诧异,又再仔细审视了一番随风体内的真气流动,也不禁开口称赞道:“汝真天才也!”但他随即就一拧眉头,呵斥道:“然此地中戾气,实牵涉一道上古封印,汝若吸尽戾气,封印便破,恐将纵放出无可名状之邪物来!汝至此乃可止矣,休得再练此功,若敢不遵,便叫汝灰飞烟灭!”

    随风大惊失色,连声告饶,但随即就说:“在下如今所修之功法,已传布教内,多人习练,即便在下至此而止,也难以再保证戾气不散啊!”

    古仙瞠目道:“我只看汝!”你教内那些弟子境界还很低,对于戾气的吸收数量有限,我可以暂时不理会他们,但你若是再敢习练,我必取你性命!说着话抬起手来,朝着随风顶门就是一掌拍下。

    随风忍不住就一闭眼——虽然他如今只是心感,并不靠视觉观察,但人当紧急时,本能地就会阖上双目——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魂魄已然归体,四外空茫一片,再无那古仙的踪影了。

    虽然已然修到渡劫境界,随风仍然是冷汗涔涔,心脏狂跳不止。他接连长长地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终于宁定下心神来,然后忙从怀内掏出一道符来,将手指按在上面,心中默念“界王”之名。

    几乎是眨眼之间,他心中就响起来一个声音:“我来也,是真身。”

    来的自然便是张禄,其实他大可将一缕意识附着在随风身上,随时都可以循之而来,根本不必要什么符箓。但张禄当日考虑到,自己天上事情很多,还有可能探身而入口袋地球世界,就怕随风这儿出什么急事难以快速赶到,所以才留下这道符箓给他——就好比他有事脱不开身的时候,也会关照三无去照看魏文成一样。符箓上并不仅仅寄寓着张禄的神念,且还附着他一缕分身,即便真身不能尽快赶来,分身也足以将随风的状态控制住,以防其走火入魔。

    张禄所传授的所谓“秘法”,起初完全是他闭门造车,临床效果究竟如何,谁都说不准,说不定随风练着练着就直接疯掉了。所以他才留下符箓,关照随风,你若是觉得修炼过程中有任何不妥,不要怕麻烦我,要及时取出符箓来,默念我的名讳,我真身或者分身就会现身相助——若是真身现,当然可以帮忙解决问题;若是分身现,起码可以先稳定病情,一直熬到真身有空过来。

    这套“秘法”在完善过程中,张禄曾经七次投影而入清玄世界——其中只有一次先动用了分身——与随风教学相长,逐渐磨合得八九不离十了,这才敢把功法散布出去。此后随风的修炼不出什么问题了,弟子们因为体质各不相同,又难免出现各类非正常状况,张禄因此也又往清玄世界多跑了四五回。

    因为他还想利用这套秘法,尝试着打破清玄世界修真和凡人之间那道天然的隔阂,不论所谓“慧根”高低,人人皆可研习,并且起码在前三阶的修炼过程中,距离拉开并不明显。随风因其授意,对外的宣传口径类似于“人人有仙修”,修仙资质因人而异,但修仙资质也受多方面因素影响,绝非简单的“慧根”测试所可以一言以决的。随风说我曾经遭逢大难,慧根从五品降到四品,按照原本的修真理论,就绝不可能化神啊,连元婴上阶都很难达到,但你瞧如今怎样?老子已经是元婴巅峰,而且即将跻身于最年轻的化神真人之列了!

    当然啦,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所谓慧根降等,只是当初自己破门逃出洞玄派的时候,洞玄派为了遮丑而随口编造的理由,其实自己的慧根就从没有降过……固然这套全新的秘法,确实有可能使较低慧根者也达到此前难以企及的境界,但那些一品慧根的凡人,也确实没什么修仙的资质,没什么修仙的必要,投入产出完全不成正比。但正如张禄所说:“打广告还怕吹牛吗?”

    其实这种广告效应根本无法吸引那些庸碌的凡人迈上修仙之途,他们之所以跑来依附“净世教”,完全是因为被上清、洞玄两大门派压迫得透不过气来,几乎都生无可恋了,到坐忘峰附近来起码勉强能得温饱,还不会毫无理由地便被修真者取了性命吧,至于修仙,原本就从没有抱过这般奢望。但这种广告效应对于那些慧根在四品以下的小门派弟子,或者两大派不受重视的弟子们而言,却具备了相当大的号召力。正是靠着这种广告,而不仅仅是扭转修真界轻视甚至践躏凡人的理想,随风才能够在数十年内便聚集起总数接近一千的净世教徒众出来,隐然已成上清、洞玄之后的第三修真大派。

    理想主义者绝对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因利而合的,这没有好处的事情,你不可能要求人皆圣贤,都肯做苦行僧。况且即便宗教界的苦行僧,他所期盼的也是此世苦修,来世解脱,对于修真者来说,这辈子要吃苦,却既登不了仙还没有来生,光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美好理想,有几个人肯跟着你一条道走到黑啊?

    所以随风创建“净世教”已经很久了,殚精竭虑,却始终都在苟延残喘的状态徘徊,一直等到张禄传下秘法,打出广告去,才终于迈上了顺利发展的轨道。

    拉回来说,张禄此番应随风的召唤而真身投影,没等随风开口,他就先笑了起来:“你已经练成最高一阶,达到渡劫境界了?可喜可贺啊!”

    然而随风脸上却并无喜色,只是反问张禄道:“请教仙长,若我等吸尽此世戾气,破开封印,究竟会出现何物?”

    张禄闻言不禁一愣,随即反问道:“你怎么突然间会想起问我这种问题的?”

    其实他在传授秘法之初,就已经把话跟随风说得很清楚了:“若修此法,恐有三重阻碍,你有甘冒风险的决心,我就传授你,若是不敢,就当我没提过此事。”

    随风问他哪三重阻碍?张禄答道:“你从前也曾经受过戾气的影响,心智有所紊乱,几乎想要灭世,这便是第一重阻碍了。我这套功法利用戾气,如同以剧毒入药,虽然已经设计了怯毒之法,但终究还没有经过临床实验。说白了,你是小白鼠……”

    随风皱眉问道:“我是人,如何是鼠?”

    张禄说只是一个比方啦,你是初修此术之人,很可能在习练过程中有走火入魔之虞,不过我授你一道符箓,发现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便可默念我名,我一定会过来救你的。有我的关照,你走火入魔的可能性未必有多高,但这终究是必须考虑的风险不是?

    随风点头笑道:“即便成熟的功法,因人而异,修行过程中或者受身体状况影响,或者受外在因素影响,都不可能完全避免走火入魔啊。这般风险,在下愿冒。请教第二重阻碍为何?”

    张禄说第二重风险就是:“因此戾气存在,故而封禁了此世登天之途,你吸取的戾气越多,此世的封禁就越容易解开。一旦功法被证明效果不彰,速度不快,则你还未能练至巅顶,说不定那上清、洞玄二派倒络绎有人飞升了,从此将更骄横,对于你的事业不利啊。”

    随风笑着答道:“仙长多虑了。”那两大派的修真者是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吗?几百年间就文遗山一位顺利渡过了雷劫——根据仙长你所说,其实他也没能真的飞升——导致两派化神醉生梦死,就没几个还想冲击那最后一步的。封禁会被逐渐打开?你知,我知,他们可不知道啊,怎么可能呼啦啦一下子多人飞升?至于先我而飞升一两名,也不见得便能高扬其名,且我也不惧他。再说了,我和本教弟子只要夙夜匪懈,抢在他们产生什么“修真盛世”前就先把两大派给挑了,那不就没事儿了吗?

    这种风险,我可以冒。

    张禄说好,那么第三重风险——“其实这风险不在凡间,而在天上,三成在汝身,七成在我身。汝可知道,此世地脉之中,埋藏着如此多的龙尸,导致戾气凝聚不散,其实本意乃是一道封印。戾气若散,封印便解,但恐原本设下封印之人……之仙,会对你我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