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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无罪辩解

    横向是三米,纵向也是三米,一共九平米大的小屋子,一侧墙面上方开着张小小的通气窗,斜对面则是铁门,几乎没有丝毫的天光可以投射进来。屋里唯一的光源只在桌上——铝合金的方桌——那是盏LED白光灯,无数闪亮的小贴片就正对着张禄的面孔,即便他眯起眼睛来,仍然觉得眸子发酸……

    “说说看吧,你做下的罪孽。”

    桌子对面传来嘶哑而粗犷的声音。张禄扭了扭身体,发现自己坐在一把塑料椅上,被副金属手铐把双手绕过椅背反扣在背后,基本上挣脱不开。他转动脖子,略微歪过头去,尝试着让视线绕过那刺眼的白光,去观察白光后面躲藏在阴影里的说话人。

    第一眼的印象,那是个胖子,体态榔槺,面孔硕大,满腮帮子上全是横肉。恍惚之中,张禄还以为那是灵台君,但仔细观察,两人的区别还是相当明显的——首先灵台君不蓄须,对面这位却满把的络腮胡子,不算浓密,“占地”面积却颇为广阔;其次灵台君粗而不鲁,悍而不凶,对面这位却一望便不似良善之辈,起码也是个不吝惜他人性命的人屠一类。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张禄在强光背后的阴影里望见那张凶悍面孔的时候,脑海里联想到的竟然不是猛兽,诸如豺狼虎豹之属,甚至也不是藏獒、比特犬,而是……八爪鱼?是因为这家伙就象深海巨章一般阴险毒辣,充满了威胁性么?可是待要回想这人的来历和事迹,却偏偏想不起来……

    没有听见张禄回答,对面的胖子伸出手来,敲了敲桌面:“说话!先把你杀过的人都报上名来!”

    张禄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惊悚,但随即就咧一咧嘴,镇定了下来,懒洋洋地回答道:“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么多人的名字……”

    “这样说起来,你是血债累累了?”对方冷笑一声,“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还想活着从这儿走出去吗?”

    “我杀的很多人,本来就罪无可恕……”

    “谁来判定?你吗?”胖子一脸不屑地反问道。

    “在一个健全的社会当中,我承认秩序和权威,除非正当防卫,否则不会轻易夺取他人的性命,然而……”张禄还记得自己所杀的第一个人,是在口袋地球世界上,为了拯救某个少女——貌似是董承的千金——而宰掉了一个似兵似匪的家伙……其后在天垣世界也杀过人,穿越到异界也杀过,但他对此还真没有什么愧疚之心——

    “在并不健全的社会体系当中,杀人本就是无可奈何之事。我固然不能判定他人之罪,他人同样无法判定我有罪——你有这个资格么?你所代表的体系有这个资格么?有的话就拿出相关法律来,召开合法的审判会,然后再来问我吧。”

    胖子眉头一拧,怒气陡现:“嘴巴还挺溜的……杀戮同类是重罪,这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法则——也只有人类才会犯下这种罪孽吧,动物是不会伤害同类的……”

    “别扯了,”张禄不禁冷笑起来,“世上哪有什么放诸四海皆准的普世价值?若说普世……为了自身的存续,什么豺狼虎豹的都可能杀害同类,这才是动物性的普遍本能……”

    胖子貌似抓住了张禄语言中的漏洞,目光中不禁流露出嘲讽之色:“没错,你也说了,为了自身的存续。那么你杀人呢,全都是为了自己能够活命吗?动物只为生存而杀生,不管是同类还是异类,只有人类为了自己的贪欲,为了追求生存以外的目的,比如口腹之欲,比如某种病态的快感,想尽办法把杀生合理化甚至合法化!你对此竟然毫无反省之意么?!”

    张禄摇摇头:“我杀人即便不是为了自我的生存,也一定是为了他人的生存;我杀生确乎追求口腹之欲或者什么你所谓的‘病态的快感’,但这也并不脱离动物性啊——食肉动物难道吃饱了就不会再去猎杀弱小了么?它们倘若生存无忧,就肯定不会去追求更高的快感了么?一看你就是不懂生物学常识的……”

    “闭嘴!”胖子忍不住了,狠狠地一拍桌子,“不要再为自己的恶行编造理由了!人类号称是万物之灵,但却把自己的快感建立在无数生灵的累累白骨之上!你们明明可以吃素,却去残害动物,你们破坏环境,把星球糟蹋得面目全非,破坏自然本身,这种种罪孽,不是谁可以砌词狡辩的!”

    张禄撇一撇嘴:“不能判我的罪,就把我的行为上升到什么人类的劣根性甚至原罪上去么?哼,追求更多的营养,更佳的口味,这是进化的需要,进化本身就是自然的一部分。我们怎么破坏自然了?一颗陨石落下来,周边自然环境几万年间都无法恢复,难道这算是陨石的罪过?陨石难道就不是自然?你想要判我的罪,可以,拿出人类世界的法律来;你想要判人类的罪,除非你不是人类的一份子!

    “哦,这是个悖论耶。若然你本身就是人类,那你根本没有资格判人类的罪;若你本身不是人类……好比说,难道人类可以判某种动物有罪吗?人类杀死某些动物,是因为它们影响到了人类的生存,不能说它们有罪……”

    胖子伸手朝上一指:“神明可以判定人类有罪!”

    “哈哈哈哈,”张禄大笑起来,“神又是什么玩意儿了?那不过是人类为了合理化自身某些行为,或者弥补自身某些无意义的愧疚感而创造出来的虚像罢了。我并不感觉愧疚,也不需要合理化自身的行为,我不信神,神又能奈我何?你可以取走我的性命,但不能让我认下并不存在的什么罪……”

    “你应该知道,神是存在的……”

    “我知道有比人类更高级的存在,但那不是神,就好比人类对待那些低级生物,同样不能自命为神!”

    随着张禄理直气壮的叫嚣声,胖子的面孔开始扭曲,继而周边环境全都开始扭曲,张禄从妄逞口舌之利的快感中陡然醒悟过来,他猛地直起了腰,一把甩掉了覆盖在自己后脑上的那头雾妖……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所谓的雾妖吸魂,是直入人心,挖掘出内心深处隐藏着的罪恶感、负疚感,利用那些负面情绪来搅乱人的意志,把对方的信心彻底击垮……估计现在正躺在地上抽搐的那名战士裘德,便是陷入了这种精神紊乱的状态之中吧。

    但他是张禄,他的意志力不是普通人甚至也不是普通修行者可比,并且见多识广,已经构筑起了完整的三观。他固然因自己的某些行为而产生过负疚,却远远达不到负罪感,更不可能莫名其妙地把全人类的罪恶都背负到自己身上——如同某些人那样——进而认定人类的存在和进化本身就是罪恶……

    别扯了,存在过程中有罪、进化过程中有罪,和存在即罪、进化即罪完全不是一码事好嘛!人类的罪恶大多来自于动物性本能,只不过被其社会性放大了而已,究其根由,怎可能是文明之罪、社会之罪?!

    但是张禄仍然难以抑制地产生出了一丝挫败感——竟然让个雾妖深入了自己的内心,哪怕仅仅一瞬间,迷惑了自己的心神……但他知道人力有时而穷,小小的失败并不能否定自己的价值,所以也根本不可能被这种挫败感所压垮,与此相反,挫败反倒激发起他更顽强的斗志。当下把腰一拧,疾速转身,长剑“玄霆”光彩流溢间,便将才从自己脑袋上被甩脱的那头雾妖一斩两断——

    当然啦,雾妖的身体只是虚影,他切开的主要是雾妖那丑恶的头颅,浓稠的液体喷溅出来,张禄及时撤步,避了过去。

    他感觉自己的动作因为斗志而更提升了少许,剑势展开,瞬间便又连续斩落两头雾妖。因为张禄的策应和辅助,黎彦超长刀卷处,同样斩杀了一头雾妖……

    周围的火墙开始逐渐降低,最终法术效果消失,仅留下几道青烟——那好象是从某个被张禄踢进火里去的雾妖的脑袋上冒出来的——原本被隔绝在外的雾妖又一齐向众人发动了迅猛扑击。但这个八人队伍虽然倒下了将近一半儿,剩下的人却都已经重新镇定下来,唐丽语奋起双拳,风赫然挺着长剑,就连法师齐默恩也再度吟唱咒语,射出数道冰箭……这第二波雾妖未能近身,便即纷纷被打落在地。

    最终,浓雾裹胁着残余的两头雾妖,再度缩回了黑暗之中。众人这才长出一口气,开始俯下身去查看同伴的伤势。

    牧师马瑟并无大碍,并且及时救醒了那金发小子索伦。索伦是被雾妖的啸叫声震晕的,虽然苏醒,却感全身疲累,汗出如浆,仿佛才刚经历过一场比张禄他们更为险恶的大战一般——其实他几乎啥都没有干。至于战士裘德,牧师使尽手段也没能把他救醒……

    “太凶险了,咱们还是先退出去吧……”索伦心惊胆战之下,开始打退堂鼓。但是他的提议遭到了张禄等四人小组的一致反对,就连法师也仍然跃跃欲试,还想往更深处去探寻。牧师双手一摊:“我的各类神术都已经用掉一大半儿了,若再前进,估计只能当半个战士来用……”

    张禄伸手朝自己的同伴们一指:“这儿还有四个战士,并且雾妖也杀掉大半了,还有啥可怕的?”

    “再往深处,恐怕不仅仅有雾妖,”索伦苦笑道,“我总觉得,不远处还潜伏着比雾妖更为可怕的存在……”

    风赫然建议说:“要不然你和裘……这名战士先上去,留在甬道口,我们几个再往前探查一段距离试试?”

    索伦问了,你们打算往哪里去探查?——“这里十三根石柱,如同有十二条通道一般,前面乌漆抹黑的,究竟往哪个方向去,才能够避开危险,找寻到未知?”

    法师突然插嘴:“要不然,我施展一次预言术吧。”

    索伦一皱眉头:“你竟然还准备了预言术?这种法术对于战斗胜负真能产生什么影响吗?”

    法师挑了挑眉毛:“试试看呗。我用预言术确定一个搜寻方向,然后你带着裘德先上去,好生休养一段时间,说不定还能够恢复战力……”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从腰间的革囊中取出了施法材料,然后微闭双眼,凝定心神,喃喃诵念……张禄想要尝试从周边灵气的波动中窥探这预言术的奥秘,只可惜所得甚少。短短数息之后,就见一道淡淡的辉光从法师双手中流溢出来,朝向某个方向缓缓飘去,继而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那里,”法师朝着流光的方向一指,“朝那个方向前进,应该能够得到所期望的……”

    风赫然问他:“谁的期望?”

    法师瞥他一眼:“所有人。应该能够找到城主千金的遗骸,至于你们所期望的若是其它,循着这个方向前进,应该也有相当大的几率得偿所愿。”

    最终决定暂时停步不前的并不仅仅索伦和裘德,牧师马瑟也要求留下来,照顾同伴,同时卫护小主人——他本来就是索伦的执事,与受雇佣性质的战士和法师全都不同。

    只有法师愿意和张禄等四人一起继续前进,打算搜索到自己本日的法术用得七七八八了,再打退堂鼓。这一方面基于他本身并没有遭受到什么伤害,另方面则因为——“探索未知,本就是我们驭法者存在的目的;为了求索知识,即便死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张禄仍然在以心观照中走在第一个,风赫然高举火把紧随,法师基本与其并列,黎、唐二人继续殿后。他们穿过了两根高耸的石柱,石柱后面浓重的黑暗逐渐被火光驱散,貌似雾妖和迷雾也全都消失了影踪。那么石柱后面究竟有些什么呢?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竟然是——

    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