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遗山留下来的笔记和符箓全都派不上用处,不由得张禄大失所望——同伴们倒都貌似并不在意,或许因为他们原本就没有贪图答报的心思吧。张禄心说这三个都是好人,与之结伴,是我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气,然而……我绝不要变成他们那样!人无欲则刚,但从来只有刚柔并济才可立世……
他把玉牒递给了黎彦超,三人陆续尝试度入真气探查,果然一无所获。既然黎彦超是队伍的首脑——虽然并没有经过投票表决——那玉牒就和玉佩一起,都交给他保管了。至于那些符箓,三人坚持让张禄带在身上——虽说张禄也辨识不了,终究论起符箓之道,他的见识绝对在同伴们之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开窍了呢?
随即四人一起八手并用,在山脚下挖掘了一个深坑,收敛了文遗山的遗体。挖坑过程中,张禄继续向同伴们介绍相关此世的设定——其实大多是他直接搜索文遗山残魂所得到的信息,但假称是从玉牒笔记里发现的——
“其实此世也有武修,或者说术、武双修,就是除上清、洞玄两大派之外的那些小宗门……”
此世之人的慧根被划分为五等,四、五等可入上清、洞玄两派,理论上可以修得元婴、化神,甚至于渡劫飞升;二、三等则只能进入小宗派修炼,最高也不过金丹巅峰而已——当然偶尔也有因缘巧合,突破至元婴境界的,但终究凤毛麟角,几百年都难得出现一个,至于化身,彻底无缘。
初级慧根那就别想修真了,老老实实做一辈子普通人吧。
上清、洞玄两派修的纯的是术法。可能因为天地法则的不同吧,此世也有以武入道的传承,但属于别辟蹊径,入门快,精通却难,金丹以上的玻璃天花板更是极难打破——那些小门派,八成就都是武修或者术、武双修,到了金丹期,即被俗称为“剑仙”。
剑仙有什么能为呢?首先是能飞行,其次能格斗,据说还可以飞剑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当然理论上如此,实际上能把剑飞出去几百米就算顶天了。至于是此世武道相比天垣世界,到了无我境以后就出现断层,还是因为天地法则所限,无我境以后的传承根本难以修炼达到,那张禄就不清楚了。
他话才刚说完,“呼”的一声,风赫然就上了天啦,随即缓缓降落,大喜道:“果然我在此世也能够飞!”张禄说那咱们再来试试,天垣的武道在此世究竟有多大威力吧。
黎彦超摇一摇头:“不要在此间试验吧,以免搅扰遗山老的安眠。”
于是等埋葬好文遗山之后,四人便即御风而起,沿着山壁飞出去两箭之地,找到丛林中一片不大的空场,打算把这儿当作实验场所。风赫然早就跃跃欲试了,首先抽出腰间所佩的长剑来,真气注处,脱手直抛出去——
剑如矫龙,挟带着风势、火光,直线飞行了一百余步,狠狠插入一株大树的树干之中,几乎直没至柄。这要在地球世界,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世界冠军投标枪大概也就这么远吧,但标枪最终是扎在地上的,不可能始终保持直线,更不可能一百米外还保留如此大的势能,能够透木裂石。但在天垣世界,以风赫然无我境的水平,这其实一点儿都不出奇。
风大少不禁“啧”了一声:“不过如此啊……”在这清玄世界,大概因为元气充沛的缘故吧,他确实觉得身轻体健,浑身上下都似乎充满了无穷的精力不得发泄一般,但真到运用之时,却也并没能比在老家的时候强出多少来。
张禄解释说:“飞剑之术不纯是武道,要以气御剑,不仅能够及远,空中还能转向,如此才号称可凭空取人首级……”说白了,飞剑就是带追踪系统的导弹,你风赫然就算能把武器投射得再远,也不过普通炮弹罢了。
风赫然说兵刃凭空转向,这个彦超会啊——来来,你也来试试。
黎彦超擎出背负双刀,一左一右抛射出去,只见双刀如同两道闪电一般,各划弧形,脱手数十步后于空中“当”的一声磕碰,然后改变飞行方向,重新绕个半圆又返回到黎彦超手中。随即黎彦超摇一摇头:“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这么耍刀,我在天垣世界也是办得到的,就丝毫也没有功力提升的感觉。
三人只好再一起去怂恿唐丽语。唐丽语攥着两个醋钵大的拳头,面向山壁,亢声道:“我这双拳,可以开金裂石,这般山壁,一拳就要擂出个尺多深的窟窿来。”这是理论值,也是过往的经验,至于在这清玄世界又如何,咱们且拭目以待吧。
随即她将双眉一轩,吐气开声,右拳首先向山壁擂去。众人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唐丽语身上猛然散发起来,都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尽量离那巨人女远上一些——拳中山壁,其声沉闷,谁想雷声大,雨点小,竟然才砸出来一个浅浅的拳印而已。尺多深?这拳印最深处估计也到不了半分……
唐丽语整个人貌似都僵住了,右拳仍然虚顶在山壁上,左拳也无暇再度击出。张禄正想安慰她几句:天地法则不同了嘛,说不定就正好克制你的功法呢……突然之间,“喀”的一声巨响,地面震动,以唐丽语的拳印为中心,就象蜘蛛网一般,无数皲裂瞬间向四方延伸。黎彦超反应最快,当下一把扳住唐丽语的肩膀,硬生生将她带离开原地,并且退得比张禄和风赫然还要远。
唐丽语的拳头才刚离开,整个山壁就瞬间爆裂开来,无数碎石激飞,直射向张、风二人。张禄一边匆忙后退,一边拔剑出鞘,在自己面前奋力一扫,剑气凝聚,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壁障似的,把大大小小的碎石全都格挡在外。风赫然同样也退,但是只能抬起胳膊来挡——他的剑还插在树上,没来得及取回来呢——结果不出意外的就被乱石溅了一身。这些乱石,小的不过石屑而已,大的比人头还要粗上一圈……
好在以风赫然此时的境界,普通崩碎的山石根本就无法伤他分毫,但终究被溅了一身,不仅灰头土脸,狼狈万状,而且就连身上的衣衫都给撕开了好几道口子。
张禄见了,不禁莞尔:“唐小姐好大的气力……赫然你真是遭了池鱼之殃啦……”
风赫然怒道:“这不公平!为什么就她的本事在此界会远超我等?!”
唐丽语摇摇头,面露颓丧之意:“威力虽大,力量却难以掌控……”确乎这山壁是她一拳给打碎的,而且拳力先是凝聚不散,直捣山石深处,然后再瞬间爆发出来,若是施于人身,估计无我境巅峰的高手都能被打得脏腑破裂。但问题是山壁崩碎的时候,她也没能及时躲开啊,还得靠黎彦超揪了一把,说明她本身对于这一拳的拳力根本就意识不清,驾驭不住。
这就好比一小孩子手持利刃,根本不可能随心舞弄,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给砍伤了。她的功力在这清玄世界瞬间增长,本是喜事,但偏偏自己控制不住,也难怪会面露遗憾之色了,仿佛千金在箧,却根本使用不了,美食在前,只能闻闻气味而已……
黎彦超安慰唐丽语道:“或许稍加练习,便可……”想说便可熟悉和习惯瞬间暴涨的拳力,忽听不远处传来“哎呦,哎呦”的呻吟之声。
众人都觉奇怪,匆忙循声觅去——风赫然怕有危险,赶紧过去先把自己的佩剑收了回来——行不多远,就见崩飞的乱石之中倒卧着一个女孩儿,瞧身量也就十二三岁左右吧,身上衣衫被乱石割得处处裂口,伸手抚着一条左腿,从脚踝以上直到膝盖部分,渗出大片鲜红,把裤管都彻底**了。
唐丽语惊道:“是我打崩山壁,磕伤了她么?”赶紧俯下身来,双手撕开那小女孩儿的裤腿,露出小腿上一道长长的伤口,皮肉外翻,竟然深可见骨,煞是恐怖。
黎彦超急忙从怀里掏出药物来,递给唐丽语。他乃侯府嫡子,自然带着一等一的好药,不过天垣世界武道为尊,虽然对于外伤的治疗水平很高,终究没有顶级术法,不可能真造出什么瞬间便可愈创生肌的神药来,对于这么严重的创伤,估计也就只能暂时止血而已。张禄一皱眉头:“且让我来试试?”
他蹲下身,将右手虚按在那小女孩的创口上方,真气微吐……正在此时,忽听一声厉喝:“什么人,竟敢毁我洞玄宗的药山?!”
黎彦超和风赫然转头望去,只见一道白光瞬间便闪至面前,随即幻化出一名白衣道士来,看相貌正当壮年,头戴竹冠,五绺长髯,论气度几乎不在文遗山之下。风赫然急忙抱拳行礼:“是在下等同伴在此地较技,不慎轰塌贵山,还请道长原宥。”他说是比试过程中不小心打坏了山壁,要是实话实说,对方肯定要问啊:你们没事儿朝着山壁擂拳干嘛?
那道士瞟一眼风赫然,见他穿着还算体面——虽然衣衫上满是灰尘、破洞,很明显是才刚沾染上或者划伤的,原本质地应该不错——便即按落身形,单掌立在身前还礼:“无量天尊。贫道洞玄派启元子,未知几位道友何门何派,如何称呼?”
风赫然道:“我等本是散修……”眼瞧那启元子目光中隐露蔑视之色,赶紧又说:“五十多年前,为贵派遗山真人收为方外弟子,此番正欲前往洞玄,归宗入门。”
启元子长眉一挑:“原来是遗山真人的方外高足,失敬了。”
黎、风二人站直了跟启元子对话,唐丽语和张禄弯腰仍然关注着那女孩儿的伤势。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张禄真气吐处,就见那道深深的伤口竟然逐渐愈合起来,最终仅仅在血渍当中,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浅色嫩肉而已。唐丽语大喜过望:“张兄果然懂得术法。”
张禄也不禁窃喜,心说看起来在这清玄世界,老子的本领起码恢复了三成有余啊。
口袋地球世界之中,即便当初还在地仙境界的裴玄仁,都能赐予张禄“苏息符”,相当于一管大血瓶,普通人喝了,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当场就能满血复活。符箓本是写符者能力的固化,只提升稳定性,并不能提高效用,换言之,裴玄仁要是自己不能回血,根本就写不了能回血的符啊。
地仙尚且如此,何况张禄其实已达天仙的水平,只是被压制了等级而已。若还是天仙,别说治疗这么一道普通的外伤了,就算活死人、肉白骨,也未必就办不到。
那小女孩儿急忙跪下磕头:“多谢仙长相救。”旁边启元子斜眼一瞥,厉声喝道:“你在这里做甚?难道想偷懒么?!”小女孩儿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朝启元子也磕一个头,然后抄起身旁一个小竹筐,转身便跑得不见踪影了。
唐丽语和张禄都望向启元子,目光中隐含愠怒之色,那意思:才这么大一孩子,你犯得上跟她如此疾言厉色么?启元子随口解释道:“此处为我洞玄下院,专植灵草,贫道腆为执事。这女娃儿乃是辖下的药人……”
话音未落,脚下却又是微微震动。唐丽语不禁愕然,心说我早收手了呀,难道真所谓“打断了山根”,这崩塌到现在还不肯停歇吗?还是说,又有什么人跟我们一般无聊,挥拳擂山?几人本能地便朝山间望去,就见闷响声中,一道巨大而狭长的黑影瞬间拔起,直冲云霄。
张禄当场就惊了,因为瞧这黑影的外形,仿佛认得——我靠,难道我们被那文遗山老道的残魂牵绊得太久,妖龙这就已然降世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