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只听“咚”的一道沉闷至极的声音响起,拳头捶在地面上,我感觉像是打在水面上一样,根本也感觉不到有多少的阻力,而那地面似震了震,泥土竟如水浪一般四溅开来,在石屋里扬起一阵浓烈的尘烟。
这一次的疼痛比上一次更加的厉害了,阿托留给我的咕咕果又极少,根本也止不住这股疼痛。我不禁咬紧了牙关,想要硬撑着,可那疼痛实在凌辣,只那么顷刻间,我额上便已冷汗直冒。
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一旁的那古也吓了一跳,我只听得他结结巴巴的道:“顾顾友人,你这是怎么了?”
我用左手按住了右肩,忍着剧痛道:“没什么大碍,只是伤势发作了。”
嘴上这么说,我人却疼的有些颤抖,整个右臂也似乎躁动不安,让我忍不住的想要锤砸和抓捏,倒真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轻手臂的疼痛。
那古像是被我一下噎住了,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我右臂出现的异变,大概脑子里还在奇怪我既然伤势发作为何还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不过他反应倒是及时,见我跪在地上便忙不迭的伸手要将我扶起,却听得我右臂上“啪”地一声响,绑在宽大树叶上的那一根虎皮布条竟然在此时断裂开,树叶滑落,露出了我布满细细鳞片的恶样手臂。
那古本就离我很近,一只手已搭在我的左肩头,我右臂上的树叶这么一滑落,只见他一张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刚刚搭在我肩头的手也猛地缩了回去,指着我的手臂失声叫道:“你你中了蜮毒!你怎么会中了蜮毒!”
这一下,他是彻底的被我的右臂吓到了吧?
他对蜮颇有研究,自是晓得身中蜮毒会变成什么模样。我的右臂虽然是被鱼头怪所伤,但我中了那等怪物的毒之后,右臂除了颜色与身中蜮毒的七大门派弟子所表现出的颜色大有不同之外,从外表上看也略有出处。他们中了鱼头怪的毒液会全身臃肿,相比较而言,我右臂的大小要正常的多。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右臂的模样倒真的和马千里、江顺那些身中蜮毒的人的手臂极为相似,也难怪那古会这样认为。
正在这时,守在石屋外的两名天狼族族人闻声冲了进来,只是他们两人刚踏入石屋,却同时惊呼一声,一下子在门口站住了。
我心里乱糟糟的,想要站起身解释一下,可手臂上的痛楚牵引着我的身体,连腰都直不起来。那古有点惊慌的道:“别乱动!身中蜮毒非同小可,若不及时处理,恐怕后患无穷!”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顾友人请稍等!”说完,头也不回的向石屋深处的洞穴跑去。
他想要做什么?我想着,但此时也不在乎这些了,实在是右臂的疼痛让我无暇顾及,身上的汗水已经湿遍了全身。
只那么一会儿,那古又匆匆从洞中跑了出来,手里却提着一把大阔刀。我吃了一惊,强忍着痛楚,道:“那古先生,你想做什么?”
那古此时也不再惊慌失措,脸上反而有种冷峻的神色,双手握着大刀,道:“顾友人,快把胳膊伸过来,我替你将它砍掉。”
砍掉手臂?
我不免又吃了一惊。这种念头我何尝没有想过,早在南喇族里时,我便有数次想要砍掉右臂的想法,只是,那毕竟是长在身上胳膊,当初我屡次下不了手。而且如今我仅仅是右臂出现这等异变,这么多天过去了,鱼头怪的毒液也并没有侵染我的全身,我心里也一直想着有一天会有转圜的余地,说不定找到梦寒烟便真有这种可能。
现在砍掉,到那时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咬紧牙关,拼命地与右臂的疼痛相抗,但这股疼痛像是海藻一样蔓延,让我只能这样跪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我左手死死地扣紧右肩,看着那古,有点喘的道:“先生且慢动手,请听在下一言,事情并非你想像的那样”
那古有点急,喝道:“顾友人,还在等什么?蜮毒之霸道,散播极快,如若此时我不将你的右臂砍掉,待得毒液攻心散到你全身上下,再想要驱毒可就来不及了!请你放心,我行巫医已有二十年之久,这等治病我自有分寸,不会让你多掉半分皮肉。”
他是在替我着想吧。虽然他最初那一声喝出来大有斥责之意,不过却让我心里一暖,强挤出点笑容,道:“先生有所不知,我这是中了鱼头怪的毒液,不单单是蜮毒。”
大概我右臂能出现这种情形真的是因为鱼头怪和蜮有所差异,现在我也只能这么认为了。那古皱了皱眉头,道:“鱼头怪的毒液里不就含有蜮毒吗?这有什么区别。”
“不瞒先生,我身中鱼头怪的毒液已有半个月之久。”
那古手里的大阔刀停了停,奇怪道:“半个月之久?这怎么可能!你的右臂分明已出现毒变的征兆,毒液不可能停留半个月之久的。”
我低头在左臂上蹭掉了些脸上的汗水,缓了口气,道:“却是如此,我从死亡沼泽逃出来之后,一直在南喇族修养,这次随他们到此便是前来寻找止痛草药咕咕果。”
那古脸上的疑云更深了,似自言自语道:“咕咕果仅有止痛奇效,哪里能抑制毒性?更何况”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正在这时,我只觉右臂那股疼痛突然长了几分,像是无数个小刀片一下子刮入我的骨中一样,让我再难忍受,身子一歪,便要倒下。
那古这时候也不再去想着砍掉我的右臂,一把扶住我,惊呼道:“顾友人!顾友人!”他叫了两声,忽然又朝着门口那两名天狼族族人说了一通奇怪的话,那两人听到那古的叫声立刻跑到我身边,与那古合力将我扶起来,快步朝石屋深处的洞中走去。
石屋后面的洞穴异常的宽敞,一进洞中,空气中那股药味一下变得浓重起来,放眼一瞥,我只见得满洞摆放的是成堆的草药,几乎塞满了整个洞穴,而在洞中石壁上凿出了许许多多的小洞,小洞里也摆了不知道有多少的瓶瓶罐罐。
但此时我已无暇再去细看,被那古三人搀扶到洞中一角,那古转身在石壁的小洞中翻找片刻,从一个洞里抓过来一个红坛子,又走回我身边,道:“这是我配制的五味浆,里面亦含有咕咕果,止痛效果应该比南喇族的要好一些,顾友人且忍一忍。”
我一阵的感激,想要说些道谢的话,可手臂牵引的疼痛却是让我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咬着牙硬顶着。那古打开红坛子的木塞,又从怀里取出一块灰色布巾,坛子一斜,从中流出一种如淤泥一般的橙色液体,倒在了灰色布巾上。
也不知道这种五味浆是什么药剂,看着有些脏腻,气味却煞是好闻,药被那古涂抹在我的手臂上,也有一种微热的感觉。若是我手臂的疼痛换做是一道伤口,这种微热无疑是往我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定会增加我的疼痛,这普通的道理谁都懂得。可实际上我非但没有感觉疼痛的增加,那古用五味浆只在我右臂上涂抹一遍,反而手臂上传来一种麻酥酥的感觉。
待得那古往我右臂上开始第二遍涂抹五味浆的时候,那古道:“这五味浆里有一味香乌粉,有令肢体麻木的作用,加上五味浆的止痛效果,等香乌粉的药力散了,你的胳膊想来也不会再疼了。”
先麻醉后止痛么?虽然他说的这种效果不是标杆见影,但我已能感觉到手臂的知觉在渐渐流失,不再如刚才那般痛彻骨心,我才稍稍松了口气,苦笑道:“多谢了,那古先生。”
那古脸上已渗出不少细细的汗水,叹了口气,道:“你不必谢我,我是因为南喇族才愿助你,你们中原能有像你一样对我西域部族之人如此系心的实在不多。只是”他正往我的右臂上涂抹五味浆,却不由停下来打量了一下我的胳膊,眼里仍藏不住那种骇然,又道:“只是我还是想不通,既然鱼头怪的毒液中含有蜮毒,顾友人中之半个月之久而为何毒液只扩散到右臂?”
不止是那古奇怪,我也是为此大感头晕。按理,我的身体可抵制蜮毒,被鱼头怪抓伤本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形,可现在出现这种情形实在匪夷所思。我道:“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那古还在涂抹着,却是摇了摇头,道:“我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蜮,但以我祖上留下的手札典籍以及我对蜮毒的了解,身中蜮毒只在一天以内变成虫尸,一旦变成虫尸那便无药可救了,轻则性情大变,重则不出七日便爆体而亡。”
我不禁想到了陶清风,大概陶清风变成那副鬼样就是那古嘴里说的虫尸了,不过马千里和江顺的那个人也会变成那副鬼样,只是模样要比陶清风狰狞太多,难道是因为灵蛇体内的蜮毒和普通的蜮毒有所差别?
想到这里,我像是隐隐想到了什么,可是细想之下仍是一片不知所云,那古还在道:“可顾友人竟然只是胳膊中毒,却又与身中蜮毒的症状大有不同了,如果不是蜮毒所致,那么想要治愈的话或许尚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