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醒醒,马苏德我的兄弟!”另外匹马上的赞吉伸过手来,虚晃着马克亚尼阿斯的肩膀,这位从军的尊上王子才浑然醒悟,原来先前种种不过是场梦境罢了。
后面的库奎忍不住,发出了嗤笑声。
马克亚尼阿斯狠狠摇摇头,揪住缰绳害羞地将坐骑领先二位一个马头,避免他们暗中嘲笑。
数日后,仪仗队伍来到了漂亮美丽的奥赫里德湖边,众人暂时休息了半天,但大伙儿都知道不远处都拉佐战场上攻城炮的轰鸣声已宛然可闻,山峰间丛林里不断降下初春的雨水,发出树叶腐烂的味道。在大道两边,很多前来服役帮忙的当地民众正用一串串绳子牵拉着沉重的炮管,马克亚尼阿斯看到一辆骡车边躺着几个受伤的士兵,其中有医师在照料他们,但有人需要截掉受伤的肢体,而如此做的死亡率有一半以上,谁也无法例外。
一队戴着高毡帽背着长短火铳和牛角弓的乌古斯骑射士兵,骑着马自大道中央横穿而过,马蹄声和各种武器撞击的铮铮声汇集起来,在这队骑射兵的最后,还用两匹小驴拖着门加上木轮的轻型虾须炮,在石子路上绊得一跃一跃的,使得有些强迫症的马克亚尼阿斯感到很难受,好像下秒钟它就得翻出来似的。
不管如何,马克亚尼阿斯知道,他已经来到战场了。
和他先前的狂想曲大不相同,都拉佐战场完全没有骑士般的浪漫可言。
皇帝所有军营都立在环绕都拉佐城的五座丘陵上,在艾格南迪亚大道的四周都挖出新的临时土道,有很多士兵和军仆披着蓑衣斗篷用铁锹和皮囊站在那里,清理着积水,因为一旦在寒冷情况下结冰必然会伤害交通和壁垒。各处炮垒不断在喷出射击烟雾,黑色的炮弹像乌鸦般,发出呼呼呼的风声,飞向马克亚尼阿斯肉眼还无法看到的都拉佐城壁那里去。
一小队一小队的传令侍卫们骑着马,晃动着夸张的羽翎,举着拴着小旗的长矛,在台地营垒间穿梭,高声喊着各种皇帝的指令,遥遥相闻。
面对这样情景马克亚尼阿斯是陌生的,可肩舆里的巴塞丽萨却十分淡定,她已经司空见惯,在木栅边大群大群士兵的欢呼致敬当中,带着皇室徽章的肩舆被抬入中央台地皇帝的御营当中,巴塞丽萨和巴塞琉斯夫妻同时都在都拉佐的战场前线,给所有将士带来莫大的鼓舞。
御营之内的景象,也和马克亚尼阿斯想象得不同:杂乱的木桩、器具到处横着,御营里的奴仆们大部分去一线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斯蒂芬高文披着大氅擎着烛火,满脸胡须,眼睛里充满着血丝盯着图桌没有抬头,不断在给身边的传令发号施令:
“向都拉佐城北方向推进,越过那片敌人设防的山谷和密林,只要占领那里的圣米哈伊尔修道院就能获得个现成的炮垒构筑点,不用渡过河川即可自侧面轰击都拉佐的城壁。”
“同时我们要在目标处河汊地带,架起两到三座桥梁和土堤,并设立简易的水闸,引入十艘到二十艘贼鸥长船,用来在对岸抢占阵地,运输石块、弹药、干草和木材,建立个深入敌人的营砦。一旦成功占据圣米哈伊尔修道院,这里的营砦就能隔着河和那里遥相呼应,并可以为修道院炮垒里的大炮校正方位。”
“你们两位,去下达指令。则北侧台地进发,攻击圣米哈伊尔修道院的任务交给红手旅团,架设桥梁的任务交给吉麦吉斯旅团,另外叫北线的布兰姆森尽快抽送个旅团来加强这里。最后,摩西亚和塞尔维亚降服士兵的训练工作尽快到位,马上攻克都拉佐城后,对伊庇鲁斯、莫利亚的用兵要用到这两个新建的大旅团”
最终感到异样的皇帝抬起额头,看到了站在面前对着自己微笑的妻子,还有灰头发的御墨官阿格妮丝,和三位英气勃勃的年轻武士。
皇帝将烛台放在铺满图纸、沙盘和文牍的四脚大桌上,而后走过来,和安娜紧紧拥抱在一起,夫妻俩毕竟阔别年余,这段时间皇帝始终征战在外,两人只能通过书信往来交流,早已是思慕难耐了。
巴塞丽萨最终理性些,她挣脱开来,告诉皇帝这三位年轻人你一定要优先安排军队里的职务。
高文喘口气,温厚地拍着库奎和赞吉,回身指着地图桌,“两个战场马上会成为战火集中的焦点。”
于是二位立即靠过去,马克亚尼阿斯被晾在一侧,他嗫喏着想要说什么,但又插不进嘴,只能摸着剑柄靠在帐篷门口。皇帝很快和二位达成共识:库奎到红手旅团的射击军里担当名见习百夫长,赞吉则呆在巴萨丽萨带来的皇室具装骑兵团当中,在统领官高蒂将军帐下担任名见习骑督。
而具装骑兵团的营地,恰好被设在第二座台地靠着河川的方位,他们的任务就是担当预备队,随时要支援两个战场,可谓被皇帝陛下给予了很高的期望。
“敌人现在逃亡不少,大约还有战斗力的只剩下一万二千人,大致分为三个营地,一处在城中固守,一处在圣米哈伊尔修道院这个侧翼阵地,还有处扼守着河流上的浮桥。还有,匈牙利方面的消息朕已得知,所以对城内留下来的匈牙利队伍尽量采取秘密外交攻势,争取他们交出武器和营砦,投向朕的阵营,朕可以保障他们安全撤回故地。”皇帝布置完职务后,给二位鼓气。
当库奎和赞吉掀开帷幕离开赶赴岗位后,皇帝才看到了一边的马克亚尼阿斯,但皇帝很明显也不甚满意,他揶揄少年说“你应该留在皇都附近,先当一名百人队长”
“不,我想尽快在战场上为帝国效力,也见识下各个英雄。”少年的语气很倔强。
“这里的战场和你想象得一样吗?”皇帝摊手温言劝诫说,“到处都是火焰、石头炮弹、伤员和泥泞,周而复始的筑垒和掘壕的苦工,敌人顽固到底,他们称要为被流放驱逐而死去的托斯卡纳伪教皇复仇。我先前说的他们士气消沉是真的,但他们还没虚弱到杀不死人的地步。”
“我要把系着马尾的旗标,插在都拉佐城墙的缺口废墟上。”可马克亚尼阿斯还是异常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