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宗主教的回信后,坦克雷德稍觉心安,很快又和阿勒颇的里德万、摩苏尔的科布哈及马拉什的费尔等势力暗中密集接触,声称要与穆罕默德教徒与亚美尼亚教徒携手,对抗来自“西方的邪恶联盟”。
但安条克方的密信来到马拉什堡时,摄政官费尔却紧急召集所有贵族,“大伙们都知道,先前菲罗梅隆战役高文居然打败了帝国皇帝,要知道皇帝足有五万大军,还是惨败了,被杀死的尸体垒成山,更多的人投降了高文。现在听说高文正在与鲍德温、博希蒙德联手,准备朝东推进。我们马拉什这么弱小,必然是首当其冲的。”
说完,摄政官就将安条克的提议展阅在大家目前。
毫无意外的是,大伙儿又吵作一团,许多贵族以萨利基为首因为和高文、博希蒙德结下的仇恨太深,便极力主张和安条克联合,凭据天险和对方死战到底。
但也有群贵族已经对王国的前途感到悲观,他们认为现在光靠自己连保全都难,更不要说恢复古国的荣耀了,可是在这样的氛围下他们也不敢轻言妥协,怕成为众矢之的。
堡垒塔楼出去的高大石门旁,一群群尚聚在一起讨论的贵族间,赫拉克勒斯低着头不发一语,跟在父亲的身后,朝着城墙方向走去。
“这次你被选为了外交密使去塔尔苏斯城和高文交涉,能达成和议更好,如果不行的话也要清楚对方的底细和手段。毕竟你是年轻人,前程远大,派你去那里总比派我们这群只会挥动马刀的人要强。”光脑袋的父亲叉着腰站在城墙,看着青灰色的远野,立在那对赫拉克勒斯说到。
“现在阿尼人自己分裂,在梅利泰内的那部分家族大多投靠高文了。现在只剩下马拉什,但刚才的局面您也看到,大家的心已开始动摇。”赫拉克勒斯站在其后,看着壮美的山岭低声说到,“父亲以你的看法,若是高文来攻的话,愿意死战不屈的会有多少人?”
帕克阿德叹息声,依旧背对着儿子,接着长久说不出话来。
而赫拉克勒斯则看到,阳光下父亲光秃秃的后脑勺上,冒着点点斑白的微细头发,“我再询问父亲您个问题,要是高文来攻的话,我们能坚守图柏赛那城到死吗?”
“见机行事吧。”帕克阿德拍拍儿子的肩膀,随后摇着头走了下去。
亚美尼亚的年轻贵族,顺着当初博希蒙德被释放的路线,先是抵达卡斯塔巴拉城,而后穿过了半个阿达纳伯国,来到西斯城。在那里对方的郡长莱特迎接了他,并告诉赫拉克勒斯,“现在大主保人和凯撒正在泽菲利姆城一带,观验着稻田的收成。”
于是赫拉克勒斯按照郡长的指点,径自来到距离塔尔苏斯东南约九个古里处的泽菲利姆港,他是从山脉的北面而上的,最终在一处小修道院的前面果树下,看到大主保人和女凯撒坐在那里。
女官众们很礼貌地接待了赫拉克勒斯,她们在勘验完毕他的行装和文书后,便邀请他一道参与大主保人夫妻的野餐。
赫拉克勒斯小心翼翼地踩着草地,在几名女官的指引下,慢慢接近着树下的高文,他高大的身躯背影和当年相比没有任何变化,那个高傲的希腊公主肚子已经很大,伴在其旁侧。高文是坐在个大的折凳上,而安娜则靠在长榻上,一些精美而整洁的吃食与酒水摆在他们中间的地上,一名灰发的少女坐在另外边的红色遮阳伞盖下。
“马拉什的使者吗?”高文回头,看着赫拉克勒斯,而后蓝色的眼珠动了下,“我记得你,我们在先前的塔尔苏斯和安条克都见过面,帕克阿德的儿子,一位勇敢的年轻佣兵。”
赫拉克勒斯立即鞠躬致敬,接着眼神盯住高文,不敢有丝毫松懈。
一会儿后,安娜也转过头来,语气温和地对他说,“你干嘛一直盯着我丈夫,难道你不是前来交涉和平的吗?”
这下众位女官都咯咯笑了起来,那位灰发少女脸色明显有了些淡淡的鄙薄,这让赫拉克勒斯感到由衷尴尬,他就好像几百年前的伊苏里亚蛮族,光着脚戴着破烂帽子走入罗马人在新都里的大皇宫那样,被教会了什么叫真正的体统和建筑,什么叫真正的文明,什么叫真正的rana。
树影下,高文对着赫拉克勒斯摆摆手,接着望着那边又点点,“站在我的身边,不要那么拘束,好看的景象在下面。”
只能照做的赫拉克勒斯,缓缓迈动着脚步,许多女官漂亮的眼睛在盯住他,有的率直些儿的都抿住嘴笑起来。
三步,五步,十步。
终于他站在了山坡的往下脊线上,在那里高文叫人竖起了根鱼龙旗,风灌入了旗袋当中,铜色的龙头露着狰狞的牙齿,长身子被摆动起来,按照变换的风向转来转去,呜呜作响。
阳光下,赫拉克勒斯看到整个濒海的平原,已经变成了巨大的“黄金漩涡”。
碧蓝的海,赭色的砂土,青色的丘陵,绿色的柑橘果园,黑色的狭长细道,红瓦灰色相间的农庄谷仓,白色的风车,环抱勾勒着中央那金色的稻浪翻动的漩涡,充当了它的点缀。那金色先是一块块顺着这面山坡铺开,夹着泽菲利姆河波光粼粼的支流而下,几架神奇的巨大水车横在河和稻田间,木轮在咕噜噜继续转着,而后各处稻田最后在那平坦的地面上汇聚交会,成为一体,也成为充盈整个赫拉克勒斯视野的金色大漩涡。
许多黑皮肤的摩尔奴工戴着草帽,分散着掺杂在其间,正挥动着亮闪闪的小镰刀收割着,在漩涡中央的巨大广场上,已堆满了丰富的收获。
赫拉克勒斯忽然在心中涌起了神圣的感动,根本无法遏制,为了这神秘金色谷物的丰收景象,他若是位画家,肯定会不吝任何墨彩,将这美景给描绘永存下来。
“如何,这种景象?”这会儿,大主保人就坐在他旁边,眯着眼睛询问到,得意的神情就好像是个孩子般,“来自马拉什的使者,你应该很难见到这样的景象吧。能不能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呢?”
“金色的螺壳,金色的螺壳,殿下。”赫拉克勒斯心灵忽然福至,几乎不假思索就唤出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