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我忽然有点不祥的预感……”乌云俯在雷动耳边,轻声说,话未说完,雷动眼睛一瞪:“闭嘴,不许说!”他实在是不想让乌云把话说出来,这个家伙说话一向好的不灵坏的灵,正牌乌鸦嘴一个,真要说出什么严重的话来,只怕大事不妙。
其实雷动也已经觉得不太对劲了,上午刚刚报到,登完记,领了一套帽子没有军徽、上衣没有领花没有肩章,只在右大臂上贴了个号码的迷彩,水都没给一口,就和参加这次选训的百十来个兵一起,被塞进三辆汽车,关在黑乎乎的车厢里,在一辆******越野车“押送”下,轰隆隆地驶出学院。
汽车左摇右晃、高颠低簸地开了三个多小时,从路况判断,雷动觉得,车已经开进了什么大山深处。这是要干什么?不是说就在陆军学院训练么?
雷动正在疑惑间,车厢里不知按在什么地方的扬声器,带着“刺啦刺啦”的噪音,突兀地响起来:“17号,下车!”
袖子上贴着17号标志的雷动一愣:“在这里下车?”还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扬声器里的声音已经再一次不耐烦地响起来:“17号,下车!否则淘汰!”
雷动来不及多想,匆忙从仍然在不断摇晃、没有半点停车意思的车厢里窜出去,身在半空,百忙中还不忘回头对乌云骂了声:“你个乌鸦嘴!”这个家伙,难道是传说中的天才预言师?即使不说出来,单只是想想都这么灵验?
雷动双脚刚刚落地,一团灰影已经从后面的******越野车车窗里飞出来,一个声音传来:“接着!”
雷动觑得真切,见是一个小小的军用挎包,不慌不忙,右手一探,已将挎包抓在手里,三辆军卡和那辆******越野车冒着黑烟,一刻不停地左摇右摆而去。
四周的环境果然映证了雷动在车上的判断,这里地处一个深谷,周围是绵延不断的崇山峻岭,时值初夏,山上遍布的高大树木,发着一片墨绿色的冷光。
汽车在深谷中不断咆哮,渐渐去得远了,雷动才打开手里的挎包,他倒要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包里东西不多,最上面是一只手表式指北针,表门都有了锈迹了,旁边是一只简易信号发射器。下面压着一幅地图,一张白纸,最底下,是一盒午餐肉。
“妈的,特战队选训队对付菜鸟的标准装备!”雷动呸了一声,简直没一点惊喜。无论是在早些年跟汉京战区各级特战队员们训练聊天,还是网络上充斥的各式各样半真半假的军事小说里,这套把戏雷动听得多了:把你往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扔,下达一个多少天内赶到什么什么地方的命令,否则淘汰。然后就撒手不管,说不定最后还要给你捣点什么乱,最终猪脚王八之气四溢,各种热血,各种征服……
“真是没惊喜啊!”雷动撇了撇嘴,右手中指食指夹起那份地图,漫不经心地打开。随着地图逐渐展开,雷动的眼珠子越瞪越大,嘴里打搅:“我靠!不是吧?”
出现在眼前的那张纸的右下角,歪歪扭扭写着“地图”两个字,中间画着绿油油十几道弯弯曲曲的粗线——这大概是代表山?蓝哇哇几条稍微细一点的曲折线路,这也许是代表河流?蓝绿曲线之间,散落着三个红色的小三角,分别写着A、B、C三个字母,左上角,画着一面小红旗,跟电脑游戏里标地雷的小旗子似的!中间靠下部位,一个红点,旁边写着“出发地”三个歪瓜裂枣猫抓狗印的小字。
这是地图?分明就是幼稚园儿童的涂鸦!
又或者,这是一张古代人制作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找不到地方的藏宝图?
雷动眼珠子都快突出眼眶去了,这地图简直太奇葩了啊!
看看右下角,万幸啊,还用铅笔画了一个表示方向的箭头,上面写着个“北”,箭头下面,是1:500000字样。1比50万的比例尺?
苦着脸打开那张白纸,上面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命令清单:野外行进,取得A、B、C三个点的信号物,6月4日中午12时整之前,到达红旗点者继续训练,未能按时到达红旗点,或者信号物不全者淘汰。无法坚持或遇险者发射信号,自动淘汰。
“我勒个去!”雷动破口大骂:“太坑爹了啊,给个战役部署级别的地图,让老子按图行进,还要寻找准确点位找信号物?不知道1厘米就代表了5公里啊!”
关键问题是,这张命令上赫然写着“1号”两个字!
“我特么是17号,不是一号啊!这走错了算谁的啊!”雷动咬着牙运了半天气,才指着车队远去的方向跳脚大骂:“你们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从丹田发生,经过庞大胸腔共鸣的骂声冲天而起,在山间激起阵阵回响:“报复……报复……报复……”
听着回声不断传来,雷动有些傻眼,忽然间神念微有所动,转头向左侧一座最高的山峰顶端看去,嘴里发出一声冷哼。
那座山峰上,一个迷彩服上佩戴者少校软肩章的军官,双手拿着望远镜,正趴在一片高可及腰的野草丛中四下观察,忽然“咦”地一声轻呼,旁边一个声音问道:“怎么了?”
少校将望远镜再次对准雷动的方向,口中惊疑不定地说道:“那小子好像发现我们了!”
“不可能!隔着好几公里呢!”旁边一堆草丛中,簌簌一阵轻响,一副望远镜已经对准雷动,随即一声惊呼响起:“****,真被他发现了!你看他笑得那个贱样!****,他在干什么?”
望远镜里,雷动诡异地笑着,忽然向两人的方向扬起双手,两根中指嚣张而霸道地直挺挺竖了起来!
“这个熊兵!气死老子了!”少校扔掉望远镜,干脆也不藏着了,就地坐起来,向山下甩出两根中指,口中叫道:“老亮你也来!”
呼啦一声,旁边的草堆中忽地坐起一个上尉,两根中指飞快地冲着山下一扬。
“妈的亏了!”雷动悻悻地收回中指,举在眼前愤愤地看了看,“对方俩人,特么有四根中指!”
山上两个军官坐在地上,面面相觑。半晌,“老亮”才开口道:“他怎么发现我们的?”少校给他一个白眼:“我怎么知道?反正上回跟他交手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邪性!”
“老亮”点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这一点我坚决同意!上回那么隐蔽的动作,都让他发现了,妈的那一脚真是不轻啊!”说话间,右手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腰部:“现在想起来还有点不是滋味!”
这两个人,赫然是战区特战大队的王雪松和罗亮!
迷惑地摸了摸头,罗亮问道:“老王你知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来头?”王雪松从兜里掏出两支烟,扔了一支给罗亮,掉了一颗在嘴上,一边打火点烟,一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美美地吸了一口道:“估计林大知道,没见为了这个小子和那个叫乌云的,林大找副司令、找陈军长,威逼利诱,软磨硬泡?连提前选训这一招都使出来了?”
罗亮点点头道:“我看也是,还从来没见林大这么上心过呢!”抄起望远镜道:“看看这小子在干什么?****,他干什么?”王雪松见他声音古怪,急忙抄起望远镜观察,只见镜头里的雷动直勾勾看着这里,眼珠子转啊转地,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脸上露出一副神秘莫测的古怪笑容。
自己怎么说也是个金丹中期的修真者,感觉、神识用出来,简直就是作弊大杀器!山脚下的雷动神识锁定山顶的两个人,心知这两个不是道究竟是谁的家伙,肯定是特战大队派出来观察盯梢,兼保护选训队员的,假如我悄悄跟踪这两个人,是不是会更容易达到目的地,完成考核?——那简直是一定的!
不过念头刚起,一股不服输的尽头就立刻从心底深处涌上来:要是靠着修真手段作弊,那算本少爷欺负你们!我就不信,靠着自己的军事训练,还玩不成这个任务!
眼珠子转了转,四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向着山顶的王雪松和罗亮诡秘地笑了笑,身体忽然窜起,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刹那间窜入山脚下一片小树林中!
“****!”在望远镜中紧紧盯着雷动一举一动的王雪松和罗亮,几乎同时骂出声来,望远镜急速转动,但只能见到树林中野草晃动,一条灰色的身影闪了两闪,随即消失不见!
在两个身经百战的特种老兵全神贯注的注视下,毫无征兆地暴起突进,刹那间飞一般消失,这这种事情说出去,简直没人相信!“怎么可能!他怎么办到的?”王雪松和罗亮惊呼一声,相顾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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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中,草丛里,雷动静静地趴着,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神识紧紧锁定着山顶的两个人,感知到他们手忙脚乱地四处搜寻,张开大嘴,仰天无声地大笑:“吓到了吧!少爷不发威,真当我是软柿子啊!”
雷动估计,这两个人占据了附近的制高点,一定不仅仅是为了关注他一个人,而是肩负观察照顾这一区域内被赶下车的所有参加选训的人员的任务,那么,用不了几分钟,他们再搜寻不到自己,一定会把目光暂时转向别处。到时候,就是自己行动的机会,哼哼,到时候本少爷再吓你们一跳!
等待的过程原本应该是很无聊的,但因为存了和对手玩一个“你看不到我”的游戏,雷动兴致勃勃地趴在原地,神识感知着最少5公里之外的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果然,五分钟过后,山顶的两个人看了看计时器,转过身,对着另一个方向举起了望远镜。
“就是现在!”雷动双手轻轻巧巧地撑起身体,脚下用力一蹬,身体在草丛中无声地滑跃而出。犹如一条在草上滑行的巨蟒,又如一条回归海底的鱼,雷动的身体飞速地左扭右摆几下,眨眼间已经滑到一株巨大的红松之下。
早在第一次冲出原地的时候,雷动就已经观察好了地形,这棵红松是这片树林中最高达的一棵,树干粗大,树冠茂密,极利隐蔽,更关键的是,这棵红松正好处在一块高大的岩石旁边,正好是远处那座山顶的观察死角。雷动绝不相信,对面这两个家伙能从这个角度观察到自己。
靠在大树上,雷动将那幅藏宝图般的“地图”摊在地上,愁眉苦脸地苦苦思考下一步行动计划。
其实对于这种下马威似的考核,雷动并不特别发憷,托老爸的福,野外生存他不是没搞过,还是托老爸的福,按图行进他也训练过了,成绩还很不错,自己超越常人的变态肉体,负重越野也不在话下。
关键是,手中的地图实在是过于简陋,要想找到一条正确的路线,要么实地勘测,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要么,就是相信手中这幅地图虽然简陋,但实际上无论河流山脉,还是距离、点位都是精确的。问题是,可以相信这一点吗?
雷动看着手中的地图,思考了片刻,得出的结论是:应该可以相信!假如选训队员们手中唯一的一张地图,竟然是错误百出的,那么特种大队上上下下,会被全战区的兵们一人一口唾沫淹到死!
只是这一点,还需要最后的证实而已。
雷动悄悄收好地图,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身子一矮,在树林中穿插绕行,向着眼前山头飞奔。他要到高处看看,究竟眼前这座山脉,在手中的地图上是不是被准确地描绘出来了!
穿过树林,在长草中潜行,雷动只用了十分钟左右,就登上山顶,飞身盘上一株红松,在浓密的树杈和树叶间,掏出地图,四下对比观察。
“果然如此!”几分钟后,雷动脸上现出喜色。虽然那张地图看上去非常简陋,但从地形来看,眼前这座山脉的走向,与图上出发点处那道绿色粗线的标示完全一致,甚至一个细小的弯曲,也能够得到体现,山脚下一条蜿蜒的河流,也被蓝色的细线标示得清清楚楚。而远处几道山的形态虽然难以准确观察,但大致走势也和图上标示相符。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图上并没有标出具体的道路,该选择什么样的行进路线,才能尽快到达A点?通过A点后,又该如何向B点、C点行进,并最终到达红旗点?
雷动在图上测量了一下距离,从现地到A点直线距离大约50公里,在通过B、C两点后,再折向红旗点,全部距离超过200公里。看看时间,现在是6月1日下午一点四十三分,距离最后的时限,还有足足70个小时,以自己的脚力和体力,即使中间路线失误或者遇到地形障碍,耽误了时间,也足够了——甚至还有休息时间!
雷动掏出记号笔,在图上现地和A点之间,穿过三道山梁,画了一条笔直的行进路线,“不走现有道路,就这么直接穿过去!”雷动掏出指北针,对照了一下方位,按照图上标好的路线确定了行进角度,咬了咬牙,身子一闪,已经轻轻落到地上,迈开双腿,矮着身子,朝着西北方向疾奔,开始了他第一段路程。
雷动身形一动,一直对方圆十几公里之内的动静保持不间断观察的罗亮和王雪松,立刻就发现了他的踪迹。看着望远镜中,雷动犹如猎豹般奔跑的身影,罗亮惊叫一声:“他干什么?”王雪松则轻轻一拍地面,大声赞道:“聪明!”
很显然,从雷动的前进方向上,王雪松几乎在瞬间就判断出,雷动的目标,是直奔A点而去的。而在缺乏有效地形地势等情报的情况下,对准方向直线行进,在行进途中再不断进行调整,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
罗亮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目光停留在雷动背后小山般的背囊上,面带忧色:“这些兵负重将近50公斤,前面还有200多公里呢!开始就这么拼命跑,不知道合理分配体力,能支持多久?”说着摇了摇头,半是叹息半是生气道:“这小子就不知道争点气?”
王雪松摇摇头:“也不是,你看他的表情,很显然50公斤的负重对他完全不是问题,你再看他的速度,这都过去两分钟了,慢了一点没有?”
罗亮调整了一下姿势,对着雷动的方向望去,镜头中,雷动舒展身形,以冲刺般的速度奔跑着。他的速度疾逾奔马,他的身形敏若猿猴,他的气势有如猎豹。在六月初的正午时分的阳光下,雷动似乎全身每一条肌肉都展现着力与美的结合!
看了半天,罗亮颓然叹道:“******,这小子就是个怪胎!”
王雪松白了罗亮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着,喜欢这个小子?”罗亮点点头:“这样的体力,这样的速度,我当兵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个——这种兵谁不喜欢?怪不得林大死活要把这个兵弄过来呢!”
十分钟过后,来动已经冲下山梁,进入一片谷底,脚步一刻不缓,穿过山谷,沿着山脊,径直朝着下一道山梁飞奔。
大地在脚下延伸,长草树林在飞快地后退,绵延的群山仿佛不断奔涌的波涛,一波接着一波,雷动昂起头奔跑着,跑得嚣张霸道,跑得意气风发,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的身体,只有他一个人的精神,只有他一个人的意志!
无论参军前年复一年的训练,还是参军后难以计数的越野,雷动从来都没有这样全力奔跑过。此刻他放开全力,在山野间奔行,不知不觉间,竟然陷入一种奇异的修炼境界,他的奔跑依然迅速,但他的呼吸却变得越来越缓慢悠长,三步一呼三步一吸,四步一呼四步一吸,五步一呼五步一吸……山间林里,未经污染的清新洁净的空气,一丝一缕地进入他的体内,催动他的肌肉运动,随后化为一丝一缕浊气,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呼一吸之间,雷动只觉得丹田处那颗散发真淡淡金光的金丹,滴溜溜地旋转起来,变得越来越活泼,越来越灵动,虽然真元仍旧无法调运,但似乎有一丝丝明显能够感觉到的力量,在体内不断滋生。
高速的奔跑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雷动才缓缓放慢了脚步,计算一下速度和复步数,这三个小时,身负50公斤的雷动已经快速行进了至少60公里,图上直线距离将近40公里,这样的速度,简直耸人听闻!
身后,两道巨大山梁已经被远远甩开,眼前,是第三道。只要翻过这道山梁,就即将抵达A点所在区域。
雷动缓缓停下脚步,掏出地图和指北针,对照了一下山势走向,确定此前的行进没有脱离原定方向,走到山脚下一条清澈的小溪旁,洗了把脸,又趴在溪边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补充体内流失的水分。
此时,红日西斜,天边的云朵被染得一片通红。雷动坐在溪边,看了一下时间,下午四点五十五分。雷动知道,这一带6月初的日落时间,大约是在下午5点半左右,如果考虑到山脉的阻挡,最晚在6点半左右,天气就会全部黑下来,虽然自己目力远超常人,但黑暗中寻找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的信物,将会极为不便。
雷动再次看了一下地图,按照图上显示,到达A点所在区域,还剩下直线距离将近10公里的路程,但山区道路崎岖不平,加上上山下坡的话,预计实际路程将会在15公里左右,以自己的速度,在日落之前赶到,应该是有把握的。
雷动长出一口气,掏出指北针确认了一下方向,迈开大步,朝着第三道山梁,再次狂奔而去。
半个小时后,红日在远山那边缓缓隐没,但漫射的光芒仍然映得半天红光。雷动翻过第三道山梁,在一片深谷内停住了脚步,这一带,应该就是A点区域,但点位究竟在哪里呢?信物又是什么东西?
雷动取出地图,仔细对比。刚刚翻过的山梁在这里拐了一个接近90度的弯,两座大约海拔1000米左右,底部长约两千米的山峰,夹着脚下的山谷,山谷中间,是一条弯弯曲曲,沿着山势走向哗啦啦流动的小河,小河在右边山峰一个拐弯处消失,在地图上,这条小河消失的地方,就是A点所在!
雷动抬头凝神望去,突然之间,“噗”地一声笑喷了:小河消失的地方,两棵高大的红松,不知道为什么长歪了,树干斜斜伸出,树顶茂密巨大的树冠,几乎搭在一起,而在两棵大树之间,一块岩石突兀地伸出来,仿佛一个窄窄的平台,歪歪扭扭地卡在两棵大树腰间,远远看去,可不就是一个大写的“A”?
“谁选的地方这是?简直太有才了啊!”雷动仰天大了个哈哈,快步向那个“A”跑过去。
“等等,等等,不对劲啊!”距离两棵红松还有100多米的时候,雷动忽然停下脚步,眼珠子转了几转,看着那两株大树,以他多年来对汉京战区以及138集团军特战大队的了解,再加上无数网络军事小说的灌输,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帮以打闷棍、下黑手、使绊子、瞎搅和为乐的特战队员,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选训队员轻易完成任务的,在这长达三天的选拔过程中,他们绝对是要弄出些什么幺蛾子的!
“有阴谋啊有阴谋!”雷动飞快地转着念头:是前进道路上的陷阱?是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的信物下面的一颗诡雷?或者干脆就是两棵大树间装了什么机关,只要他一拿起信物,就会有一个绳套嗖地弹出来,把他吊到半空?
雷动越想越觉得危险,几乎忍不住要放出神识查探一番,但一想到自己一开始就下决心凭真本事过关,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且关键在于,雷动觉得以自己目前的神识水平和状态,对付任何活动的物体没有问题,但要是摆在前面的是静止不动的陷阱,就算放出神识,估计也没什么用处。
那么,就只有小心点了。雷动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这脚步,心里一点点回忆着以前训练过的内容,仔细观察面前这100多米的距离上的一切可疑迹象。
地面很坚实,泥土也明显是旧的,没有任何翻动过的痕迹,草丛中,没有踩踏过的痕迹,草根部位的泥土同样也没有翻动过的痕迹,看上去应该没有陷阱。
100多米的距离,足足用了十分钟时间,才有惊无险地走到两棵大树近前,雷动再次停下脚步,前后左右上上下下打量着,判断着。
雷动不知道,在距离这里5公里左右的一座山峰上,两个特战队员在望远镜里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似乎在赞叹,又似乎在讥笑雷动的小心。
“看,看,这家伙真够小心的啊!”
“可不是,这家伙警惕性真够高的,估计吃过咱们的亏!”
“警惕性高有个屁用,他绝对想不到,诸葛风那个家伙这回要怎么玩他们?”
“哈哈,想想都兴奋,快看快看,上树了上树了!”
没有主动放出神识的雷动,显然没有听到这两个家伙的对话,否则他一定会再加上十倍的小心。
现在的雷动,在判断出松树上没有什么机关消息之后,双脚蹬地,身体腾空而起,双手成龙爪形,轻轻搭在右边的树上,双脚在树干上一蹬,充起两米多高,双臂在一颗伸出来的树枝上一抓一拉,一个单杠大回环,身体倒立飞起,凌空翻了个跟头,再度飞起两米多高,双脚已经稳稳落在一根粗大的枝杈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身形犹如苍龙,看得远处峰顶上两个人眼前陡然一亮,同时赞叹:“好功夫!”
雷动站立的树杈,比两棵树之间的那块岩石高了一点点,雷动站在上面,刚好可以对这块岩石进行全方位的细致观察。从远处看去,这块岩石似乎并不长,但在近处观察,就会发现它的长度其实超过十米,而从山体上分出来的部分,却只有不到一米宽,卡在两棵大树之间,仿佛是在两座高楼间修建了一条狭窄的过道。
“过道”中间,静静地趴着一个小小的铁盒,很显然,这就是A点的信物。
雷动运足目力,围着这个铁盒前前后后仔细打量,却没有发现任何地雷拌线之类的异常。“不应该啊?”雷动疑惑着,难道是在盒子下面刨了个坑,然后埋上********?或者这个铁盒,其实本来是个引爆炸弹的遥控装置?但很显然这种想法纯属扯淡,不说在岩石上凿坑费不费劲,不说有没有这样的遥控器,单说为了对付一个选训队员就要埋炸药,猛虎大队有这么浪费?
雷动想啊想,也想不出什么结果,略一思索,从头顶的树杈上,掰下一段三四寸长的树枝,手一抖,树枝如同离弦的箭矢般****出去,“哒”地一声轻响,铁盒被树枝蕴含的劲力一激,原地跳起,飞出“走道”,向地上跌落。雷动双脚在树干上一蹬,身形****而出,在铁盒落地之前赶到,人在半空,右手一伸,已经将铁盒抄在手中。双脚轻轻巧巧地落地,随即一个虎扑,身体铺在地上一个翻滚,凝神戒备。
半晌过去了,意料中的攻击仍旧没有到来,雷动向手中铁盒看去,只见上面用不知道什么颜料,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熊兵,你通过了,去B点!”
雷动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点惊疑不定,“不可能吧,这么简单就过了?”
在原地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雷动决定继续赶路,争取早一点到达B点。实际上,山间道路崎岖,起伏不平,山地行进比平原行进往往困难很多,地图上直线距离超过200公里的路程,也许实际行程要超过300甚至400公里,但雷动自忖以自己的速度,在70个小时里走完,还是很宽松的。
关键问题在于,前面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悬崖峭壁阻挡,更不知道选训队的教官们会出什么损招。是,A点没有埋伏,没有机关消息,但B点呢?C点呢?也许A点上演平安无事,就是为了麻痹兵们的戒备心理呢?以雷动的所见所闻,前面没有陷阱等着他们这种话,说出去鬼都不信!
因此,只要体力允许,早出发早到达,后面遇到不可预知的因素时,就有回旋余地,行动越早,回旋余地越大,这个道理,雷动在迈出这次考核第一步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得清清楚楚了。
按农历算,这一天是四月十六,地处共和国最北方的蓟辽地区,虽说已经进入初夏,但一早一晚气温还是很低,此时月上东山,一轮满月在山间挥洒着清冷的银光。雷动迈开长腿,在轻轻拂过的山风中全力奔跑。
圆月下,山野间,野兽和鸟儿们仿佛也进入梦乡,只有不知名的虫鸣,在林间草丛中不知疲倦地时时响起,这种静寂的情况下,一个人孤独地奔跑需要面对的,不仅是体力的考验,更重要也更严酷的,其实是心理的考验。
现在的雷动就面临这样的考验。
无论是上学、修真,还是训练,雷动身边从来不缺少亲人和朋友。即使在138集团军或者汉京战区特战队“搭车”搞野外生存,也是在军官战士帮助和照顾下进行的。参军之后,更是结交了乌云这样的好兄弟,又有龚志刚和一帮战友的友谊。
这一次,是他第一次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如此长时间的孤独的前行。更重要的是,在经过白天高强度的长途行军,并成功找到第一个目标之后,参加战区特战大队选训、独自一人挑战极限的兴奋劲,隐隐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和全特战大队的队员们斗法的英雄那种心理暗示,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只是奔跑,孤独地奔跑。
对于雷动而言,饥饿和干渴不是问题,体力也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在全力奔跑中,一拨又一波袭来的失落感,对于一个刚满十八岁、正值青春的少年而言,这一点几乎是致命的。
远山苍苍莽莽,脚下崎岖不平,身边是飞速向后退去的树林和草丛,奇石和峭壁,月亮清冷的光从天空洒下来,穿过悬崖,穿过树林,在地上形成一片一片斑斑驳驳的影子,仿佛为空气带来一股冰凉。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那么渺小,那么冷清,那么无助,那么迷茫。有那么一瞬间,雷动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被世界抛弃了……
这种感觉几乎让雷动发疯,他越跑越觉得憋屈,越跑越委屈,忽然间,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带着一股强大的气息,从胸口直涌上来,冲破喉头的阻碍,发出“啊——”地一声狂叫。
“啊——啊——啊——”连绵不断的大喊,不断从雷动口中疯狂地奔涌出来,林中的飞鸟被忽然想起的巨大响声惊醒,纷纷展动翅膀,扑棱棱地丛林间飞腾而起。
雷动带着无比郁闷的疯狂呼喊,在寂静在山林中,传出很远。在数公里之外的山峰上监控的两个特战队员,在望远镜中看到雷动抬头挺胸,发疯般奔跑呼喝的样子,面面相觑。
“这小子中气真是足啊……”赞叹一声,一个身材高大的特战队员又有些担忧地说道:“这么快就撑不住了?会不会……”
旁边一个个子较小的队员摇头叹道:“毕竟还是个孩子,资料上说他刚满十八岁么!军事素质上再怎么出色,心理毕竟还是不成熟啊!”说着“嗤嗤”笑了两声道:“当年你参加选训的时候,不也一样没熬多久,就差点撑不住?”
大个子被他抢白,也不着恼,反而点点头道:“是啊,这小子是第一个拿到信物的,够强悍,也够机灵,是个难得的好苗子,真要是接下来撑不住,过不了这关,就太可惜了……”
雷动听不到两个人的对话,他也不知道,这次的选训,除了考研他们的体能、观察力和按图行进能力之外,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要对他们的心理素质,进行一次锤炼并进行评估,过不去心理这一关,不说难以完成最终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也会被无情地淘汰。
对一个不但要时常参加各种演习任务,甚至经常要担负士兵作战任务的特种兵而言,敌后的小分队行动、单独行动,经过长时间的行军、潜伏,发动雷霆般的一击后,迅速全身而退,将会是他们主要的作战方式。忍受孤独、寂寞等负面心理影响的能力,实在是重要也太关键了。没办法自我迅速调整心理状态,保持头脑冷静,很可能导致他们在战场上判断失误,从而做出错误行动,从而造成不可预知在灾难性后果。
雷动疯狂的呼喊持续了足足十几分钟,在呼喊中,雷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地,忘记了自己究竟实在做什么,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他只是狂呼着,奔跑着,如同一条暴躁而狂龙,飞快的身影在山间呼啸而过。
随着一声声狂呼,发泄了心中无限戾气的雷动,开始逐渐平静下来,他开始强制自己不再去注意那些负面情绪,而是回忆从记事开始,一直到现在十八岁并不漫长的生命中的一点一滴。
三岁遇到的老神棍师父那故作正经、仙风道骨,却经常在面对美酒美食美女时暴露出的略带猥琐的笑容;
从小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用宽容博大的母爱关怀自己爱护自己,每当做了错事就会跟自己讲半天道理,做了好事就对自己展露出心中欣慰质疑的母亲那慈和的笑容;
自记事开始就对自己溺爱无比,无论做了什么坏事都淡然一笑,只是念念不忘要把自己送进部队,给予自己最严格训练,也给予自己最坚定信任的将军老爸那严肃的笑容;
在一个大院长大,从小就跟着自己到处捣蛋,却从来没有做过大奸大恶之事的吕启龙、王志平、郝文龙那带着些许邪气的笑容;拉着自己训练,却被自己拽进了修真之途,和自己兄弟一样形影不离的乌云的大大咧咧的笑容;
训练要求严格,生活上对所有兵都照顾得无微不至的龚志刚憨厚的笑容……
当然,还有安静,那个自己总是最先想起,却总要放在最后仔仔细细地回味的,第一面就被深深吸引、拥有仙女般容貌和仙女般善良的姑娘,有意无意间露出的淡淡的、纯真的笑容……
一张张笑脸,一件件往事纷纷涌上心头,雷动的心情彻底平静下来,他不在感到孤独,不再感到寂寞,而是感到一种浑身都被包融的淡淡的温暖。同时,他的呼喊已经不知不觉中停止下来,表情也不再那般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