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归巢。”
电文极短,但从雷天刚手里接过这份电文时,安静几乎落下泪来。距离雷动随第四分队出发,还不到五天,却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这漫长的五天时间里,安静没有一天能够安然入睡。
担忧,牵挂,思念,种种复杂的情绪纠缠着她,让她的一颗芳心,始终悬在半空。
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事了……
电文是从共和国最南端那个海上人造岛礁发回来的,在那里,怒龙大队第四分队,连同水瑶仙,带着DH740航班上所有乘客,经过海上三天三夜连续七十二个小时的全速航行后,从“雪龙号”上下船,登上了在此等候多时的一架运-20大型军用运输机,启程返回汉京。
在这七十二个小时时间里,“雪龙号”船长王来宇和他的船员们,除了必要的身份验证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和这支200多人的队伍多说一句话。他们只是拿出了自己最高的热情和最好的服务水平,给予这支队伍最贴心、最细致的照顾。
但是,只要看看他们走路带风的样子,看看他们脸上的神采和眼中的亮光,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多么激动。
他们,已经猜到这究竟是些什么人,同时,他们对那几个脸上还画着迷彩伪装的特种兵,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奇,以及崇敬。只是看到这些兵身上的斑斑血迹,还没有散尽的硝烟味道,以及不自觉中在身上升腾的冲天杀气,他们就不由在猜测,这些战士,究竟经过了一场什么样的艰苦战斗,又是和谁在战斗?
而看到他们中那个明显是头儿的兵,怀里死死抱着牺牲的战友,说什么也不肯放下的时候,他们的眼神中,除了哀伤,更有说不出的崇敬。
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问,甚至不需要王来宇下达封口令,他们知道,这将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秘密。也许只要在多年之后,当他们逐渐老去,当这件事不再对外保密的时候,他们才会想自己最亲近的人说起,或者在自己的回忆录里,提上那么一笔。
而现在,自己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迅速而安全地将这支劫后余生的队伍,护送到目的地——那个共和国最南端被改造成一个拥有两公里长机场跑道的到岛礁上去。
“雪龙号”的船员不知道的是,不止是他们在疑惑,刚刚登船的DH740航班乘客,也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小时前,他们在向某个地域转移的途中休息,但很快,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居然集体进入睡眠,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数个小时之后,那个一直护送自己的大兵,宣布危机已经解除,随后大家就集体被带到一座废弃的码头,在那里登上这艘巨大的科考船。
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睡倒前的那一刻。但凌乱倒伏的长草,漫天的硝烟,身上薄薄一层冰雪,以及那座忽然不见了踪影的光明圣帝雕像,以及那静静躺在雷动怀里的特战队员,都在告诉他们,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默契地没有追问,除了劫后余生的喜悦,除了用目光表达自己的感激,他们只是默默地登船,下船,登机,甚至曹景仁老先生,也仅仅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雷动、水瑶仙,以及他们的战友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发出意味深长的叹息。
只有右前臂被雷动一枪打断的陈伟哲,在被抬上船之后,就一直紧闭双眼,哭丧着脸一言不发。临到上飞机的时候,这家伙竟然在担架上极力挣扎起来,死活不愿意登上这架即将飞往汉京的飞机。
抬着担架的几个小伙子晃了几下,差点一跤跌倒在地上。本来就知道眼前这家伙就是劫机的主谋之一,抬着他走来走去就一肚子怨气,现在这孙子竟然闹这么一出,几个小伙子顿时就不干了:
“你妈个锤子哟,闹啥子鬼!”
“打他个仙人板板!”
……
七嘴八舌的叫骂声中,一只大手猛然分开周围几个人,一个身穿迷彩的身影,一手抱着黄希文的遗体,大踏步走像陈伟哲,另一只手掐住陈伟哲的脖子,轻轻一振,陈伟哲的身体“呼”地一声就飞起十几米高,甩进机舱,“通”地砸在地板上,当时就摔得七荤八素,差点当场晕过去。
雷动!
无论是已经走上飞机的,还是仍然在排队等待上飞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究竟是什么人啊?百多斤一个大活人,竟然被单手扔稻草一样扔飞,还超过十米高度?
乌云看了一眼四周表情呆滞的人群,撇撇嘴:“这你们就吓住了?你们是没见过这家伙变`态成什么样!”
人群还没醒过味来,只见眼前人影一晃,雷动两个大步窜进机舱,下一刻,一声野兽临死般的惨嚎,就从机舱传出,灌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乌云脸色一变:老大又发什么疯?刚刚一愣,身边的郎天宇和贝世亮已经齐齐叫了一声“卧槽,这混小子!”急匆匆钻进飞机。
乌云无奈,只好和宋金刚骆浩然组织乘客登机。
等到所有人都登机完毕,飞机关上舱门,开始在跑道上滑行的时候,早已经急得百爪挠心的乌云三步两步就窜进机舱。
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机舱里的惨叫就没有听过,乌云走过来的时候,陈伟哲的声音几乎已经完全嘶哑,“啊”“啊”地发出短促而干渴的叫声,身体躺在地板上不住地抽搐。
郎天宇和贝世亮则一边一个架着雷动,阻止他再动手。
“我必须警告你,我军的政策一向是优待俘虏!你的行为是违反纪律的!”大义凛然的,是郎天宇。
“小子我跟你说,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没有?”谆谆善诱的,是郎天宇,“你可能会被处分,甚至可能被开除军籍,为了这么一个数典忘祖的岛独分子,值得吗?”
“呸!”雷动火气比两个人大多了,几乎是跳着脚大骂:“他算个屁的军人,算个屁的俘虏!要我优待他?”
郎天宇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吧……你得冷静,不记得队长临终前的话了?”
郎天宇不提黄希文还好,一提黄希文,雷动的眼睛当时就红了:“我当然记得,可这王八蛋就是劫机主谋,要不是他,队长怎么会……现在还不老实,老子今天非弄死他!
雷动一边叫骂着,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在两个人怀里不断挣扎,可是两边咯吱窝都被架住,一时挣脱不开,只能继续大骂,两脚在空中乱踢一气。
郎天宇只好死命抓住雷动,厉声喝道:“既然记得队长的话,你就必须冷静!你这个人还有用,他的情报对我们很重要!”
也许就是这句话触动了内心,雷动立刻停止了挣扎,不情愿地道:“好,只要他说,我就放过他!”
郎天宇和贝世亮很不放心地同时问了句:“真不闹了?”
雷动摇摇头道:“放心,放心,不闹了……”说着轻轻挣开两个人的大手,走到陈伟哲身前,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陈伟哲:“只要你老实交代,老子就放过你!”口气冰冷,如一只只利箭,射向陈伟哲。
躺在地下抽搐了半天,胳膊伤口迸裂,弄得满地血迹的陈伟哲,这时候似乎缓过了一口气,喘息着,断断续续道:“你妄想……我宝岛……共和国战士……宁死不屈……”
“卧槽孙贼,你丫嘴硬是吧?狗屁的宝岛共和国,还不就是一帮忘了祖宗的王八蛋?”雷动顿时暴走,一把掐住陈伟哲的脖子像抓小鸡一样提起来,朝着机尾就走。
“你干什么?”郎天宇和贝世亮双双拦在雷动面前,大声喝问:“你去哪儿?”
雷动毫不客气,一把将两个人推得一趔趄,大声道:“这孙子嘴硬不是吗?老子扔他下去喂鱼!”三步两步跨到机尾,一伸手,嘭地一声,硬生生把尾舱门拽开,提着陈伟哲就要往外扔。
“不要!”乌云、水瑶仙齐声大喊。
水瑶仙是真着急,声音都有点变调——这可是重要人物,他的情报对我军情部门极为重要,这要是真被雷动一把扔下去,那还了得?
但乌云冷眼旁观这半晌,早就觉着其中有猫腻了,不说别的,要是雷动真想挣扎的话,,就算是整个第四分队一起上,恐怕都弄不住这家伙。只算纯肉体力量,这家伙根本就是一条人形暴龙!
这家伙一定是在演戏!乌云立刻就下了定论。
雷动回头扫了两个人一眼,一张脸仍然板得紧紧的,但已经对雷动的眼神很熟悉的水瑶仙却不由一呆,因为,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里,虽然饱含愤怒,却没有一丝杀气!
水瑶仙一愣,随即若有所悟,本来要迈出去双脚不由自主地停住,一双美目定着雷动,倒要看看这家伙搞什么鬼!
雷动看了水瑶仙一眼,却没跟她说话,而是对着乌云来了一句:“干什么?要么你来扔?”
乌云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我才不干,我可没有做中`将的老子,你弄死他说不定还给你记个功,最少也能遮掩过去,要是我,嘿嘿,我才没那么笨,给这家伙陪葬……”
雷动点点头,右手拎着陈伟哲的脚脖子,一把塞到舱门外。
此时,飞机已经飞到两千米空中,仍在不停拔高,舱外气温已经下降到冰点,加上猛烈的气流,搅得整个飞机都剧烈地抖动着,可雷动竟然丝毫不受影响,一手提着陈伟哲的脚脖子,双脚牢牢定在地板上。
陈伟哲的身体像风筝一样在尾舱门外飘起来,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发出巨大的声响,风声中,传来雷动冰冷的声音:“说还是不说?”
陈伟哲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冻得尖刀刺骨一样浑身巨疼,吓得疯狂地叫起来:“魔鬼,魔鬼,你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