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坝上的中国守军,数量既不多,战备工作亦做的十分之仓促、粗糙,可是,叫了几个当地的“春水社”教民来问,丹凤战备之前后情形,却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个中似乎颇有点儿古怪。
几个教民都说,之前,丹凤的战备,其实是很严整的,进驻丹凤的中国军队,数量既相当不少——总有三、四千人的样子吧!又修了许多的工事——工事附近,都戒了严,他们无法近距离接触这些工事,不过,远远望着,确实是一派森严肃杀的样子。
还有,这些工事,一早就完工了。
前不久,不晓得什么原因,大部分的中国军队,突然撤出了丹凤——撤向山西的方向,只留下了大约不足五分之一的兵力;走的时候,很花了些气力,将所有工事,尽数破坏、湮填——许多工事都是拿炸药炸掉的,轰隆隆的爆炸声,持续了差不多一整天。
结果,就好像从来没有人在丹凤修过这些工事似的。
直到今天早上,留守丹凤的那一小部分中国军队,才开始重新修筑工事。
结果,只修到一半,法兰西帝国的勇士们就杀到啦。
这——
嗯……还真是有点儿古怪呢!
这个情形,同之前的判断,颇有出入啊!
之前是这样子判断的——北宁战役一过,我军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即对山西发动进攻,大出中国人的意料,很可能,他们在收到我军自升龙开拔的消息后,才开始手忙脚乱的进行相关部署,因此,不论四柱庙还是丹凤,防御工事的构筑,都是一个进行中的状态,都未完工。
“咳咳!”莫雷尔说话了,“我问你们,‘之前’——即所谓‘丹凤战备严整’之时——啥之前?北宁战役之前吗?”
教民们:呃……是啊!
“前不久”呢?——我是说,丹凤中国军队的主力,是啥时候撤走的?北宁战役之前还是之后?
呃……之后啊!
嗯……吾得之矣!
“我认为,”莫雷尔开始发表高见了,“是这么回事儿——”
“北宁一役,中国人为我痛击,损失惨重——他们也不是傻子,既领教了我军的强悍战力,便做出了如下判断:丹凤既无扶朗之天时地利,无论如何,不可能顶的住我军同样力度的攻击——事实上,我军的攻击的力度,丹凤一役,较之扶朗一役,只会强、不会弱——丹凤一役,才是真正的水、陆夹攻嘛!”
“总不成,中国人还能再走一次狗屎运——还能再来一次扶朗一役那般的大雾?”
“哼哼!事实已经证明了——上帝保佑的,是法兰西,不是异教徒!”
“因此,北宁一役一过,中国人便很见机的将丹凤守军之大部,撤回了山西——与其在丹凤打一场必败无疑的仗,白白损失宝贵的兵力,还不如集中力量,守卫山西;不然的话,丹凤一失,山西十有八九,也是守不住的了!”
“丹凤的兵力,足有三、四千人——这样一支兵力,对于山西来说,可不是可有可无的!有,山西还有两、三分守得住的可能;没有,山西是一定守不住的了!”
“当然,也不能全撤了——不然,就是‘不战而逃’了!如是,对‘上头’,对舆论,怎么交代?所以,象征性的留下了几百号人。”
“只是,这一小支部队,原本就没想着要认真抵抗,因此,事到临头了,才开始马马虎虎的修一修防御工事——只不过摆个样子罢了!”
“也因此,我军一开炮,这一小支部队,立即作鸟兽散!”
“至于丹凤的中国军队主力撤退之前,破坏了所有的防御工事——这是很自然的,彼时,我军尚未开拔,中国人既然还有充裕的时间,自然不能将这些防御工事留了下来‘资敌’啊!”
“克里米亚战争中,塞瓦斯托波尔港一役,俄国人失守马拉科夫要塞,屡次反攻无果,在那种大势已去、万分紧急的情形下,犹于当天夜里,破坏了全部工事之后,才撤出了塞瓦斯托波尔港。”
莫将军的这篇宏论,除了“释疑”之外,主要的作用,在于强调北宁战役的价值。
北宁一役,我军予以中国人“痛击”,令其“损失惨重”,以致中国人慑于我军的“强悍战力”,不得不做出将“丹凤守军之大部”撤回山西的决定,则,北宁一役的价值,已不止于呈送巴黎的报告中所说的“使北宁敌军在我进攻山西时,无力对山西提供援助”,而简直是——
打北宁,就是打山西!
您看,北宁战役一结束,俺们还没有正经出兵山西呢,中国人就已吓得跑路了!——自动自觉的将通往山西的道路让出来了!
面对如此惊人的战果,哪个还敢污蔑俺们在北宁打了败仗?
莫将军之所以得着一个机会,就要强调北宁战役是胜仗、不是败仗,原因也很简单——北宁战役之重点,在扶朗城头山一役,而此役负责主攻的,乃莫将军麾下之第一师。
另外,既然我军抵达之前,丹凤的敌军就已经被吓跑了,那么,攻克丹凤,海军和炮兵的功劳就很有限了——
那么,攻克丹凤的功劳,该算到谁的头上涅?
自然是——谁将中国人吓跑,就是谁的功劳啊!
哈哈!
拿塞瓦斯托波尔港一役说事儿,除了替自己的论点增加论据之外,更重要的作用,是可以不着痕迹的捧领导一把——那个马拉科夫要塞,可是俺们阿尔诺将军守住的呀!
对于莫雷尔的宏论,当然不是个个都以为然的,不过,匪此亦很难解释中国人何以会有撤除丹凤防务的举动;另外,仓促之间,莫雷尔争功海军和炮兵的心思,也没什么人“得之矣”,因此,他的宏论,没有遭到什么人的反驳。
无论如何,通往山西的主要障碍,已经消除;而此役的胜利,亦一扫北宁战役失利之阴霾,对于士气,是一个巨大的鼓舞!
尤其是河水之涨落——
法军抵达丹凤之时,河水上涨;攻克丹凤之后,河水即开始回落。
这给了将士们一个巨大的心里暗示:上帝在保佑我们!
这一点,莫雷尔倒是说对了:“事实已经证明了——上帝保佑的,是法兰西,不是异教徒!”
哈哈!
在丹凤稍事休整,基本上人不解甲、马不卸鞍,便重新上路,剑指山西。
有了丹凤的“经验”,自然而然的,许多法军官兵,就以丹凤来想象山西了,在心理上,自然而然的,就对山西的敌军,抱持一个轻蔑的态度,对接下来的山西之战,抱持一个非常乐观的态度。
然而,事实很快证明,山西不是丹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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