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南室转北室,地当间儿,是一只大大的木桶。
哈,明白了,这个“西次间滴北室滴一楼滴东室滴北室”,是间……浴室。
关卓凡不由心旌荡漾,这只“浴缸”的尺寸,瞅上去着实不小,应该是塞的下两个人滴,皇夫和皇帝,挤在里面,一块儿泡泡鸳鸯浴,倒也不错……
正在意淫,黄玉敬说道:“浴桶的位置,和御榻,大致是在一条线儿上的,地下也是地龙,所以,和御榻一样,也是整座乾清宫中最暖和的地方,这个……嘿嘿。”
关卓凡一想:果然!
好啊,好啊,如此说来,就算是寒冬腊月,皇夫和皇帝,在这儿泡鸳鸯浴,也不会冷着啦!
嗯,设计的很合理、很科学嘛!
转念一想,就发现不是那么“合理”、“科学”的地方了:
第一,乾清宫还没有经过俺的改造,自然是没有“自来水”这一说的,沐浴所用之水,得一桶一桶,从外头担了进来;浴室是在整个西次间的最里面,担水的太监,要经过书房、寝卧、起居室,才能够进入浴室,这一路上,如果水洒的到处都是,可怎么办?那不是大煞风景了吗?
第二,浴桶甚大,担水的桶,与之相较,小的多了,估摸着,非得十桶八桶,才能够将浴桶填满,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天气,第十桶水送了进来,第一桶水怕是已经凉了,如之奈何?
不过,想那圣祖,在这儿做了六十一年的皇帝,之前的世祖,亦以乾清宫为寝宫,这些小小难处,自然早就有解决之道了,自己也不必操太多的心。
关卓凡虽然做了亲王,做了皇夫,原时空又是学历史出身的,可是,到底没有真正在紫禁城里生活过,对于皇家的生活细节,并不如何了然,加上他怎么着都是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实在想象不出,皇帝沐浴,是何等样的一番动静——
他想象的“担水”,是二、三个太监,将第一桶水,倒入浴桶之后,再去外头,担第二桶,事实上,担水的太监,不是“二、三个”,而是“二、三十个”,两人一桶,排成一线,川流而入,一次过就把浴桶装满了水,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他操心的“第十桶水送了进来,第一桶水怕是已经凉了”的问题。
还有,太监入西次间之前,一条长毡,已自书房而寝卧而起居室而浴室的铺好了,那队太监,是一步也不能迈出这条长毡的,大冬天的,靴子上的雪水泥泞,都留在这条长毡上,一点儿也不会沾到西次间的地毯、地砖上头。
那么,关卓凡操心的“洒水”问题,是不是就由这条长毡解决了?
不是。
因为根本就不会有“洒水”的问题。
担水的桶,不会装的太满,担水的太监,又全都是练过的,所以,一滴水也不会洒了出来,如果洒了出来,相当于打碎了杯碗盏碟,是很严重的过失,碰上慈禧那种主子,百分百要吃板子的。
轩王爷,您大约以为,太监替皇帝担洗澡水,和《红楼梦》里头,秋纹和碧痕替宝玉担洗澡水差不多吧?
嘿嘿。
视察过浴室了,轩亲王转出寝卧,回到书房,抬步“登仙”——登上“仙楼”。
哦,这儿有一个佛龛。
跟在后面的黄玉敬,本来颇有点儿忐忑不安,生怕关卓凡对这个佛龛有什么不满,但偷觑着轩王爷的神态举动,视线在佛龛上一掠即过,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放在上头,脸上非但没有任何不愉的意思,反而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地。
关卓凡确实神清气爽。
西次间的北室,一楼被隔成了寝卧、起居室和浴室,二楼,即“仙楼”,却没有任何隔断,非常舒服,他甚至想着,如果在这儿摆张床,那啥啥啥的时候,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一定舒爽的很……
呃,旁边儿……可是佛龛啊。
罪过,罪过。
不过,关卓凡的“神清气爽”,并不是因为这个小小的意淫,“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也不是仅仅指下视书房。
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等“后三宫”,建在单层汉白玉台基之上,内廷之中,鹤立鸡群,乾清宫的高度,又在交泰、坤宁之上,乃为内廷之巅。
此刻,“仙楼”两面大大的窗户,都打开了,这是开在乾清宫北墙上的窗户,是乾清宫的“后窗”,关卓凡站在“仙楼”上,极目北望,视线越过交泰殿、坤宁宫,松柏葱茏的御花园,尽收眼底。
视线再往北,就是神武门了。
越过神武门,景山山顶的万春亭,清晰可见。
眼下,那是北京南北中轴线上的最高点。
这条中轴线,就是所谓的“龙脉”了。
这条“龙脉”上头,另有两个“最高点”,都在紫禁城内:一个是内廷的最高点,基本就是自己目下脚踏之地了;另一个,就是太和殿上的那张宝座了。
明成祖肇建紫禁城,规制务极尊崇,尤其是太和殿,不但是整个紫禁城地势最高的,也是整个四九城地势最高的,据说,坐在太和殿的宝座上,视线可以由太和门而午门,而端门,而天安门,而大清门,一直能够看到前门。
嘿嘿,什么时候有机会,坐上去瞅一眼就好了。
咳咳,也不是说非要坐着,站在丹陛上……呃,这个,御案的后头,往南边儿望望,也是可以的嘛……
好了,先不想那么多了,眼前的风光,已经足够醉人了!
乾清宫前露台两侧的“江山社稷金殿”,又从脑海中跳了出来,关卓凡又做了一个同样的动作:抬起手,看了自己的手心一眼,然后,放了下去,五根手指,虚虚的握住了。
江山社稷,已入我掌握。
看过了西次间,再看东次间。
东次间的间隔,和西次间一模一样——这个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功能、陈设,东、西次间,也几乎是一样的。
譬如,南室也是书房,东、西两墙,一模一样的巨大书架,一模一样的善本琳琅。
又譬如,北室的一楼东室,是寝卧——西次间的寝卧,是北室一楼西室,彼此对应——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紫檀大床。
北室一楼西室,一进去,是起居室——西次间那边儿,起居室是北室一楼东室,也是一个彼此对应的格局。
起居室后边儿,也是浴室,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浴桶。
呃,介是为啥涅?
为啥啥都一式两份涅?
这个问题,在脑子中转了几转,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黄玉敬明显尴尬了。
“呃,回王爷的话,”他期期艾艾的,“奴才想,大约是为了……方便些吧。”
方便些?困了倒头就睡?不用穿过明殿回到另一边儿的寝卧去?
原来你也不晓得为了啥。
算了。
不过,也还是有两处不同的。
一个是,东次间书房南窗下的炕上,摆了一具异常宽大的炕几,尺寸远过西次间相同位置的炕几,和养心殿“三希堂”的那具炕几,几不相下上,一看就晓得,这是拿来铺纸研墨、吮毫搦管用的。
关卓凡发现,整个乾清宫,东、西次间都算上,居然没有一张真正意义的书枱!
这个……唉,俺晓得,圣祖也好,高宗也好,您们各位自然都是习惯于在炕上盘膝挥毫的,可是,这个功夫,俺可是没有啊!
“回王爷的话,”黄玉敬说道,“书枱——乾清宫没有,懋勤殿却是有的,那儿是康熙爷的书斋。”
“懋勤殿——就在东庑吧?”
“是。”
关卓凡这才反应过来:乾清宫虽然堆了好些的书,到底只是“寝宫”,东、西次间南室的所谓“书房”,是自己先入为主的“自定义”,并不是真正意义的“书斋”。
至于懋勤殿,并不是一座独立的宫殿,只是乾清宫东庑最北端的三间,出明殿右拐,即是了。
虽然只是三、五步的路,可是,如果……外头大雨大雪的呢?
哼。
还有,我不是皇帝,懋勤殿就算有书枱,我也不能随便用啊!
“乾清宫这儿,”关卓凡说道,“添一张书枱吧,不拘哪儿,西次间、东次间,都成。”
“是,是!”黄玉敬连连点头,“奴才遵命!”
第二个不同,是“仙楼”未设佛龛,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青玉打磨的弈盘和一黑一白两盒云子。
有趣,这个地方,断没有臣子可以上来的,再亲信的也不成,那么,圣祖和谁在此对弈呢?
难道……嘿嘿,左右互搏?
“回王爷,”黄玉敬说道,“这个‘棋室’,还有棋盘、棋子儿,都是顺治爷留下来的,康熙爷纯孝,睹物思人,就……一直这么留着。”
哦。
“据说,”黄玉敬继续说道,“常在这儿跟顺治爷对弈的,是……孝献皇后。”
“啊……”
孝献皇后,即董鄂妃。
“请王爷的示,”黄玉敬觑着关卓凡的脸色,试探着问,“这个棋盘、棋子儿,要不要……撤了?”
他想的是,世祖和孝献皇后都享寿不永,也许……轩王爷会觉得晦气?
“不必!”关卓凡摇了摇手,“留着!”
“呃……是。”
就在这时,下头有个太监,扯着公鸭嗓子喊道:“启禀王爷,军机处徐老爷殿外求见,说是有紧急军务禀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