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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感激涕零,效之以死

    “利先生,恭喜,恭喜!”

    一见面,未等利宾打下千儿,关卓凡已是双手抱拳,连连拱手,满脸堆笑。

    利宾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关卓凡说的是什么,亦禁不住笑容满面,说道:“真真正正,全托了王爷的福!呃,这个,王爷才是大喜呢!我给王爷叩喜!”

    说完,撩起袍角,就要下跪。

    关卓凡抢前一步,虚虚一扶:“咱们自己兄弟,不来这一套!”

    “王爷,国礼不可废……”说着,利宾利利落落地打了一个千儿。

    “唉,什么国礼?”关卓凡伸手将他搀了起来,“你瞧着,总有一天……”

    利宾截住了他的话头:“王爷,等那一天来了再说。”

    关卓凡凝视着利宾的眼睛,笑容敛去,过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等那一天来了再说。”

    说完,上下打量利宾,脸上笑容重新浮现:“好,要做父亲的人了,这个精气神儿,就是不一样了!”

    “楠本先生真正是妇科圣手!”利宾满脸感激,出于至诚,“利家总算没有在我这儿断了香火,那些小人的嘴,也可以闭一闭了!还是那句话——全托了王爷的福了!”

    顿了一顿,叹了口气,说道:“可是,西博尔德先生却故去了,楠本先生……唉!”

    说到这儿,微微摇了摇头,又轻轻叹了口气。

    “你放心,”关卓凡平静的说,“她是医生,生老病死,有什么看不开的?西博尔德也算高寿了,临走之前,父女团圆,足慰生平。这一世,赤条条的来,无牵无挂的去,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是,”利宾说,“楠本先生跟我说过好几次了,王爷是她母女俩的恩人,是她母女俩的福星!”

    “福星?”关卓凡哈哈一笑,“这个说法,倒是别致。”

    顿了一顿,说道:“好了,暂且不说这个了,先进屋吧。”

    利宾一边走,一边赞叹:“王爷,王府就是王府,什么起居八座、开府建牙,到你这儿,都要意气全消!”

    关卓凡一笑,说道:“我这儿算什么?你是没见过我那位六哥的府邸!再说,紫禁城你也是进去过的,和那个地方比,我这儿,就更不算什么了。”

    言者未必有意,听者难免有心,利宾心中莫名一跳。

    西博尔德病入膏肓,药石罔效,并没有支撑多久。不过,他最后的日子里,楠本稻亲侍汤药,父亲走的时候,握着女儿的手,十分安详。西博尔德过身之后,后事自有其普鲁士和荷兰的家人打理,楠本稻的身份,近乎西博尔德的私生女,在当地十分尴尬。呆得久了,别人还会怀疑她,是否觊觎生父的财产?于是,参加过亡父的葬礼,楠本稻即启程归国——中国。

    前文有过交代,利夫人小棠春,因为成婚数年,一直没有生育。利宾堂上老亲固然指着利家香灯延续,小棠春自己也劝利宾纳妾。但利宾对小棠春一往情深,说什么也不干。可是,这个压力,确实是很大的了。

    这也罢了,真正受不了的,是族人的风言冷语,说什么小棠春勾栏出身,嫁给利宾之前,已经弄坏了身子,因此无法生育。可是,这一层,关卓凡是晓得的,小棠春在勾栏的时候,卖艺不卖身,嫁给利宾之时,还是处子之身。

    上海是有洋医生的,可惜,看妇科的,都是男医生。小棠春如何肯给别的男人观瞻、触摸自己的私处?所以,这个事儿,就这么拖了下来。

    楠本稻人在欧洲的时候,关卓凡就做好了安排,她归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替小棠春看病。楠本稻的医术确实高明,诊视之下,发现问题并不是小棠春一个人的,利宾这边儿,也颇有缘故。她对症下药,利氏夫妻一起按章调理,也就两、三个月的功夫,小棠春居然就害喜了!

    利家喜从天降,利宾的感激,更是无可言喻,心知对于既是主子、又是知己的关卓凡,唯有效之以死之一途,方是答报之道了。

    主客二人进书房坐定,一个梳着条油黑发亮的大辫子的侍女,奉上茶来。

    利宾眼前一亮,在椅子上微微欠了欠身,说道:“小蕊姑娘,咱们又见面了——有劳了。”

    小蕊微微一福,含笑说道:“利先生好。”然后从从容容地退了出去。

    待房门关上,利宾转过身,压低了声音:“怎么,王爷,你还没有替她‘开脸’?”

    前文公主“釐降”,有过介绍,圆房之前,用棉线绞净新妇面上汗毛、鬓角短发,谓之“开脸”。这既是一种美容手段,也意味着从此告别姑娘时代,嫁做人妇了。利宾所说的“开脸”,由此生发,意思是收入房中,成为妾侍。

    这种话,换第二个人,绝不会、也绝不敢当着关卓凡的面说,但利宾和关卓凡相交至深,生死相托,彼此之间,并不避忌这种话题。

    关卓凡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可能?你忘了?我是要送她去美国留学的!怎么能够……有身孕了怎么办?”

    “啊,对……”

    “我的这桩婚事,首尾弄干净了,派‘留学生’这个事儿,就该办了。”

    “是。”

    利宾应了一声,叹了口气,说道:“王爷,我实在惭愧,南边儿……唉,男留学生好办,报名的人数,大大超过了第一期计划派遣的人数;可是,肯放女儿出去留学的人家,一个都找不到——弄来弄去,还是全得靠你了!”

    “不妨事,”关卓凡说,“这也在意料之中。第一期,女留学生就是个‘象征’,少年一位,成年一位,足够了,恰好也是一满一汉——小芸是满人,小蕊是汉人,刚刚好。万事开头难,开了这个头,以后就好办了。”

    “是。”

    说完这个“是”字,利宾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一个大公文包,取出一只布袋子,笑着说道:“王爷,这是你的新婚贺礼。”

    说罢,解开系扣,小心翼翼地倾过袋口,“哗啦啦”一阵轻响,几十粒石子滴溜溜的在紫檀云石桌面上打转。

    这些石子的大小,大可拇指,小可小指,形状都不规则,看上去貌不惊人。不过,光华隐隐,里面似乎包裹着某种晶体,不晓得是什么物事?

    关卓凡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愣,突然间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金刚钻?”

    “是,这是原石。”

    我靠,老子的“南非矿业公司”发市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