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斯顿和参谋们都微微一愣,从枪炮声判断,发生战斗的地方应该是斯内克加普,那里已经是南军多尔顿防线的右侧后方,是不可能出现北军的。难道是土匪或者北军的游击队?
不久,报告就到了:斯内克加普方向,北军正向我阵地侧后方发起猛烈攻击。
约翰斯顿大吃一惊:这怎么会?
有多少人?
从火力密度判断,至少……三、四万人。
约翰斯顿的冷汗下来了:怎么可能?!
这么大的一支敌军运动到我方的右后翼,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情报呀,他们怎么过去的?难道不是从查塔努加方向来的?是从东线调过来的?
将军,右翼部队请示该怎么办?侧后方向没有像样的工事,快守不住了!
就在这时,峡谷对面的北军大炮吼叫起来了。
两百门大炮一起咆哮,声势极其猛恶,河面上立时挂满炮弹的烟迹,南军阵地碎石飞迸,烟尘弥漫。
右翼不支,本该把预备队派上去,但敌军数量如果真有三、四万人,右翼侧后没有坚固的工事,加上预备队也不够填,那就要从中路调兵增援,但明显,中路的北军即将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了!
战报迅速传来:右翼部队已经顶不住了,有溃后的迹象。
约翰斯顿咬了咬牙:把预备队派上去,务必顶住!
然后,全军撤退。
事实上,这支北军并非从东线过来,也没有三、四万人,而是轩军福瑞斯特率领的第一师加上暂编第三师的两个黑人团,大约一万一千人多一点。
轩军是远远绕过了南军的主阵地,从一片浅滩过河,翻过山脊,沿一条小路,运动到了南军多尔顿防线右翼侧后方的斯内克加普,发动攻击。
斯潘塞连珠枪新货到位,第一师的四个团,洋一团、克字团原来各有两个斯潘塞营,现各增加一个到三个,德字团、魁字团原来没有斯潘塞,现各装备了两个营的斯潘塞。
第二师也是这么个情况,洋二团、先字团的斯潘塞营增加到三个,建字团、禄字团各装备两个斯潘塞营。
多出来的六个营的撞针步枪就匀给了暂编第三师,暂编第三师的两个老兵复役营装备斯潘塞连珠枪,两个新兵营和两个黑人团装备撞针步枪。
因此,这一万一千人,有五千支斯潘塞连珠枪、六千只后膛单发撞针枪,这个情形,和奇科莫加战役仿佛。南军猝受密集火力攻击,一下子就懵了,对北军兵力的判断,也和奇克莫加战役时的田纳西军团一样,远远超出了实际数量。
至于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成功绕路至南军身后,则要归功于,关卓凡自接任田纳西战区司令以来坚持不懈的情报工作。
关卓凡的情报来源,除了自己派出的探子以外,最重要的是南方逃奴。
对于黑人来说,他们的奴隶主老爷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不但山川险阻、军队驻防、工事设置、仓储地点,他们明明白白,就连哪个男主人和哪个女主人有私情,哪个财主在哪里埋了多少粮食,黑人奴隶们也一清二楚。
这样的逃奴,北方到处都是,《解放奴隶宣言》发表之后更是激增,甚至这一次行动中的两个黑人团里就有不少,有的甚至就是从亚特兰大逃出来的。
还有一个情报来源比较有趣,南部当地的穷苦白人。
这一点多少出乎关卓凡的意外。原来并非所有的白人都支持邦联政府,不少低收入的白人不但不支持,还非常厌恶政府。原因不是他们反对分裂,而是打这场仗对他们只有坏处,没有任何好处。
这场仗是为了维持奴隶制而打的,那么我们有半个奴隶吗?自己都喂不饱呢!还有,作为普通的体力劳动者,穷苦白人在劳动力市场上很难和更低廉甚至免费的奴隶竞争,所以,,穷苦白人对奴隶制没有任何的好感,虽然这和什么人“人道”、“正义”没有什么关系。
不能从战争中收获任何利益,却要为战争付出流血流汗和严重的财产损失的代价,有这么一帮子不爱上战场反过来乐意当带路党的便一点都不奇怪了。
北军的情报人员发现,只要花很少的金钱,就可以买到很有价值的信息。
而邦联政府总是愿意出台一些火上浇油的政策,比如说,规定可以雇人代役。就是说,奴隶主们可以花钱买穷苦白人代自己送死。固然有许多高官名门子弟在战场上和北军浴血奋战,但也有不少有钱人借此得以免服兵役。这种政策,底层老百姓看在眼里,自然更加离心离德。
加上经济的残破,生活的艰难,甚至有穷苦白人揭竿而起,和南方的奴隶制的反对者们合流,组成游击队,为北军刺探军情,袭击邦联政府和军队。
所以,南军扮成记者的探子并没有得到北军多少有价值的情报,但南军种种布置,包括相关的山川地理,关卓凡早已了若指掌。
他虽然从未到过多尔顿,但对南军防线周边地理状况的掌握,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南军自己。
这条秘密的进军路线,就是由逃亡黑奴提供,然后由北军的情报人员和南方亲联邦的游击队共同勘测确定的。
关卓凡想,哎,真是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啊。
只是这个“汪洋大海”较整个南方而言还是小了一点,不足以挽救他们的同胞接下来会遭受到的悲惨命运。
至于黑人团在这次战斗中的表现,拿福瑞斯特的话来说:“这是一群我见过的最不像新兵的新兵。”
战斗中,黑人新兵们也兴奋、紧张、恐惧、发抖,但当斯潘塞营撕开南军的防线,福瑞斯特下达了冲锋的命令,这些黑人新兵们没有一个例外,脚下像装了弹簧,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他们口中荷荷狂呼,瞬间就和来不及后撤的南军搅在一起。
福瑞斯特亲眼看到,一个黑人士兵根本不管南军士兵捅过来的刺刀,而是狠狠地一个突刺,后发先至,刺刀捅穿了南军士兵的胸膛,直没至枪口,冲击力撞得那个南军士兵的身体向后飞去,捅过来的刺刀及身而止。
黑人团没有和南军士兵纠缠太久,继续向前冲去,后面留下了一地的南军尸体。
约翰斯顿撤退之前,没有悬念地炸毁了两座桥梁。
一小段桥面被掀了起来,这个时候,谢尔曼的右路军刚好赶到了。
谢尔曼:什么?逸轩,你把仗打完了?好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了。
这场仗创造了这么一个记录:正面战场一枪未发——只打了炮,没放过枪,便拿下了号称“固若金汤”的多尔顿,代价极微。
当然,约翰斯顿及时撤退,轩军也未给南军造成实质性损失。
后来,关卓凡过桥进入南军工事,那感觉有一点像司马懿进入诸葛亮的营垒,暗暗点头:虽败不乱,约瑟夫?约翰斯顿有大将之风。
哦,过桥之前,他得先欣赏一番谢尔曼的工兵部队的表演。
远远看去,谢部的工兵就像两队长长的工蚁,载着各种器械材料,从桥面和水面绵延过去,在桥面接近对岸的那个缺口汇合了。
看着看着,他这个文科生出身的人也终于看出了门道。
桥梁是先在河底打下木桩,然后木桩上放置沉箱,沉箱上建立桥墩,桥墩上搭建桥身,约翰斯特撤退的时候只炸断了一截桥身,桥墩是无恙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