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间的浓雾还没散去,山脚有着一片枫树林,那千树万树的枫叶,愈到秋深,愈是红颜,虽然现在只是初秋,但在浓浓雾气的衬托下,风一吹,远远望去就像火焰在山脚翻滚。
朱重八透着朦胧的眼睛望着这团滚动着的火焰,好像是拦路虎般横叉在路前,让自己前进不得。
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里面钻。打了一个哈欠,在眼睛一睁一闭间夹杂着一团好大的眼屎,随手捻起弹飞后不禁埋怨起那锥脸和尚大早上的也不好好睡觉,硬是这么早把自己叫起来砍柴,这次他倒是学聪明了,规定了砍柴的时间限制,在做完早课之前必须砍完一担柴寺院,不然直接按寺规处置。
本来不大想去搭理他,但明显他早已有所准备,直接拿出一张白纸张口便念出了芸戒当时做出的处罚。之后锥脸和尚仿佛一夜之间成了精一般,知道给人大棒之后还要给颗甜枣,恩威并施才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地去做事。
锥脸和尚像变魔术般从身后掏出了碗热粥和半块馒头,虽然那馒头不知道放了多久了,表皮皱巴巴的,肚子偏偏在这时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响起,朱重八看着那冒着热气的米粥直咽口水,到底是为了未来九五之尊的尊严跟他硬磕到底,还是出卖自己的灵魂去舔食那碗热粥?好难抉择啊!
最终还是肚子决定了脑子,吃完了早食,在锥脸和尚无限威严的眼神威逼之下,朱重八怀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踏上了上山砍柴的道路。正要走出红枫林时,忽见前面有一群捕快,腰间挎着刀懒散地卡在这上山的唯一通道上。
朱重八一看见那群捕快,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群神秘人,是那头人让封的山,居然能调动整日在县城里作威作福的捕快为其办事,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朱重八才不想管他在找什么重要的人,只要不妨碍到自己完成上山砍柴的任务就行,可是事情偏偏就那么不凑巧,任凭朱重八费劲口舌,那些捕快就是据着山口不放行。他们才不管这是不是皇觉寺里的和尚,就算是那如来佛祖来了也是万万不敢放进去的。
今天一大早倒霉地接了县令的死命令来守住山口,还威胁着要是从里面跑出来一只苍蝇,全部都得卷铺盖回家。
自从忽必烈带领他的蒙古军队灭了南宋建立元朝后就把种族分成了四等:第一等是蒙古人;第二等是色目人,是他们西征欧洲和中、西亚各地时,最先归顺的人民;第三等是灭金以后北方的中国人;第四等就是南人,宋亡以后的移民。
要是第一等的蒙古人杀了最低等的南人后只需要赔一头驴的钱,有时遇到专横跋扈的甚至连驴的钱都不赔。
跟着那些蒙古大爷们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一向都是这么独断专行,从来没把汉人当成过人。
那蒙古县令已经把这事扯到了关乎到自己的饭碗保留问题,为了妻儿老小的和以后在县城里仗着捕快的身份作威作福的幸福日子,只好早早地出了县城,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办这件事。
朱重八多番苦苦劝说无果,在那刘捕头瞪着发红的眼睛,不耐烦地手握刀柄快要动手拔刀的时候,朱重八果断抛弃了不值钱节操,采取了战略性上的撤退,在一群捕快的爆笑声中告饶着原路返回。
灰溜溜地走在山道上,朱重八暗恨,不懂得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吗?怪不得一辈子只能做捕快。
朱重八越想越不对劲,怪不得今天那锥脸和尚这么反常,平常恨不得自己早点滚出寺院,怎么还会给自己带馒头和热粥,他肯定早就知道了要有人封山,毕竟就是芸胖子在神秘人和各长老们中间做的调和工作。
“中计了!他说在做完早课之前砍回一担柴火,那就必须是一担,只能多不能少,不行,绝对不能给他借题发挥的机会,不然还不知道会搞出什么样的幺蛾子。”想到这朱重八顿时就捶胸顿足起来,自己早就知道了有捕快会封山,居然还能傻傻的往圈套里钻,还好自己知道一条绕过去的小路,要不然就栽在这一碗馒头粥上了。
气喘吁吁地走完崎岖的山道,绕过了捕快后,朱重八抓紧时间先去了一趟山谷。
在枯树洞前蹲下,把包裹都一股脑地拿了出来。在药材包里找出田七、冰片、散瘀草、白牛胆、穿山龙、淮山药、苦良姜、老鹤草再加上从酒馆里软磨硬泡打来的没有稀释过的原酒,度数虽然并不是很高但当成次一些的酒精用应该没问题,按一定比例混合,经过了多次步骤制成了黑糊糊的一团糊状,小心抹在早已用开水消过毒的碎麻布上。
因为小时候偷偷做过,所以经验也是十足,一连做了十贴才停下,朱重八看了看手中的膏药,怎么看怎么像狗皮膏药,虽然酒精的纯度不高,没有达到后世云南白药那么好的效果,但怎么也比这时候用生石灰做的金疮药靠谱吧!想到这,朱重八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折叠好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布袋中。
光靠这膏药贴在这即将到来的元末的乱世中生存肯定是不行的,要想挣扎地活下来,必须得有一件趁手的兵器才行。朱重八瞅了瞅这双粗糙但并不健壮的双臂,果断打消了手持一杆方天画戟在敌阵中左突右闯,于万军之中去上将首级的想法。
果然啊,火药才是最适合我们现代人的发展,至于冲锋陷阵这种事,还是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朱重八摩挲着光头唏嘘了一会儿,放弃了这天下无敌诱人的美梦,脚踏实地开始制作起火药。
少年时就是个淘气包,喜欢玩爆仗,但是口袋里没钱。看着其他小朋友玩的眼热,按耐不住躁动的心,便想了个法子:反正烟花也不是火药做出来的吗,火药自己也知道怎么做,便去找了几个要好的伙伴,一合计,就联手用声东击西的法子在隔壁房老中医那里偷出了一些硫磺、硝石和木炭,按课本上交的比例混合了,装在一个铁壳子里,用浸了醋的麻绳做的引线差点炸塌了水库,想到这里朱重八不经苦笑着摇了摇头。
因为条件有限,没有秤朱重八也不知道其中的具体分量,便把硝石、木炭和硫磺刮一些下来,再分别用石块磨成细末。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不透气木头壳子,大拇指和食指往里面小心地捻了七把半硝石,一把半木炭和一把硫磺混合,再加了一些干锯木,把醋浸泡过的麻绳和小溪边的湿泥巴封住接口。
简便的纵火弹这就成了,只是没带鸡蛋,不然用蛋清把硝石、木炭和硫磺搓成颗粒,威力要比现在大的多。
不过纵火弹也挺好,正值秋天天干物燥的,一旦引爆产生出来的破坏力绝对不会比正宗火药小多少,一连做了三个纵火弹才算完事。毕竟以后是要造反的,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命要是没了,一切都是空谈。
做完正事后,才想起柴还没砍,把药材藏好,背起了那把新买的柴斧向着谷外走去。
砍柴平面着砍肯定不如斜砍快和省力,朱重八砍了许久后才悟出的道理,“嘿咻,嘿咻,想不到砍树还有这么多门道。”朱重八一边挥舞着斧头,一边汗如雨下。
这时朱重八听到了身后有声音传来,握起斧头,向后看去只见一长发披散而下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少年搀扶着一位肩膀上缠着血迹绷带的老者,踉踉跄跄地走在山道上,好几次都险些摔倒。
看他们的脚步已经明显打偏,已经快走不动了,朱重八有预感那些捕快和神秘人要抓的就是他们两个。本着低调做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况且还有砍柴这一重大的事情没办,不想去管他们。
可是一看到那少年无助但透露着倔强的眼神,朱重八的心弦仿佛被触动了一下,发出了阵阵颤音。朱重八想到了自己前世瘫痪在病床上那样的无助,但又一遍又一遍的从脑中发出指令企图从病魔中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这和自己那时何其的相像,既然生出了想帮的念头,朱重八便不再犹豫,快步走了出去帮忙架起了受伤的老者,开始那少年还有些戒备和抗拒,但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又听见了身后传来捕快的呼喊声后,便任由朱重八把老者扶进了砍柴时发现的隐蔽地洞里。
扶进洞后,朱重八拿了那两人的鞋子,在反方向踏好了鞋印,并丢下了一只,便快速返回的地洞里,在上拉起灌木丛以做隐蔽,好在那洞够大,三个人一起挤进去也不觉得拥挤。这时听见脚步声临近,便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