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姬洛********充当着“姜夫人”的角色,每日一大早准时去唤姜云起床,待他去皂隶房后,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铺床叠被,打扫屋子。到了午间,随着姜云下馆子海吃一顿,回到厢房,再寻出一些脏衣服搓洗一番。最后,满心欢喜地等着姜云回来。
这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反而让姬洛感到了无比的充实。她开始渐渐明白,为何当年娘亲在世时,放着家里成堆的下人不用,爹爹的一应琐事,她必亲力亲为。
面对时常忙碌的爹爹,或许只有在这些家务中,她才能体会到那丝甜蜜的幸福感吧。
姬洛毫无排斥感地融入了自己的全新身份,即便这个身份只是暂时的,虚假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借此去追随娘亲的脚步,去理解她最敬爱的娘亲。
倭寇要来了,吴县大乱,姜云一脸阴沉地去二堂议事,她不放心,便待他走后,蹑手蹑脚地悄悄跟了上去。二堂大门紧闭,在姬洛充满威胁的目光注视下,门口的站班皂隶连个屁都不敢出,一脸木然之色,两眼无神地注视着远方。任她小脸贴着门框,从缝隙中偷窥着堂内大人们的一举一动。
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看不出,这家伙竟还有如此护民的一面。姬洛嘴角不由微微勾起。待见到华县丞竟要拿姜云下狱,姬洛顿时不能忍了。提起裙摆,一脚踹开大门便迈了进去。
“谁敢拿我相公!站出来我瞧瞧?”登堂入室的姬洛,一脸蛮横地扫视着堂内众人。
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话,姬洛脸上不由微微发烫,但这却是无奈之举。正如姜云之前所言,她身份高贵,但郡主是爵不是官,断无理由插手地方事务,她要帮姜云,要让典史有资格和县丞对着干,就需要将他身份提高,堂堂郡主的男人,莫非还比不上一个八品小官么?
华县丞自从被曹瑞摆了一道,便********地主持修路去了,近来更是连县衙都不曾迈入,加上姬洛翘家而出,他根本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如今愕然见到堂堂吴王之女出现在县衙二堂,还口口声声姜云是她相公。
华县丞不由目瞪口呆。。。
“郡。。。郡主,谁是你相公?”他想再确认一次,以证明不是自己耳背,听岔了。
姬洛自顾自走到姜云身边坐下,轻轻挽上他的右臂,满是挑衅地看相华县丞。
姜云面色不变,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还顶得住么?”
“谢谢。”
姬洛调皮一笑;“相公不必多礼。”
这边两人“眉目传情”,那边众官员若有所思,华县丞夹在中间面色一片灰败。他当然不相信两人的“夫妻关系”,他是吴王的人,深知自家主人的脾性,由于吴王妃的早逝,对于三个女儿,吴王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简直宠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给郡主择偶,无论家室,相貌,人品,必然皆是一等一的人中之龙,这姜云有什么?吴王会把宝贝女儿嫁给这种人?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可知道是一回事,能否揭穿却是另一回事。
郡主在,吴王不在,这才是根本问题!堂堂郡主亲口承认,他一个小小的县丞,还是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去否定?
华县丞一脸苦涩地拱了拱手道:“郡主,下官有幸被吴王殿下赏识,这才任了县丞之职,您就莫要为难下官了吧。”
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我是你爹的人,你就别胳膊肘往外拐,跑来给我添乱了。
姬洛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我自然是知道的。本郡主来此,可不是为了给你华县丞添乱,而是给你们送上一条生路的。”
“哦?”众官员豁然抬头望向姬洛,华县丞也是面色一变,满脸期待道:“请郡主明示。”
“你们都想跑,可又不敢跑,是也不是?”姬洛一针见血,话语间极为奔放。
众人面色赧赧,头又垂了下去。
“诸位不必如此。”姬洛笑着宽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是常理。尔等既然不敢,那就由本郡主替你们开这个头!要走的,趁现在赶紧走,朝廷那边,爹爹那边,我自会为你们担待着。”
姬洛说着,话锋一转,道:“不过想必各位也清楚,一旦跑了,即便朝廷不追究,各位的仕途基本也就到此为止了。是走是留,想清楚才好,莫要将来后悔。”
众人再次沉默,脸上浮起一抹挣扎之色。
“你当真要放他们走?”姜云面色一沉,语带不满地问道。
姬洛不由白了他一眼,挺精明的一个人,怎的一牵扯到百姓,就如此冲动了。“他们不走,这吴县,你如何才能当家做主?”
姜云顿时恍然。这丫头明面上当着好人,实则是给他扫清障碍呢!姜云心中一暖,不由抓起姬洛一对柔荑,柔声道:“谢谢。”
众人的挣扎并未持续太久。为了当官,他们付出的不可谓不多,但仕途若与身家性命比较起来,有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为官多年,谁还没攒下些家当?即便今后不做官了,过过普通百姓的日子总是不难的。
华县丞第一个做出了选择,拱手道:“下官,谢郡主大恩,告辞!”
说完,深深看了眼姜云,转身迈步离去。做出这个选择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负担,他本就是官场的失败者,仕途完结无非早晚的问题,总之,活着最重要。
有了一个带头的,陆陆续续又站起数人,与姬洛打过招呼后,一一离去。
一盏茶后,整个二堂就只剩下了四个人影。姜云,姬洛,李主簿和罗巡检。
不等别人开口,李主簿率先说道:“本官孤家寡人,并无家室所累,且多年来尸位素餐,与百姓并无恩德,今日便舍了一这身剐,权当连本带利,还给朝廷了。”
罗巡检苦笑道:“本官与主簿大人却刚好相反,所累甚多,手下这千余兄弟随我多年,如何忍心弃之。罢了,既然要死,那便一起死吧。于上于下,本官就图个问心无愧。”
“既如此,下官便代全县百姓,谢过两位。”姜云站起身来,对着两人行了一礼。
“典史大人不必多礼。”李主播淡淡笑道:“如今既已决定要与倭寇一战,如何战法,却是要罗巡检这个领军的拿个章程出来。”
罗巡检闻言连连摆手。“下官虽带着千来号人,可这巡检之职却是家父传下的,下官虚度三十几载,从未上过战场,何来御敌之法。还是主簿大人多费费心吧。”
“我可不行。”李主簿也是连连摇头。“俗话说的好,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在下一介腐儒,何德何能处理军务?贸然行之,无异纸上谈兵,且倭寇来势汹汹,军力又数倍于我等,吴县城墙不高,箭弩甚少。如何守城,本官胸中实无一策。”
“莫非我等只能坐以待毙?”罗巡检面色潇潇,长叹一声道:“也罢,拼死一个算一个。”
“两位大人多虑了,我等既是求生,岂可等死?以下官来看,生机并非没有,就看如何把握了。”
三道目光,同时向姜云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