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誉对小然的身份已确认无疑,只是他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今年应该二十七岁的凌羽然,怎会是一副半大孩童模样。且众人硬闯凌云山救人,不可能没见过凌羽然,为何现在又无一人能认出她来。
纳闷,实在纳闷!方誉摇头一叹,也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了。超越世俗的力量太过玄妙,并非常人能随意揣测出来。无论是大周的武宗,还是谍盟,暗盟,亦或者是祖神教,天道教,武学实则同出一源,乃是姜祖当年云游天下,自仙墓中得到的一本《无上大罗天》。
这本奇书号称修仙之术,方誉实为暗盟大长老,也的确亲眼见过一些残篇,他修的乃是其中的鞭术,鞭子与他手中的拂尘有异曲同工之妙,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然而即便如此,他历经数十年也只能说是初窥门径。
罗天的造诣要比他高上一些,他修的是拳术,祖神教大多修炼的也都是拳术,包括含霜,昊阳等。方誉曾当面问过罗天,据他所言,他如今连最基本的一重天都未修成。
根据传说所言,需修至三十六重天方能成仙,而在大周已属前三水准的罗天连门都没进去,可见这功法根本不是人类能修成的,人类寿命太短,这是硬伤,天人之境谈何容易。方誉凝视着凌羽然,心中暗暗评估,不知她已进入了第几重天。莫非天人当真有“返老还童”的能力?
他想得很多,真的很多。。。多过了头。其实凌羽然的这种情况,没这么复杂,甚至是想象不到的单纯。
在小然的一番揉捏按压下,罗天起色越发红润,气息渐渐顺畅,那因不适而总是微皱的额头终于舒展开来。轻微而若隐若现的鼾声响起,告诉了众人他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是香甜。
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珠,小然起身从床榻上跳了下来,将自己的绣花鞋重新穿上,一派轻松地说道:“好了,他死不了了,只要好好调养,把失去的精气补回来,不出一月就能痊愈。”
“这么神奇?”姜云瞪大眼,喃喃道:“小然,要不你也帮我捶捶?我发现最近有点腰酸,可能是肾虚之状。”
“行了行了,你那是骑马骑的。”小然撇了撇嘴,拉起姜云的手便往外走。
“去哪?哎哟,你慢着点。”
“我饿了,咱们上街吧,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姜云闻言不由目瞪口呆。“来这之前,你不才吃下去两个饼么?”他用手比划了下,虎口大开,比划出一个篮球大小的形状。“这么大两个。。。”
絮絮叨叨的声音渐行渐远。。。屋内众人不由相视苦笑。不过好在罗天的情况已无大碍,算是大幸之事。众人紧张了数日,一旦放下了心事,便觉疲惫袭来。与罗康和邱雨婷打过招呼后,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姜云回来时,已是傍晚时分,随他一同返回的,还有一脸满足,蹦蹦跳跳的小然。
罗天已经醒来了,甚至还能感觉出腹中饥饿,邱雨婷则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身旁一勺一勺地喂着小米粥。瞧见姜云,他很开心。姜云心情也不错,两人坐着聊了一会。
“感觉如何了?”
“恩,好多了。”
“能启程么?”顿了顿,姜云问道。
罗天愕然。“要离开这里?”
“恩,咱们这边的人各个有伤在身,我打算带你们先回夷州,好好调养。”姜云笑道:“神殿里还存着不少滋补圣品,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吃些总是好的。”
“那手头的事?”罗天有些犹豫,好不容易才在大周站稳了脚跟,全部撤回去?终究不太甘心。
“先放一放吧。”姜云淡淡道:“梦萝留下,银行方面的事还离不开她。其他的都先缓一缓再说。大周朝局尚不明朗,可毋庸置疑将会有一场暴风雨,咱们先撤,观望一番再说。”
“也好。”罗天颔首,算是同意了。
“那你先休息吧,我出去走走。”
姜云推开屋门向外走去,他自顾自行至凉亭,正巧见到方誉正站于亭中,打量池中游得欢快的鲤鱼,满脸的若有所思。他快步走上,在方誉身旁寻了个石凳坐下,靠在围栏上,懒洋洋地说道:“有事赶紧说,你这把年纪若是憋出个好歹来。。。呵。”
方誉头也不回,顿时挑眉笑道:“尊主知道贫道有事?”
姜云耸耸肩道:“俗话说的好,人老成精呐!我这辈子也算见过不少人了,就属你方天师最精,谁能占的了你的便宜?若是没其他事,想你也不会特地跑这一趟。还瞧瞧罗天呢?他的命格如何,此番是生是死,你抬头一瞧就全知道了,何必多此一举。”
“呵。”方誉知道他对先前的事还在耿耿于怀,尴尬地笑道:“也不全是,至少贫道可没占到过你什么便宜,反而还折了老本,想贫道那女儿可不就。。。”
“打住,打住!”姜云最是听不得这个,不由撇嘴道:“拉倒吧你,别提你那宝贝女儿了。有事说事,不说我明早就走,等回了夷州,你便是想说也没这机会了。”
“不说她也不行啊。”方誉摇头长叹。“上次贫道与星璇离开金陵后便上了京城,去看看星言,得知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姜云微微一愣,本能地接口问道。问完之后他就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大耳巴子,什么叫多事?这就是了。
方誉仿若没看见他的懊恼,仍自顾自说道:“星言。。。准备要嫁人了。”
嫁人?姜云愣愣地看着方誉,心中一时五味翻腾,说不上来的复杂。他的确是有点不待见方雅清,可人家毕竟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当得知她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媳妇后,姜云虽常摆臭脸,可不能否认,心中多少还是有几分窃喜和期待的。男人都贱,这话他承认,自己好像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回过神,姜云强笑道:“挺好啊,打算嫁去哪呢?”
“漠北。”
“漠北?”姜云瞪大眼。“匈奴?”他心中立时就浮现出那一个个络腮胡子,五大三粗,全身散发着牛骚羊膻,如同野人一般的彪形大汉。。。这可真是一朵鲜花插上了牛粪,这下他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匈奴可汗,彻顿白。”
人说缺什么就爱叫什么,什么彻顿白,铁定是个黑脸大汉。姜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还真得恭喜您老了,这门亲结得可当真不小。不过话说,你那女儿不是有克夫命格么?这么去祸害人家,不太好吧。”
“啊?”方誉一愣,不过人老成精如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不由失笑道:“嗨,一场闹剧而已,具体的事我也没法跟你说。不过上次见过星言之后,她娘便心神不宁,特意查看了一番。星言乃是她至亲骨肉,故而看得不是太过真切,之隐约可见此番北行,会有一抹凶兆。”
“凶兆?”听闻这话,姜云顿时就打了一个激灵。想当初他未穿越之前,就有一个算命老头告诉过他,今日必有凶兆,没想到半夜巡逻时还真遇上了“胸罩”。。。结果么,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如今又从方誉口中听到了这个词,他只觉心惊肉跳。
“不错,而且并非普通凶相,是极凶之兆,丧命的可能性极高。”
“她自己瞧不出来?”姜云愕然。
方誉摇摇头道:“不止是她,便是我也瞧不出来。原本星璇也看不出来,可她心绪不宁终是难以放心,故而特地使了些祖上传下的秘法,这一瞧之下,方知此行之凶险。”
“那就让她别去啊。”姜云不由翻个白眼。人没这么傻的,明知会出问题,还让女儿去送死?
方誉却道:“星言性子固执,且她自幼便是干大事的,所有行动都有详细计划,随意改变一步,后续将会衍生出许许多多的麻烦,不光影响个人,甚至会对高丽国运造成影响。故而就算直接告诉她也无补于事,她瞧不出来便不会信,况且此事事关重大,半信半疑的情况下,她还是会坚持北上。”
老家伙说了半天,横竖一个意思,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知道。
姜云隐隐感到一丝不妙,他试探性地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方誉闻言,转身看向姜云,忽然后退三步,恭恭敬敬地抬手作了个揖,且是一揖到底。“贫道恳求尊主,救星言一命。”
“我?”姜云呆呆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救她?怎么救?”
“随她一同北上。”
“别逗了!”姜云摇头失笑。“就咱两之间的那关系,且不说她会不会见我,就算见了也不会让我跟着。老道,你不会是犯傻了吧?”
方誉沉默,定定看着他,那目光直让姜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许久之后,老家伙才颔首道:“这点贫道自然晓得,故而希望尊主能立即赶往京城,暗中跟随她一同北上。贫道的意思是,暗中保护。”
“可我才从京城回来。”姜云耷拉着脑袋,有点不太乐意。考虑许久,他这才应道:“行吧,明日让罗天他们先走,我带美姬一起北上,就帮你跑一趟。”
“不成。”方誉当即摇头。“只能你一个人去。”
“啊?”姜云顿时傻眼。
他满是疑虑地看着方誉,心说这老家伙该不是寻个借口想弄死他把。凶兆这玩意是随便说说的?那是动辄要人命的,姜云又不会什么武学,充其量会一些防身术而已,打个小偷小摸不是问题,对上拦路强盗也有一战之力,可若是来个“武林高手”,也不用太高,只要像神殿护卫那种,他就绝无丝毫胜算。皆时人救不得,九成九还得把自己给搭进去。
想到这,姜云那头顿时摇得如拨浪鼓一般。“不去不去,我有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么?一个人去的话真帮不上什么忙,就算你女儿遇上了危险,我能做的充其量不过是陪葬而已。”
穿越之前,姜云对自己身手还挺有几分自信的,自从入神殿开始,接触了“上流社会”之后,他才发现自己那些手段实在不够看,见谁都打不过。原说把大蛇美姬带身边,一路北上,只要没遇见凌羽然和匈奴那什么劳子的巫王,他的安全方面就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让带人?那还玩个屁呢!姜云当即决定,不干!
“尊主,不是贫道有意为难你,此番真不能带人。”方誉摇头叹道:“天道不可改,也不甘被人修改。除非出现一个天道之外的人去干涉。星言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你的参与只会让事态往好的方向发展,去之无妨。若是再要带人,也只可带如你这般天道无法干涉的人同去,否则天道之内的人都会被天道所利用,将会把你造成的影响缩小,甚至抹除,只会帮倒忙。”
“这。。。”姜云还是不太敢去,尴尬地笑笑道:“怎么想都觉此事风险太大,要不咱们再商议商议?你看,我在夷州还有妻儿,再过不久姜飞那孩子也要出世了,这会我要是出现什么意外。。。”
方誉闻言,满是失落之色,喃喃道:“星言也是你的妻,姜冲。。。也是你的儿。”
“。。。”
还没怀上的。。。算吗?姜云攥着自己的头发,再一次纠结起来。
回想起他与方雅情两人从相识开始到现在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对于姜云来说,真没什么值得回忆的,压根没半点好印象,处处都是阴谋算计,是构陷害命,哪来半点相知相许的甜蜜。
要他去救人,可以!他虽谈不上善良,心肠却不狠,老道士既然开口了,去便也就去一次。可若是要让姜云为此行背负上可能断送小命的风险,他是万万不乐意的。他有家有室,有儿有女,犯不着为了别人的小命去犯险,圣人都不是这么当的,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小市民而已。
问题是这老家伙实在忒坏!不知他究竟在装模作样,还当真是有感而发,总之成功地掐住了姜云的命脉——家人。
姜云重视家人,极度重视!说句绝不虚伪的,无论是姜竹儿,陆熏等媳妇。还是陆丝蕴以及尚未出生的姜飞,为了她们,姜云都可以毫不考虑地以身犯险,就算当真命丧当场也绝不犹豫,绝不后悔。
如果方誉只拿方雅清作为游说的理由,姜云狠狠心,或许也就坚持拒绝了。除了先前摸到把胸,两人之间可瞧不出任何夫妇该有的情感和预兆。天注定的又如何?一天没成为现实,一天就不能算。
可姜冲。。。是他的孩子,区别只在于他是否有机会出生,而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是他孩子的事实。孩子,已经触动到了姜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儿子有危险,他该不该救?他妈的,还用说么?
想到这,姜云如同一个亡命之徒般满脸狠色,重重地拍着大腿站了起来。“行了,我明早便启程上京。老道士你放心,此番就是豁出命去,也定将她分毫不差地给你带回来。”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球,为了妻儿,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