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昂的报复比想象中快了不少。姜云下手不轻,以他的身体情况,原该在床榻静养半月方能出门,但仇恨徘徊于心间,周昂如何能忍得下去,仅仅四日功夫,他便走出了周府大门,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先前在柳如烟那哭诉一番,总算成功让皇帝收回了姜云的令牌,如此一来周昂再无顾忌,立即入宫带上了宫卫直奔鸿胪寺。这次姜云倒是没出现任何拘捕的行为,一脸微笑地让他押去了御史台大牢。
那句“xxx,你的案子犯了,随本官走一趟吧。”是周昂百试不爽的拿人开场白,如今话是说了,人也带回来了,周昂兴奋了好一阵。待静下心后,他又开始犯难了。
两人的争端闹得满城风雨,多少双眼睛盯着,在这种情况下,如往日一般随便搜罗几个不靠谱的罪名显然难抵天下悠悠众口。先前一番打听,周昂才知姜云也甚得皇帝宠信,他不介意别人背地里叫他“疯狗”,这些人怎么想根本不重要,他在乎的是皇帝的看法。周昂始终存着一份心,希望自己在皇帝眼中,多少能捞一个干吏形象,要治姜云,第一步便是给他搜罗一些罪证。
先前不曾考虑,如今一番调查,周昂这才明白为何姜云在官场口碑向来不好,却始终没什么人肯出面治他,人如其名,他的确是一块油盐不进的滚刀肉。
首先他有钱!姜云在京城的产业就有二十多家,银钱来路明白干净,大周官员置办产业本就是朝廷鼓励的,官员手上银子多了,贪污受贿自然就少。姜云拍卖时动辄出手五百万两,财力可见一斑。说他收受贿赂?恐怕没人会信,更别说以此为罪证让皇帝无话可说了,这条路显然行不通。
其次他没权!所谓的按察使还未上任,至于鸿胪寺,只负责外使接待,这等清水衙门谈什么滥用职权?至于渎职?先前姜云干了不少事让老皇帝极为满意,当众褒奖过多次,说他渎职岂非打皇帝的脸?
思来想去,周昂之寻到了一个攻讦方向,任职懈怠。这厮每日必得等到午时以后才会在鸿胪寺出现,铁打的事实,众目睽睽怎也不可能赖掉。可问题是,就这一件屁大的事,即便操作一番,往大里闹也不可能对他造成多少伤害。清水衙门本就没有公事可办,早去晚去有何区别?若是闹去了皇帝那,只怕自己反而落得一个没事找事,闲得蛋疼的印象,甚至还有可能被皇帝训斥一番,得不偿失。
怎么办?越想越是烦躁,周昂也没了办公的心情,拉着臭脸干脆回家去了。
在牢中呆着的姜云心情却颇为不错,他这也算是三进宫了,若说第一次入大牢心中多少还有些忐忑,习惯成自然之下,坐牢这等小事早不能在他心中引起一丝波澜。
他悠然地做靠墙边,翘着二郎腿,双眼磕巴着打着哈欠。不多时,姬锋便带着酒食探监来了。这两位也算是难兄难弟,一个牢里一个牢外已是家常便饭。见面之后相视一笑,姬锋递给狱卒一颗碎银,转身便走入牢内。
他将食盒打开,酒菜一一摆放出来。
姜云摇头苦笑道:“大哥,你说同样是坐牢,待遇咋就差这么大呢。你当初可是有个小姑娘日日送饭,小弟我落难了,全京城也只有你一个能来瞧瞧我。”
“嘿,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姬锋扭头指向远处关押的几个犯人:“你瞧瞧那几个,口水都快留出来了。”
两人拾起酒杯碰了一个。姬锋一饮而尽,接着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递了过去。“五百万两,还你。”
“恩?咋了这是?”
“炎舞还我了。”
姜云一脸古怪地看着他。“怎么?莫非人家瞧不上你?”
“我也不清楚。”姬锋苦恼地摇摇头。“见面就把我给骂上了,说我银子多的烧手,尽乱花。女人呐,是真奇怪。我能瞧出来,她对我该是有点意思,可偏偏每次见面都冷眼相对,从没一句温言软语。不但把银票换给了我,还将赎身契给抢了回去。小云,你给我参详参详,她在想什么呢?莫非她就这么喜欢当青楼姑娘,死活不肯从良?”
“我哪知道。”姜云翻了个白眼,方雅清一伙的就没一个是正常的。
“你怎么能不知道?”姬锋一脸理所当然道:“你看,我妹妹也让你骗去了,徐娉婷都让你搭上了,这两哪个是正常人?可见你很有经验,对付这种不正常的女人,你一定很拿手。”
“呃。。。”姜云顿时语塞,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他认真地想了想,这才开口说道:“大哥,你也别急,我觉得吧,那炎舞的确是对你有意思。”
“哦?”姬锋立刻来了精神,喜道:“赶紧说说。”
“你看,她怪你乱使银子,这不明摆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你管家婆了么?否则你花多少银子,跟她有什么关系?再者,无论她有什么其他身份,至少目前而言,她就是一个青楼姑娘。你是谁?三品大员,藩王世子,将来即位之后,便是大周郡王。地位差别尤胜云泥,面对你她岂能不觉自惭形秽?”
“这。。。好像有点道理。”
“可不是么。”姜云侃侃而谈,继续说道:“原本已觉得配不上你,若最后还是由你出银子帮她赎身,这算什么?她岂非成了一件任人买卖的货物?将来若是有机会与你更进一步,在你面前她应该占什么地位?嘿,以小弟来看,这炎舞姑娘心可大的很。或许现在她自己还没闹明白,可本能已让她走在了前头,这姑娘心气极高。大哥,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不舍得一个正妻的位置,最好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好。”
“正妻?”姬重长叹一声。“我纵然愿意给她,只恐父亲。。。莫说是正妻,便是想收她当个妾室,想让父亲答应都比登天还难。”
“这就得看你自己怎么想了。”姜云耸肩道:“反正我是认为女人的出生并不重要,又不要她抛头露面,养家糊口。夫妻之间很简单,你疼她爱她,她为你操持家里,生儿育女,这便是彼此之间的职责所在。莫说是个清馆人,即便是个让人骑过睡过的艳牌姑娘,只要是真心喜欢,娶就娶了。想要生活过得去,谁人头上没点绿啊!小事一桩。”
“你倒是看得开。”对于姜云这种超前认知,姬锋唯有报以苦笑。他且尚难接受,更遑论那向来认真古板的老爹。他原本打定主意,先给炎舞赎身,将来有机会再带回家去,过了这么长时间,将来级别老爹调查炎舞出生,恐怕也没这么容易。哪知炎舞却不曾体谅他的用心,死活不肯卖身给他,这让姬锋很是烦恼。
抬起酒杯一饮而尽,他长长出了口气。“我得再想想,这事不急。倒是你,想过了没?”
“想什么?”姜云揪下一条鸡腿咬了一口,满嘴肉香。
“此番入了御史台大牢,恐怕就没这么容易出去了,周昂那孙子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嘿。”姜云笑了。“你看我进来大半日了,不但没上过刑具,甚至连个前来问罪的人都没有。可见现在周昂正在头疼给我定什么罪过呢。小弟我就算做件好事,都向来深藏功与名,何况是一些不方便露在明面上的事?便是谍盟都别想轻易查到,更何况他周昂?放心吧,他拿我没辙。”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姬锋摇摇头道:“你可别这么乐观,如今他为刀俎,你为鱼肉,当真要扣屎盆子,总有机会的,还得做足准备才行。”
姜云闻言,不由失笑道:“大哥,你也未免太过瞧不起我。认识这么久,你何时见小弟吃过亏?能打他周昂,我就不怕他报复,能走入这御史台大牢,改日就能大大方方走出去。”
准备?还用做么?一早就有了。现在无非是等待而已,等待一个契机,定会让这条疯狗后悔招惹了他。